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凄凉之夜
黯夜,悄无声息地降临了,犹如洪水猛兽,冲垮了天空。
整个天地,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里是S市最繁华街区的角落,AI汽车不断驶过。闪烁的灯光让这座城市就算是临近午夜的11点,也璀璨无比。
青年满身灰尘,衣衫褴褛,已经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但他的面容,却不像是下层的流浪汉,如果用更准确的词语来形容,这个青年就跟个机器一样。
他在满街灯火中,连陪衬都算不上,怎么看,都像是个多余的人。
“马上开饭了,伙计们。”
住在街头巷尾角落的流浪汉们开始集合,只要城管不在,他们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要是一个乡下来的家伙一进巷子,指不定晃荡一下身子就轻了。
穿着破烂的人踏着无序的步伐,就那样朝青年所在的地方里走来。
他们的目地很明确,就是青年身旁的那个整洁的大垃圾桶。
每夜,整栋大楼的剩饭剩菜都会放在这里面,垃圾桶更像是一个储物柜,那些机器人连碗都懒得洗,把各类的山珍海味直接那样带着碗投放到垃圾桶里去,在这里混熟的流浪者们都明白,这是饱腹的绝佳机会。
店家似乎也与这些连贫民窟都住不起的流浪汉们有了默契,不浪费食物从我做起。
只要流浪汉们吃完后把那些餐盘整齐地放进去,谁也不会找谁麻烦。
不过今天的菜是真的有些丰盛,那些人上人的奢侈是真的震撼,满满一整盘菜,他们只吃了不到十分之一,便是丢掉了。
坐在大垃圾桶旁青年目光呆滞,差点忘记抢饭了。
还好他是一到点便是蹲守在这里,就算流浪汉们一拥而来,他离的近,一伸手便是拿了三盘,然后迅速退到了一旁,把自己的餐盘牢牢护在身下。
流浪汉们争先恐后地吃起来,不到一会,垃圾桶里丰盛的饭菜,便是全被扫荡一空。
整个小巷犹如刮了一阵狂风,咻的一下就过去了。
青年呆滞地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景物,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正要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响声,不知道是在巷子的哪个转角。
“流星啊,好久没有下过了。”青年麻木地听着声音,自己呢喃了几句,便是把三个餐盘从怀中放下来。
他正要吃的时候,眼前却是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
他还以为城管来了,当即便是清醒过来,但是看清之后,却发现只是个扶着墙跌倒的少女。
她穿着薄薄的,可以一眼看得清苍白肌肤的衣衫,行动迟缓。
她那样从青年眼前走了过去,然后去那个垃圾箱旁边翻找,一阵折腾,却是没有发现任何能够称之为可以吃的东西。
青年看着那少女坐在垃圾桶旁边,昏暗的路灯看不清她苍白的脸,不过估摸着,该有十四岁了。
少女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裹成一个球,今夜很冷,身上只有薄薄一层,也只能这样了。
她看起来是半天没有吃饭了,肚子饿的“咕咕”声循着风钻进青年的耳朵里。
关我什么事。
青年这样想着,看完了少女的动作后,麻木地抓起餐盘里的食物,一口口咀嚼咽下。
但是,忽然间,他却吃不下了。
白色的衣服,打散的长发……
青年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刚入嘴的食物带有异样的咸味。
“妹……妹妹……妹……”他向那个离他不过四米的少女伸手,嘴唇中吐出的声音如同梦呓。
那个少女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贴着墙缩了几步,然后警惕地看着他。
青年哑然笑了笑,他被别人讨厌了,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活着啊,还是个人啊。
青年把一盘菜端了上去,尽可能调整自己的声音,说:“这里已经没有吃的了,你要是想活下去,就把这盘吃掉吧。”
少女不说话,摇了摇头。
青年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于是便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仅有的东西,放置到那盘菜旁——那是一部手机。
“我不会像那些家伙一样拍视频,放心吧。”青年笑了笑,微微带有些苦涩。
在这个世界,拍些施舍的视频发到网络上,然后“感动他人”打赏已经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看到衣衫褴褛的青年掏出了自己唯一的贵重物品,少女愣了愣,随即探出头来。
借着路灯微弱的光,青年终于是看清了少女的样貌,虽然面色无比苍白如病人,但是容貌却极为好看,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样的人儿,却仅有十五岁左右。
青年淡然一笑,也是明白了少女平日了是被如何对待的。
他不敢去想了,从刚才说话开始,自己便是一直在流泪。
“我为什么还活着呢?”青年看着少女抓起食物,不嫌脏地直接往嘴里塞,便是从灵魂深处审问自己。
他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了吧,从好久以前,他就不明白自己活着干什么了。
如今的他存下了百万的巨款,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然后再徘徊中流浪在街上,和无家的人一模一样。
“我说该去死了。”青年呢喃着傻笑,便是将所有菜都端到了少女面前,轻声道:“吃吧。”
然后,便欲转身离开。
少女也能感受青年的饥饿,她一下便是懵了——这个人,为什么要把食物都给她呢?
“这位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有些沙哑的嗓子发出来,倒是让青年在思想混乱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
青年回过头来,看着少女,他其实,连十八岁都没有,却是被人喊成大叔,气质里的沧桑,暴露无遗了啊。
“你不需要知道,反正……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用处。”青年转过头来,语气间莫名多了份潇洒,说完的那一刻,他却又是立刻挪动了脚步。
“可是,你是个好人……”少女想要站起来感谢青年,但说奈何站都站不起来,似乎连那份力气都丢失了。
“好人?”青年的影子愈拉愈长,他几乎都记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最后转过巷口的时候,他才勉强记忆起来。
在临近大河边的路灯下,他望着来往的车辆,笑了笑:“我居然还有名字啊,叫庆音。”
那语气,是对自己无限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