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焦裕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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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965,踏访焦裕禄的足迹

这时,我生出一个想法,就是要写焦裕禄。我决定将焦裕禄的事迹写成电影剧本,交给我所在的长春电影制片厂领导。

3月初,当我拿到长影党委给河南省委的信后,立即打点行装,离开长影。此时,我肩负重任,却觉心轻如燕,我的心飞向了向往的兰考……

1964年5月,我在家乡河北容城“四清”工作队,开始搞细线条“四清”,也叫“大四清”。此时,上级要求各地剧团要演出自己创作的剧本,保定要举行汇演。于是容城县委研究决定,要我为家乡写一个河北梆子剧本。接受县委派的任务后,我离开工作队一段时间专门为县剧团写本子。写什么呢?这时,我竟想起焦裕禄建议我看的兰考县剧团演出的《社长的女儿》,想到了焦裕禄的谈话。我不能不说自己是受到焦裕禄和这个戏的启示,为县剧团写的本子也是年轻人接班的故事,以两个阶级、两种思想对年轻人的争夺为主题。戏名就叫《三夺子》。我想,如果是在兰考,我一定请焦裕禄看看我写的这个剧本,请他指导并提出意见,如同他让我看兰考的戏一样。

焦裕禄是重视年轻人的接班问题的,我在后来写的一篇怀念焦裕禄的《焦裕禄的英雄形象引导我前进》(1966年2月《电影文学》)的文章里记下了这一点。当时,中央提出培养革命接班人的问题,说这是百年大计。

一九六三年的冬天,我到兰考来,认识了焦裕禄同志。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对革命接班人的关怀,他经常谈起如何对青年人进行教育的问题,在青年一代中要坚决拔掉修正主义的根子,他强烈地憎恨资产阶级思想。他平时说话不多,但和蔼可亲,朴朴实实平易近人;他的心像一团火,让你感到温暖。记得一个大雪天,我从早到晚偎在屋子里看书,焦裕禄同志进来了,亲切地说:注意身体呀!到外边活动活动筋骨吧!我走出屋来,在雪地上打了一套拳,他笑着说:“嗬!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呢,这打拳不是讲究冬练三九吗?要经常锻炼!”回忆起来,他这普通的话语里,含有多少深切的关怀呀!还记得,他叫我去看兰考豫剧团的演出。那是一个描写对革命下一代进行阶级教育的戏。听说,他让他的大女儿小梅看过后,写一篇观后感。他看过小梅写的观后感,严肃地说:不要光写漂亮话,要把你的真实思想写出来,有脏思想还不敢说出来,就要越变越坏,变成修正主义!在全县的干部大会上,他以自己子女的例子,提醒大家:注意对下一代进行教育,不然,就是对革命不负责任……

焦裕禄特别强调说真话,他最讨厌说假话的人,他表里如一,是一个真实的人,是一个说真话的人,他也教育孩子们要说真话。他不愿听说漂亮话,他愿意听说老实话。

这天,我的剧本在容城县委听取领导意见。我走进了县委大院时,办公室交给我一封信,是母亲从兰考写来的。

我展开信一看,呆了。这是母亲托别人写来的信,这信母亲写于开封的精神病院。母亲信中说:那位一直关心着她的工作的焦书记,在5月14日永远离开了。母亲的精神受到巨大的刺激,整天流泪不止,后来被送到开封精神病院治疗。

我在写作的间隙,向县委工作队请假,回到兰考看望母亲。

我听兰考县委的同志讲母亲患病的经过,是她听说焦裕禄在郑州病故,再也不会回到兰考来了,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接着便是流泪不止,喊着:焦书记,焦裕禄,你要回来,你要回来呀。过了几天,母亲便不再说话,继父叫她,她也不理,不知她想什么。没有办法,继父便将母亲送到开封精神病院去了。

我立即赶到医院去看望母亲。

母亲见到我,认出我了,便“哇”地哭出来了。她叫我的名字:“彦芳,彦芳,你知道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你就来了。人们都说焦裕禄走了,我不相信,你跟妈说实话,焦裕禄是走了吗?我明明觉得他没有走,可人们说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吗?你说给我听呀。”

我不能不说实话,我说,人们说的是真的,焦裕禄书记走了,真的走了。

母亲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半天不说话。突然她的泪流了下来,流了满脸。我给母亲递上毛巾,她没有接。让泪水流吧,也许泪水流出来了心里才好受些吧。过了半天,她突然大喊起来:“天哪,为什么好人都走了,让坏人留在世上害人哪!老天不公啊!让那些害人的人,让那些不管老百姓死活的人早早死吧,让好人活下来吧!”

这天我和妈妈一同睡下,她和我说了一夜,一边诉说,一边流泪。

“儿子,只有你知道妈妈的心哪。有人说我神经,我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心,便说我神经。我跟焦裕禄说真心话,他最愿意听我说,我光说大实话,我还说一些人不爱听的话,他们怎能不说我神经呀。还有人说妈妈疯了,我是风,我是东风压西风!有人怕这怕那,他们不敢说实话呢。妈妈当年跟你爸爸闹革命,夜里去村里贴传单,那时一心想让百姓当家做主人,不受压迫,人人平等,有福同享,有祸同挡;可革命成功了,我看有些人早把当年说的话忘记了。有人光想享受了,不想和百姓平等了,不想想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了呀。当初入党,是要党员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呀,可为什么他们现在光想自己享受,不愿为老百姓吃苦呀!我跟焦裕禄说这话,他向我伸出大拇指,说张学玉同志,你这老同志说的话我赞成。我说,只有你赞成我说的话。他就说,是有些人虽名为共产党员,其实他们早变了质。焦裕禄这话我一百个赞成啊。可有几个焦裕禄这样的人哪?我说,有这好思想的人太少了。可就一个能和妈妈说上话的人走了。他真的走了?我可一直总觉得他还活着,他是到外边出差了呢。

“妈妈到兰考没有安排工作,只有焦裕禄拿着妈妈的事当回事办哪。他为了我的工作,还找到了地委,说我不应该没有工作,我是老同志。他3月跟我说,他向地委领导说了我的情况,他们还做了调查,说妈妈说的是实情。可没几天,他就住院了。妈妈只等着他出院哩,哪知道他一走,便没有回来呀!

“焦裕禄走了,这世界上还有谁管我工作的事呀!妈妈一辈子革命呀,妈妈是真心革命的呀,可一辈子没有正式工作呀!我有这块心病,没有人能给我治,除非焦裕禄活着,他能治妈妈的心病,跟他一说话,心里就亮堂,不然这心里就堵塞得难受呀。

“你听妈妈这话是疯话吗?妈妈是神经吗?”

母亲出院后,给我讲焦裕禄的故事。她说的全是一些细节小事,可这些小事却更让人感动。她说:“和老焦住邻居时,见有老农民到县委找老焦,找到县委家属院,妈妈问他,他说是焦裕禄的亲戚,妈妈以为真的是他的亲戚哩,后来才知道是兰考的乡亲,只因焦裕禄帮助过他,管他叫大伯,才成了亲戚的呀。”说到这事,妈妈叹息道,“只有焦裕禄没有忘记当年打仗的年月,八路军都是对老百姓这么叫的,一口一个大伯,一口一个大娘。你记得吧,在咱家住过的八路军伤员,管我叫大嫂,管老人叫大伯大娘,你二爷爷二奶奶没有孩子,有多少八路军工作人员认了他们干爹干妈呀。可后来革命胜利了,他们全忘记了这些爹妈啦,老百姓能不伤心哪?可焦裕禄没有忘记,他还想让人们都不忘记呀。”

说到这儿妈妈的眼泪掉下来了。我也流下了泪。这时,我生出一个想法,就是要写焦裕禄。我决定将焦裕禄的事迹写成电影剧本,交给我所在的长春电影制片厂领导。

长影领导支持我去搞这个题材。经长影党委研究决定,让我去以“三结合”的方式,组织当地的作者完成这个剧本。长影党委给河南省委宣传部、开封地委宣传部写介绍信,说明用“三结合”的创作方法写兰考县委书记焦裕禄的电影剧本。

3月初,当我拿到长影党委给河南省委的信后,立即打点行装,离开长影。此时,我肩负重任,却觉心轻如燕,我的心飞向了向往的兰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