第3章
·俄勒冈州·
“这还差不多。”贝尔德说。
多亏了简短的冲澡和换身衣服,这位带着胜利喜悦的守护者不论是看上去还是切实感受,心情都更舒畅。她大步走进图书馆波特兰附件馆一楼的办公室,这里和主图书馆相连,当然,通过延伸到现实空间的魔法门口,这里和世界任何地方都相连。古老的电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富有光泽的木质书架上,因为装满了数不清的书卷,这些书架都向下凹陷了几分。书架上的书卷主题深奥、神秘,完全在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法[1]的范畴之外。老式的卡片目录挂在通往中层楼的弧形楼梯侧立面。贝尔德很高兴地看到其他团队成员也已经洗漱一新。
终于不再有托加长袍和鹿角了,她心想,于我而言不错。
她走进办公室时,詹金斯正在为获救的神像进行一场奇特的净身仪式,这尊神像现在就站立在杂乱的橡木会议桌上。这位穿着保守西装的银发老绅士装束得体,一边轻声吟诵一连串奇怪的话——贝尔德猜他说的是古希腊语,一边往已经清洗干净的神像身上抹橄榄油施涂油礼(她猜用的是特级初榨橄榄油)。一块羊皮卷被镇纸压着展开,为他提供简便的参考。一旁燃烧的熏香让贝尔德鼻子发痒。有一瞬间,她担心附件馆的烟感装置和自动灭火装置会被启动。
但詹金斯似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圈如月色般明亮的银白光环萦绕在神像周围,很快就渐渐消退。一阵带有森林和原野气息的大风吹进办公室,吹得纸片和书页沙沙响。贝尔德紧张起来,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但吹拂而过的神秘清风却没有带来愤怒的野猪。相反,一曲天籁之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好像是看不见的鲁特琴[2]或里拉琴[3]在演奏,然后,音乐渐渐消退。
“好了。”詹金斯轻轻弹掉手指上的最后一滴油。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丝绸手帕,一丝不苟地擦净每根手指。“我想,我们可以放心地宣告,女神的怒火平息了。”
“这个案子算是了结了吧?”贝尔德问,“暂时不会再有‘释放北海巨妖[4]’这种剧情了吧?”
“我认为不会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照看这尊阿尔忒弥斯神像的,我要从图书馆的希腊—罗马馆找到一处尊贵席位给她。女神一震怒,比地狱之火更可怕。”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相信我,我深有体会。”
贝尔德当然相信他的话。尽管詹金斯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但她知道,他的实际年龄足有几百岁了。虽然她知道他过去的很多事,但她明白,她对他的了解不过是蜻蜓点水般肤浅。
“最近有弗林的消息吗?”她问詹金斯。
“恐怕没有,贝尔德上校。”他用手摸摸领结,保证领结没有系歪。“但是,如你所知,卡森先生常常自己设定计划,单独行动。”
“我当然知道。”她叹着气说。
之前,弗林·卡森是近年来唯一的图书馆员,独自守卫着神秘的知识和遗物——一些太过危险而不得不收藏于图书馆中的事物。当图书馆又招聘了四名新图书馆员(还有一位守护者保护他们)时,弗林一时很难适应,所以他总是宁愿单独行动,消失,去执行他自己的任务。贝尔德提醒自己:弗林每次消失几天或几个礼拜,都不用感到奇怪。
但,我觉得他最好还是提前和我说一声……
“好吧,那他有什么消息的话,你随时通知我。”她对詹金斯说,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她和弗林之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守护者和图书馆员的关系,他们之间很微妙,至少她愿意这么认为。谁知道他又这么一声不吭就走掉呢。
詹金斯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的,上校。”
他谨慎地把神像从桌上端起,朝着图书馆更深远的地方走去。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忽然间,毫无预兆地,剪贴簿跃动起来。这是一本大开本的精装剪贴簿,里面罗列着各种老式的新闻简报,和电子时代以前的报纸剪贴块一样。剪贴簿是图书馆的预警系统,当有什么需要图书馆员注意的超自然事件时,它就会有所提示。它“砰”地从架子上跳下来,“哗啦”打开,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翻阅它。
“喔哦!”贝尔德说,“真是永无宁日啊,邪恶势力从不间断。”
“你说谁邪恶呀?”伊齐基尔说着俏皮话。他坐在会议桌的最远处,穿着运动鞋的双脚搭在桌边。一阵铃音从他手机中传来。“等一下,我这也有个预警提醒。”
每个新图书馆员都有自己特定的预警物品,比起附件馆里这本又厚又大的笨重剪贴簿,他们的“剪贴簿”更小、更轻便。讨厌老派物件的伊齐基尔,自然运用高超的模拟电子技术将他的“剪贴簿”转换为了一款手机应用软件。
“我的也是。”斯通一边说着,一边坐直。他从裤子后兜里掏出一个口袋大小的剪贴簿。跃动的纸页自己翻起来。
“算我,三个!”卡桑德拉突然跳着站起来,“或者,我猜,是四个,如果算上那本大剪贴簿。”
“这很反常。”贝尔德皱起眉头说,“我们是说有四个不同的预警,还是一个威胁的全面警戒通告?”
“问得好。”斯通说,“那我们都说说看到的预警新闻是什么吧?”
伊齐基尔看了一眼手机:“我这说的是某些变异的老鼠——”
“一次逃离死亡的神奇遭遇。”卡桑德拉打断伊齐基尔的话。
“一个超大南瓜?”斯通说,“搞什么——”
“等下!别一起说。”贝尔德举起双手,示意他们不要同时开口,“一次请说一件事,从办公室这份新闻开始说吧。”
原始版剪贴簿打开,摊在桌子上。她走过去,看了一眼,一如往常,一份新的剪贴新闻出现在原来空白的页面上。她大声读出来。
“没有美满的结局:鹅妈妈主题游乐园即将拆除。”
她快速浏览了一下新闻,上面说新泽西州的一处荒废已久的主题公园——鹅妈妈魔法游乐园计划被清除,将很快成为历史。新闻配图是一张黑白照片,画面中是一栋外形为一只超大鞋子的趣乐屋,就像“从前有位老妇人”[5]那首童谣里的一样。贝尔德看到“魔法”这个词的时候一挑眉。过去,她以为真正的魔法只存在于奇幻故事里。
如今,她已大开眼界。
“轮到你了。”她对伊齐基尔说。
“当地妇女被老鼠袭击。”他念起手机上的新闻标题,然后就挑故事梗概说:“一位住在俄亥俄州我没听过名的乡村小镇上的老妇人,无意中遇到了一些脾气暴躁的老鼠。她用一把刀抵挡住老鼠的袭击。不过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根据老妇人的回忆,那群老鼠没有眼睛。好像它们长期生活在某些漆黑的地下巢穴或者其他类似环境,逐渐变异成那个样子的。”
“咳。”卡桑德拉打了个冷战:“不管有没有眼睛,老鼠都挺让人讨厌的。”
“这点,我也同意。”贝尔德记下,等有时间她要亲自查看伊齐基尔剪贴簿上的新闻内容。她朝卡桑德拉扬头。“红发姑娘,你那是什么消息?”
这位非常喜欢数学、科学和巫术却害怕老鼠的图书馆员,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新闻。
“幸运的树木修剪工从不幸的坠落中死里逃生。”她读出来,“似乎是一位迈阿密的修剪工正站在升起的高空作业平台上,被一股怪诞的大风吹走,从20米高的地方坠落。不过神奇的是,他降落在某一居民后院的儿童蹦蹦床上,然后毫发无损地离开了。”她从剪贴簿上抬起眼睛。“哇哦,这概率,简直……”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贝尔德很清楚地明白她在开始准确计算这一概率。卡桑德拉的大脑就像一台电脑,但有时候当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涌进大脑中的想法和公式带走时,她会迷失其中。
“快回来,卡桑德拉。”贝尔德用手在屋内另一位女子眼前打了一个响指。“思绪别乱飘哦,卡西[6]。我们还需要你帮忙解谜题呢。”
卡桑德拉眨眨眼,眼睛渐渐聚焦回到现实。“抱歉啊,有点被这个案子情境中的太多可能因素干扰了,这里面有风速、向下加速度,还要考虑蹦蹦床的表面张力和结构完整性,等等。这里面需要考虑的太多了。”
贝尔德知道卡桑德拉是认真的。当卡西的大脑全速运转后,她眼前会出现幻觉,她能清晰地看到数学公式和数字在眼前活动。她大脑里面有一颗葡萄大小的肿瘤,这让她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联觉,联觉导致她的多种感官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联结到一起。数字是颜色,数学有味道,自然科学在她耳中犹如音乐……贝尔德所了解的大概就是这样。
“明白了。”贝尔德说,“但我们最好关注全局,以免你过度沉迷于细枝末节中。”
卡桑德拉点头:“别担心。我现在注意力集中着呢。”
“我从不怀疑。”贝尔德说。事实上,比起几年前刚入职成为图书馆员时,如今卡桑德拉已经能更好地掌控她的思绪了。现在如果想要把她拖累到死机模式,那得颇花费点周折。“好的,斯通,该你了。你说有件奇怪的事……有什么南瓜?”
“一个巨无霸南瓜,很显然。”他从自己的笔记本里看到:“现代版灰姑娘?当地女子从南瓜中醒来。”他一边重读标题,一边皱起眉头,“根据新闻内容,英国的一位大学教授前一晚如常上床睡觉,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困在附近农贸集市上的一个冠军南瓜里。她拼命踢,拼命捶打,想要脱身出来,后来很多商贩听到了她的呼救,在他们的帮助下,她才逃出来,但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我们的工作让我们见识这么多事情以后,”贝尔德说,“你竟然还会这么问?”
“你说得有道理。”斯通承认,“但……老鼠,南瓜,蹦床?所有这些东西组合到一起,能指向什么?我们是在说一个大案子,还是四个不相关的案件?”
“我打赌是前者。”贝尔德说,“但我还没找到其中的规律。能把这些古怪联系到一起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南瓜和老鼠指向灰姑娘的故事。”卡桑德拉思考后说,“但我不确定我看到的那个超级幸运的树木修剪工符合故事中哪点。”
贝尔德嘟囔:“我以为我们已经了结灰姑娘故事的所有隐患呢,毕竟几年前的那桩童话故事案子我们完成得不错。”忽然,她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变为一个昏倒公主的尴尬记忆。“我的天啊,我讨厌旧日重现。”
“我不知道。”卡桑德拉咧嘴笑着,“成为白马王子还是挺有乐趣的。”
“你说得轻巧啊。那是因为你没有被困在一个不幸少女的身体里。”
斯通走过去,仔细查看原始版剪贴簿。“别琢磨灰姑娘了。”他说,“我认为那只是转移视线的干扰。我猜,这次剪贴簿已经给我们所有人提供了调查的关键方向。”他对着剪贴簿里新贴出来的新闻内容陷入沉思。“鹅妈妈魔法游乐园。”他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鹅妈妈……”
“没错!”贝尔德感觉他们的调查找到了正确方向,这种直觉,在她过去调查恐怖组织基地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非法交易时经常能体会到。“鹅妈妈,不是格林兄弟。是儿歌童谣,不是童话故事。”
“没有眼睛的老鼠!”斯通大声说:“就是‘三只瞎眼老鼠’[7]。”
“很棒!我们总算有点进展了。”贝尔德迫切地要点起智慧之火,催促她的图书馆员们继续思考。“那困在南瓜里的女人呢?”
“彼得,彼得,吃南瓜。”伊齐基尔插话道,“有个妻子,不知怎么照顾她。他把妻子套进南瓜……呜啦呜啦等。[8]”
“不错啊!”贝尔德有些吃惊,对他刮目相看。伊齐基尔在电脑和偷盗方面的确技术精湛,但在学识上很难称得上是图书馆员。“做得好,琼斯。”
“不客气。”他耸耸肩,又靠回椅子里。“哪个孩子不是学这些儿歌长大的啊?”
贝尔德转头问卡桑德拉:“那你的消息里从高空掉落的剪树工呢?想到什么了吗?”
“给我一分钟想一想。”卡桑德拉闭上眼睛,这样能更好地翻阅她大脑中的精确记忆。她的手在空中比比画画,好像她在归纳整理幻觉中的一些文件,她那令人惊叹的大脑被用做私人搜索引擎。“高空,坠落,下降,树,风……”她的眼睛突然睁开。“我想到了!宝贝摇,快睡觉,摇篮高挂在树梢,大风起——[9]”
贝尔德明白她的确找出了准确的儿歌,迫不及待地接着说到结尾。“摇篮掉,宝贝、摇篮一起掉!”
“完全对得上!”斯通说,“这是三首儿歌。绝对是鹅妈妈童谣的问题!”
“鹅妈妈?”詹金斯再次回到办公室时说。他严肃的表情变得更加冷峻。“请告诉我,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可不是鹅妈妈事件。”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幽默和讽刺的意味。如果说他的话里真有什么情绪的话,准确来说应该是有点沮丧。
这可不妙,贝尔德心想。“鹅妈妈事件?”
“请告诉我所有细节。”詹金斯催促他们,“尽快详细地和我讲清楚。”
贝尔德快速地简明扼要地说了剪贴簿的警示,还有他们精妙推理的结果:“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留意这件事?”
“最好用‘警惕’这个词。这又是恐怖的任务。”詹金斯仍然站着,但看上去很需要坐下来。“从你告诉我的这些情况看,我可以得出结论:绝对是有人违反了《鹅妈妈协议》。”
他焦虑的语气让众人明白,这绝非开玩笑的小事。
“你说的协议是什么?”贝尔德问,“也许你应该从头给我们讲述一遍,尤其是我们这些自从幼儿园以后就不太拿鹅妈妈童谣当回事的人。”
“这可能是让你们尽快开始任务的最好办法了。”詹金斯站到桌子的最前端,立刻进入了讲师的角色,他非常适合这种工作。“请集中注意力。恐怕我没有时间给你们复习这堂课。”
卡桑德拉坐回桌子旁边,端端正正地坐直,等待詹金斯的详细讲解。她没在意詹金斯有种不祥预感的态度,双眼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所以,鹅妈妈是真实的人,是吗?就像圣诞老人一样?”
“并非如此。”詹金斯说,“鹅妈妈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一种头衔,也可以说是一个职位,是指一种古老智慧的保管人,他们将古老的智慧化为看似无伤大雅、没有什么意义的童谣形式,一代又一代传递下去。然而,若这些童谣落在某些有心人手中,就会变成真正的魔法和符咒力量。而魔法力量可以重塑和改变现实世界,这点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
贝尔德努力去理解他的话:“那为什么我们还敢随意教授给孩子们这些童谣呢?”
“这些童谣从来不应该写出来。”詹金斯说,“更别提印刷成书了。这些童谣都应该只是口口相传,不过在1719年,当时的鹅妈妈——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伊丽莎白·古斯,她的女婿愚蠢地印刷了这些童谣,把童谣集合成一本儿童读物,无意中创造出了一本拥有恐怖力量的咒语书。”
“只从1719年?”贝尔德问,“我原本以为鹅妈妈童谣要比这一事件更悠久呢。”
“哦,是的,很多首童谣的最初版本,来自更久远的年代,但就第一本实际出版出来的童谣集来说,无论是叫《儿歌集》,还是叫《鹅妈妈童谣集》,都只有三百年而已。甚至现在,人们还蜂拥到波士顿,认为那里的一座墓是‘真正的鹅妈妈’,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她实际上只是传承古老传统的‘鹅妈妈传承人’中的一人而已。”
“就像我们图书馆员喽。”伊齐基尔说,“只不过他们顶了个更愚蠢的称号。”
“你这么比较也不无道理,琼斯先生,虽然保守来说,我认为图书馆的使命要比他们更广博,同样,图书馆的任务也更高尚。”
“你怎么说都行,伙计。”伊齐基尔一点都不在乎崇高的名分。“那图书馆和鹅妈妈这两个组织,哪一个先出现的?”
“这个问题至今仍颇有争议……而且,这个问题和我们目前的任务也毫不相关。《鹅妈妈童谣集》第一次出现,始于1719年——第一份未经鹅妈妈本人同意就印刷出来的儿歌集时,这是历史上首次将包含魔法力量的童谣全部集合出版。”
“等一下。”斯通打断他的话,“你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那时我在做有关18世纪书籍插图的研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版印刷的《鹅妈妈童谣集》并没有留存于世,甚至有学者怀疑,所谓的第一版《鹅妈妈童谣集》根本就不存在。”
“你说得没错,斯通先生。”詹金斯像一位教授对自己不算无知的那位学生稍加褒奖一样。“的确,1719年印刷的原版《鹅妈妈童谣集》几乎很难找到,堪称美国文学史上最难找到的‘幽灵大书’。很多人追寻过这本书,但时至今日,它也只是徒给后人留下一道书籍寻觅奥秘……大概,大众心中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它的确存在?”卡桑德拉问,“真的?”
“它真的存在,但当时的图书馆员成功地把这些书都收集起来,并把这书的每一份印刷文本都销毁了,图书馆员只留下一本书,由伊丽莎白·古斯和她的家人保存——为了表达对鹅妈妈传承人的敬意。所以,当时的危机算是平息了……当时而已。”
“让我猜猜。”贝尔德说,“只有一本印刷出来的书,也能兴风作浪?”
“主要是,看起来伊丽莎白的后代们觉得一本书远远不够。伊丽莎白·古斯最后有六个亲生的孩子,十个继子女,还有数不清的孙辈孩童,后来,这些子孙形成三支对立的派系,每支派系都声称有继承这本书的权利。事情变得糟糕起来。家族间反目成仇,他们开始运用童谣中的咒语,结果是:无数牲畜离奇失踪了,无数的浴缸被冲进大海……”
魔法力量又失控了?贝尔德心想。
“谢天谢地,看在人道主义的分儿上,所有的魔法战争由1918年的《鹅妈妈协议》平息下去了,同样,这份协议能够达成归功于另一位图书馆员的斡旋。根据协议,这本书被分成三部分,由三支派系分别持有,每个家庭分支要对分得的书籍部分负责,守护相应书籍部分的安全。”
“为什么是三份?”卡桑德拉问。
“当然就是三。”詹金斯狡猾地说,好像这个问题无须回答。“除非是七,否则就是三。”
贝尔德心里接受了他的回答。她已经习惯了图书馆的奇怪逻辑。
“我不明白。”她说,“为什么当时这位图书馆员不直接把书拿走呢,把书拿回图书馆安全保管不是更好?这不是图书馆的标准工作流程吗?”
“理想中,是这样的。”詹金斯赞同她,“但当时的问题比较棘手,政局不稳,这一做法是当时权衡利弊之后最合理的办法了,尤其是考虑到1918年的女图书馆员正全力对付拉斯普京[10],无暇顾及其他。”
“等一下。”斯通说,“拉斯普京不是在1916年就死了吗?”
詹金斯不屑一顾地说:“那是历史书让你这么以为的……”
贝尔德打算让这个分散注意力的话题过去,但她能理解,当时的图书馆员一个人工作过多,需要集中精力对付不断冒出来的威胁和敌对势力。比方说,德克拉或者普洛斯彼罗这样邪恶的人[11]。
“你之前提起过《鹅妈妈协议》。”卡桑德拉回忆起来,“当时说起毕翠克斯·波特[12]作品某些问题的时候。”
“别提毕翠克斯·波特了。”詹金斯说,“你不妨想想迪士尼卡通动画是如何曲解《小美人鱼》的。我们现在不是要调查可爱的小棉尾兔[13]。我们说的是其影响可能会触及颠覆世界的魔咒和符咒。这么多年后,一旦有人真的违反了协议,即使眼下这些事件看似微小,都有可能是更大灾难的预兆。”
“真的吗?”伊齐基尔很怀疑地问,“毕竟是鹅妈妈啊。结果还能糟到哪里去?”
“还需要我提醒你这些‘天真’的童谣里有多少暴力和有悖常情的地方吗?这些童谣里充斥着坠落、意外、切断、砍头、绞死、殴打、纵火、偷盗、谋杀、盗墓,还有更多难以想象的灾祸,比如流星撞地球之类的。比起有线电视的一整套电视剧,你能在《鹅妈妈童谣集》看到更多关于砸裂脑袋和断肢的描述。”詹金斯停顿住,让大家能深刻领会。“没错,就像童话故事一样,这么多年来,童谣里很多对黑暗的露骨描写都已经被美化了,但在字里行间,仍然保留了危险的可能性,只是等着有人释放而已。别小瞧了这件案子。”他提醒众人,“除非你想要被一把切肉刀切断‘尾巴’。”
哎呀,好疼,贝尔德心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注释
[1]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法,是全球各地图书馆广泛使用的分类法。该分类法由美国图书馆专家麦尔威·杜威(Melvil Dewey)发明。该分类法将图书主题分为10大类,100中分类,1000个小分类。——译者注
[2]鲁特琴,中东地区古时的一种曲颈拨弦乐器。——译者注
[3]里拉琴,古希腊时期常用的一种拨弦乐器。——译者注
[4]北海巨妖,北欧神话中居住于挪威和格陵兰岛海岸附近的巨大海底妖怪,1910年左右首次出现在默片作品中。“释放北海巨妖”为2010年翻拍1981年的《诸神之战》中的新情节,电影中,北海巨妖是奥林匹亚山上的众神为了复仇而释放的。——译者注
[5]《从前有位老妇人》是《鹅妈妈童谣集》中的一首传唱广泛的童谣。如今版本的童谣全文为:There was an old woman who lived in a shoe.She had so many children; she didn,t know what to do.She gave them some broth and a big slice of bread.Then kissed them all soundly and sent them to bed.从前有位老妇人,她就住在鞋子里。她有很多的子女,不知该做什么去。她给孩子些肉汤,还有一大片面包。接着给一个香吻,打发他们睡觉去。——译者注
[6]卡西,卡桑德拉的简称。——译者注
[7]《三只瞎眼老鼠》(Three Blind Mice),《鹅妈妈童谣集》中的一首童谣:Three blind mice! See how they run!They all run after the farmer,s wife,Who cut off their tails with a carving knife.Did you ever see such a thing in your life?And three blind mice?三只瞎眼老鼠!看它们怎么跑?他们追着农夫的老婆,她给它们尾巴切一刀。你是否亲身经历过这一遭?三只瞎眼的老鼠噢?——译者注
[8]《彼得,彼得,吃南瓜》(Peter, Peter, Pumpkin-eater),是《鹅妈妈童谣集》中的一首:Peter, Peter, Pumpkin-eater,Had a wife, and couldn,t keep her.He put her in a pumpkin shell,And there he kept her very well.彼得,彼得,吃南瓜,有个妻子,不知怎么照顾她。他把妻子套进南瓜,从此好好照顾她。——译者注
[9]《宝贝摇》(Rock-a-bye baby),是《鹅妈妈童谣集》中的一首:Rock-a-bye baby, in the treetop,When the wind blows,The cradle will fall.And down will come baby,cradle and all!宝贝摇,快睡觉,摇篮高挂在树梢。大风起,摇篮掉,宝贝、摇篮一起掉!——译者注
[10]拉斯普京,全名: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俄罗斯帝国的神父,尼古拉二世时期的神秘主义者,是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皇后的宠臣,后世称之为“妖僧”。他曾预言自己死后,俄罗斯帝国将灭亡。一语成谶,后世对此人有诸多非议。——译者注
[11]德拉克和普洛斯彼罗,都是TNT网络热播剧《图书馆员》中出现的反面人物。——译者注
[12]毕翠克斯·波特(1866—1943),英国著名的儿童读物作家,塑造了“彼得兔”这一经典卡通形象。——译者注
[13]这里所说的小棉尾兔是指毕翠克斯·波特创作的彼得兔。彼得兔是以棉尾兔为原型的。——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