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门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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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灭忠魂

和尚一言未完,三人便觉脚下微微震动。程玉娟变色:“地脉不稳,有人在凝聚地气之力意图冲破某种束缚,得赶紧阻止他。”说着手中法诀一煞,实验室的情形再次显现出来。

丁逸:“那赶紧去阻止他啊。”

旁边那和尚道:“诸位不必过于担忧,我们还有三日时光,只要别让那鬼王坂田发现什么破绽,就不会大问题。”

“靠,和尚说话怎么大喘气,害得我们穷担心来着。”丁逸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听刚才的那声啸音冲魂摄魄,真打自己一方真没什么底气。

杨济时问道:“这位大和尚,最近几日,我这里有两个学生失踪,是不是和那地方有什么关系?”

和尚合十道:“善哉善哉。数日前,确曾有几位年轻施人误入魔地,贫僧等人法力有限,实在保护不住其他两位。就连这位,若非贫僧还有些本事,只怕也保他不住了。”

程玉娟此时感应到地脉已渐趋平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但听见和尚的言语忍不住皱眉道:“如此说来,他们真是陷在那里了?”

和尚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但以那坂田的残暴性子,想必此时已经凶多吉少。”说着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

杨济时也叹了口气,他之所以如此叹气一则是为了任烨和赵聪如此年轻就冤死当中,一则也是为了这些年轻人热血沸腾,好张扬个性而来。本来年轻人哪个不是血气方刚,飞扬跳脱的性子,可一味标新立异走到了极端如莫太冲三人这样,就实在不应该了。漫说那地方有如此大凶险,就算没有这些东西那也不应该轻易去探底,因为谁都说不好到底这样的所在到底有些什么。这样的事近年来多有发生,自己身死命消倒也罢了,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可将自己生身父母又置于何地?

过了半晌,杨济时才沉声问道:“和尚,那地方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当年日军包围学校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和尚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贫僧原本是嵩山少林的一个打杂僧人,法号一经。民国三十年,我下山为寺中采办米粮。诸位想必也知道当时兵荒马乱,日本人侵我国土,杀我同胞之残暴。在集市上因为贫僧激于义愤,杀了三个当街调戏民女的日本兵,然后凭着自幼学的一些粗浅武艺,这才从县城中杀出一条血路逃走。事后我想,佛祖虽然慈悲广大,可也有忿怖降魔之相,那日寇残虐之处比之妖魔鬼怪尚自凶恶七分,此时枯守寺院有何用处?所以就一咬牙参加了抗日的队伍。”

丁逸听到这里,一翘大拇指:“一经大师,好样的。”民国三十年也就是一九四一年,抗战刚刚进入相持阶段不久,全国上下正是人无分老幼,地不分南北,全民皆兵抗击日寇的时候。这和尚能有这样的想法,倒也是习武人的本色了。要知道在日本人占据的县城中杀人,然后还能杀出一条血路逃走,可见武功是相当的不凡了。

程玉娟嗔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大师,那后来呢?”

一经和尚道:“后来吗?后来我在一场战役中被炸弹炸成重伤,因为我作战还算有些功劳,因此上峰便送我到后方养伤。嗯,就是在这里了,当初我养伤之余在病房旁边植下了一棵桂花树,真没想到它都长了这么大了。”

丁逸和程玉娟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恍然的神色,当时三仙姑层偷拍过一张莫太冲的照片,内容就是莫太冲站在一棵桂花树下面露迷惘之色,颠倒是这和尚自己亲手种下的啊。嗯,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刚进校的时候大二的师兄就介绍过这棵桂花树,说是当初一位抗日英雄所植。同学们听了也就听了,最多当作故事来听,没人把它当真过,却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一经和尚种下的。

这时只听一经和尚续道:“当时是一天黎明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枪声,等到我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这所学校被日寇一个联队重兵包围,在校外架起了重炮病扬言如果学校里的人不投降就轰塌了这里。贫僧当时重伤未愈,就这么窝囊地当了俘虏。日军占领学校之后,每日里就是糟蹋女学生,或者就是让那些男学生挖掘工事,稍有敢反抗就乱刀相加。而我们这些伤员则被关在笼子里放在烈日暴晒,不少兄弟就这么不堪折磨死了。随着工事修筑完成,我们也被移到了地下,从此后每天都有穿着白大褂的日本军医来挑选伤员不知道去做什么事,反正从来没见他们一个人回来过。”

杨济时听到这里,也听得面色沉重:“华夏五千年多灾多难,而灾难之深重莫过于近代百年时光。弱国无外交,可偏偏这个弱国还物产丰富,国土广大,实难不引人觊觎。”

一经和尚道:“贫僧只懂得杀敌报国,这些大道理可没人和我说过。”

丁逸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终于轮到贫僧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些日本军医是在进行一种细菌实验,就拿我们这些俘虏作为样品,检验其武器的功效。我当时被绑在实验台上,一个军医用注射器给我不知道注射了什么,然后我就浑浑噩噩地昏死过去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而和我一起死在这里的战友,也都是这样,其中还包括不少学生。他们面色呆滞,四处游荡,仿佛睡着了梦游一般。实话说,贫僧恨啊,眼看着一个个同胞被那些狗日的日本兵肢解成一块块,我恨不得将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生吞活剥。”说到这里,本来平和的一经也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程玉娟问道:“那你如何得到这些修行的呢?”她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修行吗?”一经和尚摇头:“我就是个和尚,笃信佛法,其实不懂你们道家的修行种种。只是长时间在那地下工事中游荡,没一个人和我说话。那些日本兵看我不见,而我的那些战友难友见我却认不出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我其实也想过离开这地狱一般的地方,可这工事实在古怪,无论我如何走,就是走不出那大门。努力多次之后,也就算了。然后就依靠每日里诵念佛经度日,或许是佛祖开眼了吧,知道了他的弟子的苦难,让我在某天诵念金刚经的时候忽然顿悟,明白了所谓生死不过是梦幻空花,也就是这一天,那些日本兵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集体剖腹自杀了,真是报应!”

除了一经和尚,其余几人都明白,那一天应该是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这些日本兵生前都接受了严重的军国主义教育,崇尚所谓的武士道,一旦失败,只有剖腹自杀才能洗净失败的耻辱。那么如此险绝的风水格局加上那些日本兵生前的狂热信仰,造就一个魔窟倒真是极有可能。听一经的叙述,之前的事情倒也并没有什么,想必变故发生在这些日本兵自杀之后。

“从此后,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贫僧就不清楚了。”一经和尚道:“但是当时的我的确还有执念未消,我就想看看那坂田的下场!虽然我走不出那工事,可工事之内的任何地方只要想去,那么转念间便可去到。果然,那坂田也自尽了,只是他和外边的那些日本兵不同,他是盘膝坐在一面日本军旗上,穿着一身白色的阴阳师的长袍,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看样子是服毒自尽的。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谁想到这仅仅只是开始。这坂田好像是个左道高人,他死后邪魂不散,竟然一个个唤醒了他的部下,然后继续用我们同胞的灵魂做他们的实验。”

“妈的,不要让我逮住他,让我逮住他非活活吞了他不可。”丁逸咬牙切齿道。

一经没理会丁逸的插话,徐徐道:“在我顿悟之后的日子,我也得到了一些浅薄的佛法,在看到那坂田大佐唤醒他的那些部下之后,我心有所悟,因此也尝试去唤醒我们的同胞。谁想到竟然被我成功了。令我意外的是,其实我并不是其中唯一清醒的,其实也有人和我一样早就清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和我见面而已。这人姓张,叫张志素。”

“张志素?!”程玉娟一听名字,顿时脸色都变了:“这人左颊是不是有颗红痣,十分显眼?”

一经意外地问道:“是这样的,女施主,你认识这位张志素吗?”

程玉娟叹了口气:“岂止认得,他应该是我姑父,也是天师派上一代天师的亲弟弟。当年抗战的时候,他隐匿身份和大师一样参加了抗日队伍,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可不对啊,张师叔就算不以神通伤人,可自保绝对绰绰有余,谁能伤得了他?”

“原来如此,至于张先生如何成这样我也不清楚,因为他从来没跟我提到过。”一经道:“但是这位张志素的确高明,我们之中以他的道行为最高,也只有他能堪堪抵住这坂田大佐。可因为我们都是中阴身,虽然都有些本事,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坂田的尸骨从他办公室中搬走或是击毁。每一次被张先生击败,没多久他就能恢复而且比上一次更强,不过好在他有进步,我等也不是毫无精进,且都是联手抗敌,这才和他僵持了这么多年。但是三年前,这件事差一点就失控了。”

丁逸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坂田虽然厉害,但是也和我们一样,不能跨出那工事半步,因此也就没法实现他的野心。可三年前不知怎么回事,来了两个日本人,险些就帮坂田成功脱困。坂田这老鬼子满心的皇国至上,放他出去岂不是又要祸害一方了?我们当然是拼死抵挡,可来人道行太高了,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就连张先生都被他击成了重伤。正在危急处,兴许是上天有眼,一位剑仙御剑而来,一剑斩了那为首的日本人,擒了另一个。诸位不要笑话,贫僧也是第一次见到仙家高人的大法力,真是摧枯拉朽,那日本人虽然厉害却不是那位高人的一招之敌。”

“那人长什么样子你看清楚了吗?”丁逸好奇。

“没看清,在他周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我等无法看见他的容貌,不过岁数应该不大。”一经说道。

程玉娟若有所思:“三年前,剑仙,又在南湘附近,难道是他?”

杨济时也好奇了:“你认识?”

程玉娟道:“如果是他,那就奇怪了。他怎么会不破了这险绝恶地呢,以他神通应该不难办到的啊。”

一经合十道:“阿弥陀佛,那位施主当时的确想这么做,可在仔细察看情况之后却没有出手因为那坂田身死的地方好像是个什么重要的所在,这么多年坂田的神魂与之融合一体,莫说破了这个地方,就连杀了坂田都会惹来天塌地陷的祸患。那位高人出手重创了坂田,然后施法封住了这老鬼子的神魂,不过他也说过,他的封印只能管三年时光,三年后他必亲自设法来解除这祸根。”

程玉娟哦了一声:“原来山河镜是这么来的,真是世间缘法奇妙,那这一次这魔窟必破。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被这位仁兄盯上的人有好下场的。”

杨济时微微皱眉:“那么这禁地就是这里面的日本鬼子的鬼魂搞出来的吗?”他转念间便想起了学校的传说,那片地方严禁任何学生接近,也不允许用来修建校舍或是做其他用途。

“是,也不是。”一经合十道:“诸位有所不知。在那工事里的鬼子除了附在这位施主身上的邪魂,那就只有坂田一个人拥有道行法力。其他的日本兵虽然被他唤醒,却让他抽去了意识,炼化成了自己可以控制的傀儡。唉,当然其中也有我们的同胞。所谓人死为鬼,鬼死为渐,这样的下场实在令人惨不忍睹。为了防止无辜的人误闯此地丢了性命,我们便尽力阻止任何人靠近,也不让那里面的邪魂跑出来祸害人。不管怎么样,我们生前都是中国人,更是保土安民的军人,既然是军人就有军人的职责。若我们就这么浑噩那也就罢了,可既然我们醒来,那就有拼死守护此地平安的责任。”

丁逸听得血脉贲张:“和尚,你是好样的,更是最合格的军人。生死抗敌御侮,死后依然不忘守护一方平安,实在令我们这些后人汗颜呐。”

杨济时也道:“抗战八年,多少英雄儿女喋血沙场而无悔,今天的国强民富来之不易啊。”说着便发了一道神念过去,将杨济时自己所知道的抗战后发生的事情都凝聚在这道神念之中,让这些前辈英烈能知道这一切,也让他们能够多少得到一些安慰。

一经愣了许久,这才面露欣慰之色:“如此,我等死也不枉了。杨先生,此时时近子时,这邪魂每日此时向那坂田禀报情况,若超过子时不回,恐有麻烦。如果没有肉身,是不可能走出那工事的,也多亏了那位高人封印了坂田 否则这一次跑出来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杨济时点点头:“你放心,我下的针我明白,过得一时三刻这邪物便会醒来,醒来后就会忘记今日发生的事情。当然,他会按照我想要他说的样子去回报,绝不至走漏风声。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静等萧峰带回能修复地脉的法宝了。”

丁逸道:“那我呢?”他心知自己的本领有限,帮不上什么忙。

“在萧峰没有回来之前,你就仔细留意这莫太冲身上邪物的行踪就好。既然那老鬼子让这家伙出来,那就定有出来的原因,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杨济时道:“对了,程玉娟,还有一件事,若明日萧峰不回,我还有一件事托你去办。嗯,到时候让丁逸也一起来吧,我会想法盯住莫太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