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女

在公共汽车上，我和她都坐在靠近通道的座位。中午时分，深秋的太阳把车厢照得有点儿暖意。隔着通道，我看到她穿着一条今秋刚刚流行的刚过膝盖的深灰色百褶裙，百褶裙像一把柔软的扇子铺在她的大腿上，有一种温暖和干净的效果。我当时非常喜欢她的裙子，裙子的样式和颜色，那种纯正的深灰色在简陋的车厢里隐隐发出高贵的呼唤。她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双厚底的方头皮鞋和一双翻到脚踝之上的黑袜子。在裙脚和袜子之间露出一截象牙色的柔润的小腿，年轻的身躯因此而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风采。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开司米外衣，领口有些儿低，浅灰色的羊毛外衣衬着白皙的皮肤，令人看上去会有非分之想，并因此想到年轻的娜塔莎·金斯基演《苔丝》时的样子。

我看见她也在打量我。我当时的穿着很休闲，一条深咖啡色的棉布裙子，一件圆领有弹力的紧身长衫，戴了一对稍稍有点夸张的耳环。我这样一个中年女人，在她这种年龄看来肯定是十分老了。依我年轻时候的经验，少女没有一个喜欢徐娘的。但明显她有些喜欢我。在这秋天的日子里，她大概是从我身上看到她以后的样子了吧。

百褶裙、方头皮鞋、挽在脚上的黑袜子，这些少女的穿着，即便我再爱，也是不能穿了。这真是中年女人的遗憾。只是这样一个美妙的少女坐在你的身边，使你想起那些流去的光阴，想起年轻的身体在世间行走时的欢乐，想起柔软的身躯每天在黑夜中开放，然后一步步地走向腐朽。而她，也会成为徐娘。但愿她那时会听见我的来自天空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