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回音:一八〇师实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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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晋中战徐总妙算 捷报传战士开颜

二十四旅出东山 开路先锋勇向前

邓仕俊

我军攻克临汾以后,晋中的敌军就成了孤敌。为了防止晋中敌军向太原收缩,争取在运动中歼灭敌有生力量,并保卫晋中地区群众的麦收,徐总审时度势,又发起了晋中战役。

当机立断克强敌

1948年6月19日,我旅向平遥县都督岭发起攻击,以微小代价全歼守敌保安三十团一个连,然后部队按原定计划,昼夜兼程,向平遥县曹村,介休县张兰镇方向急进。

王新亭司令员战前召集旅以上干部会议,研究作战部署。令我旅和二十三旅作为第一梯队,向张兰镇以北的曹村地区运动,伺机伏击可能沿铁路行动的敌四十三军。纵队参谋长张祖谅随我旅行动。

21日上午8时许,部队刚刚进到张兰镇以北、汾河东岸地区的大甫、曹村一线,突然,前面传来枪声,步枪、冲锋枪、机枪,还夹着手榴弹的爆炸声。

怎么回事?我正要派人到前面查问情况。这时,见前面有一个人骑着马向我这里飞驰过来。到了跟前一看,原来是七十一团的通信员。他见了我,翻身下马,脸上的汗水也顾不上擦,朝我敬了个礼,气喘吁吁地报告说:

“报告旅长,我们团……在平遥县杜村西边、介休县大甫村北遭遇到……敌人。”

“是什么部队?有多少人?”我急忙问。

“不知道,敌人多得很,一眼望不到头。还有许多炮,摆了有两里路长。团长已命令部队抢占制高点。”

“敌人有什么行动?”

“团长说,敌人还没有发觉我们是主力部队,只派小部队行动,大部队都还在公路上。团长请示下一步如何行动?”

听了通信员的报告,我的脑海里立即翻腾了开来:敌人很多,而且还有这么多炮,肯定不会是敌人小股钳制部队,看来,这是一场遭遇战斗。

正当我紧张地考虑战斗部署时,张参谋长从后面急匆匆地赶来了,他一见到我,开口就问:

“老邓,前面是什么情况?”

我把情况简要地向他作了报告,他听完后,略一思索,问我:

“你准备怎么办?”

刚才,我已大体想好了作战方案,见他问我,就回答说:

“这是遭遇战,谁先展开,谁就占主动!不管眼前是什么敌人,先下手为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把自己考虑的战斗方案讲完后,他把手用力一挥,铿锵有力地说:

“很好,就这么打!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要留预备队,不要怕伤亡,把三个团全部压上去,动作要快,要猛!一下子把敌人打乱,冲垮!”

他的话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这时,电话线已来不及拉了,我立即派人分头通知各团,令他们全部展开,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张参谋长又派人火速向王司令员报告,同时与二十二、二十三旅取得联系,配合我旅行动,围歼敌人。

命令下达以后,三个团以迅猛的动作,一下子全部展开了战斗。战士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高喊着“冲啊!”“杀啊!”像猛虎一般势不可当地向敌人冲杀过去。大路边、田野里、土坡上、铁路旁,到处是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张参谋长和我在临时指挥所里,紧张地指挥着战斗。

“报告,我们已经占领了制高点!”

“敌人被我们拦腰截断了!”

“报告,敌人被压缩到河东开阔地里!”……

听了各团报来的战况,我不由从心里敬佩张参谋长的果断和正确。很显然,敌人的动作比我们慢了一步,被打得晕头转向,乱了阵脚。据七十一团报告,敌人的几十门大炮没有放列,甚至有的炮衣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来,就被我军缴获了。

这时,从前面又传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来从抓到的俘虏口中得知,我们遇上的这股敌人竟是阎锡山的“亲训师”——七十二师和“亲训炮团”。

“参谋长,这回可捞到一条大鱼啦!”我高兴得直拍大腿。

“伙计,不要高兴得过早,当心让鱼刺卡了喉咙!”张参谋长也十分高兴,幽默地说。

也难怪我们高兴。要知道,这“亲训师”是阎锡山最心爱、最精锐的部队。全师有12000多人,军官和士兵都是经过挑选的,由阎锡山和他的日本教官亲自训练出来的。阎吹嘘他的“亲训师”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斗志顽强、所向无敌,是一支“常胜军”“铁军”。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被我们碰上了,真可谓冤家路窄,怎不叫人高兴呢!

我把袖子一捋,对他说:

“参谋长,你在这儿指挥,我到前面去!”

“不,我们一道去”。

“前面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我考虑到他的安全,劝他不要去。

“这股敌人不是好打的,我有些不放心!”

我十分了解他的脾气,打起仗来在后面是待不住的,哪里仗打得最激烈他就到哪里去。于是我只好让步了。

果然不出所料,敌人的这个“亲训师”不愧为王牌部队,他们很快就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依仗着人多、武器好,疯狂地组织反扑,企图打开缺口突围出去。敌军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向我军阵地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集团冲锋。成连和成营的敌人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号叫着向我军阵地冲来。前面的被打倒了,后面的继续往前冲。我们虽然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反扑,可是部队伤亡也很大,有的连队仅剩下十几个人,弹药也快用完了。不多时,我们又接到报告,说有一处阵地被敌人突破了。情况万分危急!

张参谋长脸色铁青,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汗水湿透了他的军装。他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猛地转过身来对我说:

“老邓,赶快把勤杂人员组织起来,拉上去,一定要把阵地夺回来!”

“好!”

不一会儿,一支由机关干部和勤杂人员组成的队伍站在我们面前。其中有警卫员、驭手、理发员、炊事员,加起来有六七十人。我向他们交代了任务后,他大步走到队伍前面,挥动着右手,大声地说:

“同志们,敌人现在困兽犹斗,我们决不能让敌人从我们手上跑掉!现在的情况是严重的。但是,我们困难,敌人更加困难!谁英雄,谁狗熊,就看最后五分钟!我们二十四旅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要发扬光荣传统,坚决把敌人消灭掉!”

他简短有力的动员,极大地激发了同志们的勇气和信心。战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呼:

“坚决消灭亲训师!”

“人在阵地在!”

“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大约40分钟后,我们接到报告:“阵地又被我们夺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张参谋长都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下午,兄弟部队向敌人发起猛攻。二十二旅从南面,二十三旅从西面对敌人进行合围。在我军的沉重打击之下,“亲训师”终于招架不住了,四散溃逃、纷纷投降。一些顽抗到底的家伙成了我军的刀下之鬼。

战斗结束了。阵阵微风吹散了硝烟。我和张参谋长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放眼四望,只见到处躺满了敌人的尸体和被打死的牲口。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敌人的尸体重重叠叠,竟有半人多高,连小河沟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了。敌人遗弃的各种枪支、弹药和军用物资遍地皆是。一群一群的俘虏垂头丧气地被战士们押下战场。这一仗共歼敌9000余人,缴获山炮24门,阎锡山吹嘘不可战胜的“亲训师”彻底覆灭了。

看到这一切,我的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我不由得看看站在旁边的张参谋长,只见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他清瘦的脸上和颀长的身上,显得是那样英俊、威武。

难忘的一鞭子

歼灭了敌“亲训师”之后,我旅又同兄弟部队一起,接连参加了祁县和戴李青、南庄战斗。

连续的战斗,我4天没有合眼了。南庄战斗一结束,我又累又困,连饭也不想吃,往床上一躺打算睡一觉。

我刚刚合上眼睛,房门“乓”的一声推开了,一个参谋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声报告说:

“旅长,快,兵团命令,十万火急!”

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命令一看,原来是兵团命令我旅立即西渡汾河,与吕梁部队三、七旅组成“汾西集团”,由彭绍辉、张祖谅统一指挥,截击平(遥)、介(休)、交(城)、文(水)、汾(阳)、孝(义)等地向太原逃窜的敌十九军、四十三军和六十一军残部;命令强调,一定要将这股敌人消灭在运动中,不使其逃进太原城,以便为下一步解放太原创造条件。

看完了命令,我的精神不由一振,刚才的睡意一下子被冲得无影无踪。我急忙穿上衣服,让人通知各团领导立即来旅部受领任务。

部队经过简短的动员以后就出发。七月的晋中平原,天气又干又热,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路上尘土飞扬。战士们背着背包、武器、弹药和干粮,每人身上的分量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汗水顺着他们那黝黑的脸庞直往下淌。我不时停下来,站在路旁检查部队的行军情况。

这10多天来,部队接连打了三四仗,干部战士大部分都有四五天没有睡上觉了。许多同志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困得睁不开眼睛,渴望能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不少的人边走边闭着眼睛打瞌睡,直到头碰到前面人的背包上才知道。但是,为了消灭敌人,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的。指战员以坚强的毅力与疲劳和困乏做斗争,去迎接新的战斗。

我骑在那匹缴获的日本大白马上,马蹄踏着路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不知怎么搞的,我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直往下坠,竟在马背上打起瞌睡来。睡着睡着,突然身子一歪,人扑通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才猛然惊醒了。为了防止自己再睡着,我让警卫员牵着马,自己和部队一道步行。

部队渡过汾河以后,行军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我和王观潮政委召集一些团、营干部开了个碰头会,大家纷纷建议说:

“战士们太累了,休息一下再走吧!”

“旅长,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哩,让部队歇一下吧,哪怕10分钟也是好的!”

“……”

听到同志们的建议,我和王观潮同志计算了一下路程,感到按时赶到目的地问题不大,就决定休息一下再走。

原地休息的命令一传达下去,正在行军的队伍立即停止了前进。干部战士们把背包一放,往路边一躺,头枕着背包就呼呼睡着了。

旅部是在一个村庄里。我找了个石碾子坐下来,想歇一歇。谁知人一坐下来,眼睛就怎么也睁不开,倚着石碾子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我觉得屁股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人一下子惊醒过来,两眼一睁,发现张参谋长正站在我的面前。

“老邓,部队怎么能在这里耽搁?马上下命令叫部队出发!”

我急忙站起来,只见他表情十分严肃,手里提着一根马鞭子。他看了一下手表,又说:“告诉部队,要发扬吃大苦、耐大劳的作风,无论如何必须在拂晓前赶到指定位置!”

“是!”我大声答道,随即向部队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20分钟后,部队又踏上了征途,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前疾进。

我俩骑在马上,并辔而行。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我:

“仕俊,刚才我那一鞭子打得你疼吧!”

“好疼,到现在还火辣辣的。”我故意开玩笑地说。

“说实话,刚才真不忍心打你,可你睡得像个死人,怎么都喊不醒!”

“幸亏你把我打醒了,要不然,就会误了大事情!”我发自内心地说。

“是啊,如果放跑了敌人,就会影响到整个战斗的全局!”他语重心长地说,“对一个指挥员来讲,关心和爱护部队是应该的,但不能迁就姑息,那样是害了部队!真正的爱护是严格要求,舍得摔打,这样才能培养出拖不垮、打不烂的过硬作风,这样的部队才能打胜仗!”

他的这一番话使我受到深刻的启发和教育,我由衷地说:

“参谋长,你说得对。你这一鞭子让我悟出了许多道理呀!”

我们终于提前30分钟赶到了上级指定的位置,切断了清源至太原的公路。部队迅速占领了晋祠至小王村之间的有利地形,趁着天还没有大亮,赶紧修筑工事。当我们刚刚把一切布置就绪以后,敌人就赶到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伏兵,毫无准备。我们等敌人全部进入伏击圈以后,全部歼灭这股敌人,胜利地完成了任务。这一次我旅和吕梁共俘敌9000余人。

战斗结束后,我到纵队去汇报情况,又见到了张参谋长。一见面,我就高兴地对他说:

“参谋长,这一仗打得漂亮,全亏了你那一鞭子啊!”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说:

“我违反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应该向你做检讨呀!”

我们一起都笑了。这是发自内心而又意味深长的笑声。

(本文作者当时任二十四旅旅长)

攻占都督岭

马煜

攻克临汾后,经过短期休整,部队的装备提高了,人员充实了,士气旺盛,求战心切。

1948年6月发起的晋中战役,首战都督岭之敌,是由七十团一营攻打的。

都督岭是一个野战阵地,它在平遥县以东的一个山梁上,由敌人地方保安团一个连防守,其保安副司令(少将)正在那里巡视。

18日夜,明月当空,为了速歼敌人,一营急速向都督岭前进。当接近都督岭时,全营在一个山包后面休息。营组织连排干部察看地形、敌情。回来后,在布置接敌任务时,忽然看到我们后边山上有人影移动,我们认为是兄弟部队跟上来了。当时,我一营并未准备战斗,机枪连把重机枪卸下,让骡子在地里吃草,战士们说笑声不绝于耳。突然枪声大作,几分钟内连续伤了我们几个人。当时有的连队认为开枪的是敌人,要组织反击,被我阻了。我当即组织力量,准备去攻打都督岭。后来才知道七十二团打了误会,七十二团参谋长庞克昌到了,才制止住这一场误友为敌的射击杀伤战。

19日上午,张祖谅参谋长在电话中鼓励我们打好都督岭这一仗。下午,山炮调来了,一营立即行动,由二连担任主攻,山炮一响,副营长郭如峰组织火力,把重机枪摆在露天打,我和教导员侯文友随二连一拥而上,从云梯上攻入敌阵地,切断敌退路,几十分钟结束战斗。随后,七十二团也登上了敌阵地。

这次战斗,我们一口气打开都督岭的口子,为全纵队开辟了前进的道路。共俘虏敌保安副司令一名及保安团一个连(其连长已开枪自杀);我们无一伤亡。据俘虏称,判断我们是地方部队,最多只有迫击炮,袭扰一下,是无法攻下阵地的。所以战斗一打响,敌人便退到屯兵壕内,不敢抵抗,结果被我们全部俘虏。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团一营营长)

首歼亲训师

常仲连

1948年6月11日至7月21日,我军以6万兵力与阎锡山13万军队展开激战,纵横驰骋数百里,在介休县大甫村、朱家堡地域首歼敌亲训师。尔后挥师北上,克祁县、战董村,最后将敌赵承绶集团围歼于徐沟、太谷和榆次之间地域,取得了在晋中战役中歼敌10万、解放县城14座的辉煌战绩。对于晋中战役的胜利,当时中共中央曾致电祝贺,予以高度评价:“仅仅一个月,获得如此辉煌战绩,对于整个战局帮助很大。”

我八纵队及太岳部队首歼亲训师和亲训炮兵团,是晋中战役的一个胜利开端。首战告捷,对于振奋我军士气,打击敌人嚣张气焰,起到了重要作用。正如徐总在《晋中决战》一文中所指出的:“亲训师和亲训炮兵团,乃阎敌苦心经营起来的‘铁军’和‘精神支柱’,由日本军官担任顾问、教官,全新装备,相当反动。突然被我全歼,阎锡山的痛心程度,可想而知。”

张网捕鱼,诱敌就范

我军攻克临汾后,阎锡山慌了手脚,急忙布防,“保卫晋中”“坚守太原”,到处抓丁抢粮,企图保存兵力,伺机反攻,并以其三十四、四十三、六十一军各一部及亲训师、亲训炮兵团组成“闪击兵团”,任命高倬之为司令官,实施机动作战。

6月初,中央军委、华北局、华北军区根据总的形势和晋中情况,决定组织晋中战役,保卫麦收,大量削弱敌人实力,创造攻取太原的有利条件。我参战部队在徐总统一指挥下,拟于运动中歼灭敌人。徐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先派晋绥独立第三旅和第七旅出现于汾阳、孝义地区,接着派太岳部队出现于灵石地区,以造成敌人错觉;兵团主力(第八、十三纵队)由临汾附近推迟数天出动,然后到达平遥山区隐蔽,准备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以争取初战必胜,夺取主动。

6月11日,我吕梁部队出现于汾阳、孝义以西的高阳镇地区。12日,太岳部队攻占了灵石县城。这样一来,灵得很,敌人果然“听从”徐总的指挥了。13日,敌“闪击兵团”共13个团分别由汾阳、孝义、平遥、介休出动,以所谓“藏伏优势”“三只老虎爪子”的战术,合击高阳镇地区。14日至17日,吕梁部队在高阳镇地区坚决抗击并拖住了敌人。鉴于敌“闪击兵团”已扑向高阳镇地区,平遥、介休、祁县一带敌兵力空虚,我兵团决定:主力提前一天于18日出动,直下平川,诱敌回援,争取在平、介地区首先歼敌第三十四军。

我旅按照上级的统一部署,以七十团第一营于19日攻占平遥县上坳坡和都督岭,尔后,依七十二团、七十一团和七十团的行军序列,从介休县绵山山口突然出山,于20日晚前抵达平遥、张兰镇之间地段,准备伏击沿同蒲铁路向北行动的敌三十四军。6月21日拂晓前,得知敌三十四军改道从三狼渡口去平遥县城,于是八纵队急令二十三旅抢占三狼渡口,改我旅为纵队的第二梯队。不久,我旅即接到纵队电报,因敌绕道已入平遥城内,情况发生变化,邓旅长、王政委带领七十一团跟随二十三旅向三狼渡口方向前进,我率七十二团继续监视张兰镇方向。余凯参谋长留在旅指挥所,掌握全面情况。当时,七十一团位于介休县大甫村;七十二团位于介休县田堡村。我把纵队的电报精神向七十二团尚坦团长和李懋召政委作了传达,大家因为没能打上敌人而感到有些失望。

当机立断,出敌不意

我军张网以待,高倬之部绕过去了,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鱼”窜过来?下一步我们可能执行什么任务呢?我让警卫员翟国财把地图打开,研究附近地形情况,并用望远镜向四周观察。不一会儿,突然发现异常:只见从张兰镇方向来了大队人马,士兵们背着背囊,多路纵队沿铁路边的公路向东北方向齐头并进,中间还夹着大批骡马,牵驮着火炮,我断定是敌军。这时,七十二团也发现了敌情,尚坦和李懋召气吁吁地跑来,正要报告,没等他们开口,我就先说:“尚坦,你看张兰镇方向大批人马是敌军还是我军?”他说;“是敌军。”我急切地说:“好。既是敌军,我们就得快动手,先打他个措手不及。”他说:“对。副旅长,你就下决心快打吧。”我说:“这是一场遭遇战,必须突然发起攻击,谁的动作勇猛、迅速,谁就能取得胜利。”于是即令七十二团从敌侧翼扑上去,协同在大甫村方向的七十一团,一个拦腰侧击,一个正面堵击,两面夹击敌人,要抢先控制铁路沿线高地,置敌于被动不利境地,创造条件,聚而歼之。尚坦、李懋召受领任务后,跑步返回部队,迅速实施组织指挥,立即向敌全面出击。

尚坦、李懋召走后,我立即叫王化英参谋派出骑兵通信员急驰大甫村,特地嘱咐骑兵通信员到七十一团,见到哪一级首长就向哪一级报告,要越快越好。

大甫村方向,骑兵通信员首先找到七十一团一营营长李元,向他作了传达和通报。这时,在前面的一营三连九班已发现敌人,李元正召集各连连长进行紧急部署,准备马上向敌出击,同时用口头传话的办法报告了北沙团长。李元对骑兵通信员说:“你赶快去向我们团长和在我们团的邓旅长、王政委报告吧,说我们营已经出击了,急待后续兵力投入战斗。”

与此同时,我还派骑兵通信员通告了旅的二梯队七十团。之后,在旅首长的统一指挥下,我旅各团都相继投入了歼灭敌亲训师的战斗。当时的决心和作战意图是:作为旅的一梯队的七十二团和七十一团,其兵力应迅速全部展开,并先敌开火,将敌打乱,要不惜一切代价持续不断地加强攻击力量,尽可能多地杀伤和消灭敌人,紧紧揪住敌人不放;同时还应尽快把旅的预备队七十团调上来,从七十二团左翼插上去,采用迂回包围战术,截击和堵击敌人,在敌人屁股后面狠狠捅上一刀,防止敌人向张兰镇溃退和西窜,为尔后大部队赶来最后聚歼敌人创造更多的有利条件。一切部署就绪后,我旅兵力已全部展开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我对这次遭遇战的前途感到比较乐观,这是因为我旅的三个团都是好样的,能打敢拼,英勇善战,不仅如此,而且在我旅附近还有纵队的其他两个旅,在纵队首长的统一指挥下,只要战斗打响后,他们就会很快投入战斗的。

为了便于观察和指挥,我把指挥位置移到田堡村与大甫村之间的一个小高地上。此时,我清楚地看到七十二团的战士们端着轻机枪,抬着马克沁重机枪,正跑步向敌人接近。

勇猛冲杀,先机制敌

七十二团第一梯队跑步隐蔽接敌时,敌人还蒙在鼓里,他们既无前卫,也无侧翼警戒,还大摇大摆地向前推进。霎时间我攻击分队像无数把尖刀插向敌人行军纵队,所有轻重机枪、步枪齐向敌人开火,手榴弹、迫击炮弹在敌密集队形中爆炸。向北边看,七十一团一营正与敌人拼搏,战斗十分激烈。

当我带王参谋和骑兵通信班跑向大甫村时,敌人已开始火力反击,子弹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我和王参谋登上大甫村西寨墙,前面只有一些稀疏的枣树林,寨墙高过屋脊,位于两个团的接合部,站在上面观望,整个战场尽收眼底。只见大甫村至张兰镇之间的铁路基已被我旅部队所控制,我已将敌压迫到铁路旁一大片麦地里。战士们越战越勇,真像虎入羊群,横冲直闯,喊杀声响成一片。公路上下,均有敌人遗弃的骡马、火炮,敌已乱作一团,溃不成军。七十一团北沙团长带领二、三营赶过来,立即投入战斗。二营营长胡大鹏一马当先,率部从一营右侧向敌冲杀;同时三营也从一营右侧向西发展。七十一团一营一连早已插入敌炮兵团内,与敌反复争夺24门山炮,进行白刃格斗,后终因寡不敌众,伤亡较大,十二班13名战士牺牲在敌山炮前,全连130多名指战员只剩下三四十人了。正在这危急关头,胡大鹏率二营冲杀上来,经过激战,敌人投降的不少,敌山炮阵地终于被我军所控制。

为了争夺路基制高点,敌人几次组织反击,但都被我打退。争夺路基制高点的战斗仍在继续着,敌人虽然伤亡很大,但是反扑不止。此时,我们还不知道打的是哪一股敌人,敌人向我们反击的火力很厉害,真使人着急。

这时,王参谋发现有一股敌人向北运动,过了一个地段就不见了。原来是敌人利用铁路西约一公里的通向曹村的主干渠向北涌去。当过去了三四股(每股约三四百人)之后,因遭到曹村方向我兄弟部队的沉重打击,有些敌人又向南窜。不一会儿,部队送来一个俘虏,是敌亲训师的作战科科长李明义。据他供称,我才知道打的是阎锡山的王牌部队——亲训师和亲训师炮兵团,该师由日本军官担任教官和顾问,齐装满员,共有12000多人。

完成合围,聚歼残敌

敌人遭我沉重打击后,虽然伤亡惨重,其师、团指挥均已失灵,但其不少连队依托沟渠和装备上的优势,仍在顽抗。根据我们现有的兵力(伤亡较大),要消灭敌王牌师显然不足,如果与敌拼消耗,肯定会对我军不利。因此,我便通知部队,要注意减少伤亡,节省弹药,争取时间,等待友邻增援部队的到来。

敌人的数次反扑,被我打退,均以扔下大批尸体而告终。这时敌机飞来了,在天空盘旋,垂死挣扎的敌人看见来了飞机,似乎有了希望,开始活跃,因而阵地前面的战斗又激烈起来。这时我们观察到一些敌人沿干渠向南运动,有的已进入介休县穆家堡,有的已进入朱家堡。经过我和王参谋研究,认为敌人北窜无望,西有汾河,东面铁路路基又被我牢牢控制,可能敌人要退到村庄固守待援。于是我便派骑兵通信员通知七十二团,要他们集中火力封锁干渠出口,阻击敌向村庄靠拢。

大约11时,段龙章团长带七十团一、三营到了田堡村。他跑步来到大浦村,满头是汗,气喘吁吁。我叫他上了寨墙,结合地图介绍了敌我态势和地形情况,分析了敌人的企图,然后向他明确交代以下任务:七十团从田堡村出击,在七十二团左侧过铁路,直插穆家堡和朱家堡,并相机夺取这两个村庄,以粉碎敌人依托村寨固守待援的企图,尔后主力由南向北攻击,并派出部分兵力插到汾河边,防止敌强渡汾河西窜和向张兰镇溃退。我同时告诉他,据俘虏讲,昨天亲训师经过张兰镇时,驻该镇之敌四门紧闭,不让亲训师进入。周此,张兰镇之敌不属亲训师。如果张兰镇的敌人不开枪打我们,你就不要动他们,要集中力量对付亲训师,务求将亲训师包围在张兰镇西北面的麦地里。他表示坚决完成任务,只是希望在过铁路时,要求七十二团火力掩护。我说:“好!”遂令七十二团注意协同,以火力掩护七十团行动。

段龙章跑步回到田堡村,传达布置任务后,七十团很快就出击了。一营在前,直插穆家堡;三营紧随其后。七十团一到穆家堡,就遭到村东一处大院内敌人的拼命阻击。经过激战,歼灭了这股敌人,生俘约300人;我军伤亡也不小,二连伤亡近半,连长牺牲。紧接着,一营又攻下炮台高地和一个关帝庙,分别俘敌300余人和500余人。至此,一营控制了穆家堡。三营进入朱家堡后,一阵冲杀,歼敌约500人,然后向西追击逃敌。由于汾河上游下雨,河水上涨,渡河逃命之敌被淹死不少,只有少数渡过去了,不敢渡河的又龟缩回来,再次利用沟渠作抵抗。

下午两点多钟,敌人被我包围在张兰镇以北、大甫村以南、铁路以西、汾河以东的一个三角形麦地里。敌人利用麦地的沟渠作掩体,仍进行垂死挣扎。不久,二十三旅由北向南冲杀过来。七十一团从大甫村向西南;七十二团从张兰镇、大甫村之间向西;七十团由南向北,各个连队不等传令,自动组织好自己的队伍,向面前的敌人发起冲锋。炮声震天响,军号阵阵吹,冲锋喊杀声像暴风雨中的雷鸣。只见沟坎旁、麦田间白刃相接,一片激战。敌人被我一块块分割围歼,有的利用沟渠边打边逃,有的举枪跪地投降。最后,敌人被分割包围在大甫村以西、穆家堡以北一段约2公里长的干渠内。敌人不愧为阎锡山的“亲训”,在这种大势已去的形势下,有的地段仍在特务分子控制下拼命抵抗。但敌人毕竟是战败之师,经不住我军的沉重打击,终于一批批交械投降,仅被打死打伤在干渠内的敌人就有3000多人。

整个战斗从9时许开始,到16时许胜利结束,不可一世的亲训师及亲训炮兵团终于被我军歼灭了。这次战斗,共毙、伤、俘敌9000多人,缴获日式山炮24门,各种小炮和轻重机枪1000余件。仅有少数敌人窜到张兰镇及其附近村庄,后来也被太岳部队和我旅消灭。阎锡山的一只“老虎爪子”被我们斩断了。王新亭司令员后来撰文指出:“这一初战的胜利,对于整个晋中战役的顺利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晋中战役结束以后,徐总在华北第一兵团前委扩大会上所作的关于晋中战役的总结报告中说道:“运动战,情况变化快。开始,预计战场在平(遥)、介(休)间,敌三十四军在汾阳未到介休来,到介休的是敌七十二师(亲训师)。第八纵队歼灭第七十二师是不预期的遭遇战,部队动作很迅速,把第七十二师消灭了。指挥员要机断专行,打歼灭战对敌要狠,对自己在歼灭敌人的行动上也要狠,不怕伤亡、消耗、疲劳,扩大战果。”这既是对歼灭亲训师战斗经验教训的科学总结,也是对这次战斗的高度评价。

(本文作者当时任二十四旅副旅长)

不预期的遭遇战

李元

1948年临汾战役结束不久,部队北上晋中,于6月20日进至张兰镇以东地区。当时七十一团的任务是:阻止敌人进平遥,并争取在运动中歼灭之。下午5时左右,团的通信员郭景泰来通知我到团部去。团部设在一个四合大院内,我进去后,北沙团长说:“好,你来了,交给你一个任务。根据上面的通报,敌三十四军可能进平遥。为了在运动中歼灭这股敌人,你营担负正面阻击,二、三营在铁路的东侧。你先带一个连,加上一个机枪排和两门迫击炮,到张兰镇以北设伏,并查明情况。”

我回到营部,向教导员李全山、副教导员魏林传达任务后,即带部队出发了。后半夜情况变化了,敌人绕道去了平遥。

21日早晨,由于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当时大雾迷漫,前面什么也看不清楚,战士们怕掉队,一个紧跟一个沿着乡村小道行进。大约9点钟,雾渐渐消散,部队还在枣树林中穿插,枣林之外是金黄色的一片麦地,隐约可见铁路上有什么东西在运动。这时三连九班担任侧翼警戒的班长跑来报告说:“营长,我们看见铁路上好像是有部队在运动,还听到人声嘈杂和骡马的嘶叫声。”我估计有敌情,马上传令各连队干部到枣林前集合,要各连立即靠拢,准备战斗,并派通信员去报告北沙团长,说我营与敌遭遇,已展开冲击。正好在这时,我就看见部队后一个骑兵通信员尾追上来,他在马上一边喘气一边说:“敌人过来了,常副旅长命令你们马上出击!”我说:“好,你赶快去报告北团长和在我们团的邓旅长、王政委,我们营出击了!”

那个骑兵通信员走后,我马上带领各连连长走出枣树林,只见枣树林到铁路之间有一片开阔地,在铁路西边公路上的敌人正以多路纵队由南向北行进。看来,敌人并没有发现我们,真是个不预期的遭遇战!事不宜迟。于是我命令全营迅速发起冲击,首先要抢占这片开阔地的制高点——火车道。

当我营到达距铁路五六十米远时,恰好有两块坟地,稍事停顿,轻重机枪和小炮立即占领阵地并向敌开火,同时向敌发起冲击。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血气方刚的战士毫不畏惧,他们一手提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三八式步枪,一手拿着手榴弹,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飞速冲向铁路。一连在左;二连在右;三连跟进。枪声、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冲锋号声和战士们的喊杀声响遍原野。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敌人的一梭子机枪子弹打了过来,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头晕目眩地就倒在地上了。等我苏醒过来时,头部已负伤,卫生员已经给我包扎好伤口,我不能行动,只得靠在路基旁一个坟头上眼睁睁地看着我营各连正在同敌人拼杀。不久,北团长带二、三营来了。他看见我负了伤,叫我赶快下去休息。于是卫生员就把我抬到后方医院去了。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一营营长)

激战阎军亲训炮兵团

韩文高

1948年6月21日早晨,太阳升起后,晨雾渐渐消散。七十一团昨夜在铁路上伏击敌三十四军扑空,奉命转移为纵队的二梯队,随二十三旅进击三狼渡口。此时一营已走进杜村西面大片茂密的枣树林中,我和连长胡希圣走在全连尾后,以便收容和注意后方警戒。忽然由前向后传来了“原地休息”的口令,不久营部通信员又跑步传令:连以上干部到枣树林西边集合。我、胡希圣、副连长张志忠三人去后,营长李元、教导员李全山、副教导员魏林已在那里等候了。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有重大情况发生。接着二连、三连,重机枪连的干部都来了。

大家站在枣树林边,利用树林的间隙顺着李元手指的方向,通过一大片黄澄澄的将要收割的麦田,望见在距我们700米左右的同蒲铁路上密密麻麻的行军队形,正由南向北移动,其西侧公路因铁路路基遮挡看不清,但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有大批驮骡和马匹在晃动。很明显这是敌人,不是我军,敌人的数量比较多,是一支大部队。李元以紧张严肃的口气对大家说:“现在我军主力正向三狼渡口方向挺进,还不知道后面出现了这样一大股敌人,威胁我军后背,敌尚未发现我军,情况紧急,不能等待。我们已研究过了,决定机断处置,一面向团首长报告(已派通信员去了),一面开始行动,枪声就是命令,打响后兄弟部队会来的,邓旅长、王政委会调部队来支援我们的。狭路相逢勇者胜,首先以突然而勇猛的行动抢占铁路,控制要点,打乱敌行军队形,将其歼灭。营里的部署是:一连在左;二连在右;三连为营预备队;重机枪连跟随一、二连后面,进行火力支援。各连立即展开向敌发起攻击。恰好在此时旅部一骑兵通信员飞马来传达了常副旅长要我们向敌出击的命令,于是各连迅速将连队带出枣树林。一连由胡希圣带一排在左,张志忠带二排在右,我带三排和小炮班在后,全营600多人在广阔的田野上像潮水一样涌向铁路,冲向敌行军队伍。”

同蒲铁路由北向南,像条长龙一样静卧在汾河东岸的田野上,铁路路基高出地面三四米,是有利地形,是平原上的制高点。铁路上敌人以多路纵队由南向北行军,我们发起攻击后,敌没有还击,仍然继续行军,但人数却越来越多。

我们迅速向前,当距铁路五六十米时,我轻重机枪和小炮便占领两块坟地,向敌实施猛烈的火力袭击。这时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前面的向后退,后面的向前拥,胡乱开枪向我军还击,我军即向敌发起冲击。先是一排子手榴弹投向敌群,接着一、二、三排也跃上铁路冲入敌群。转瞬间刺刀的寒光四处闪射,手榴弹的爆炸声和喊杀声连成一片,前面的敌人被冲散了,后面的敌人连推带拥地滚下了铁路,留下了一大批尸体。

在铁路西侧的公路上,正好是敌亲训炮兵团的行军纵队,24门山炮有牵引的,有骡驮的,都有黄色帆布遮盖,远远望去活像一条正在蠕动着的长龙。这时敌亲训炮兵团因前进受阻,停了下来,横七竖八地聚集在公路上和麦田中,加上从铁路上退下的步兵,人群更密,骡、马、车、炮都挤在一起,乱成了一团,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

我和胡连长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命通信员传令各排,集中全力消灭敌人炮兵。战士们一个个像小老虎,越过铁路冲入敌群,同敌炮兵厮杀在一起。然而由于敌众我寡,敌群密集,我手榴弹出手后,看不见人倒下,机枪、冲锋枪打倒了前面的敌人,后面又拥了上来,公路上、麦田里,死人、活人、车马、驮骡、枪支弹药遍地都是,人踩马踏,乱七八糟。敌人有的跪下缴枪,有的争相西窜逃命,有的还试图顽抗到底。敌人的山炮还没有放列。一班班长抓到一门山炮,就连人带炮和马一起拉过铁路交给了团指挥所。十二班班长发现敌人将一门山炮放列开来,准备发射,他带领全班拼命冲到山炮跟前与敌厮杀,经过激烈搏斗和反复争夺,虽然阻止了敌人发射,但全班13个同志壮烈牺牲在敌山炮前。

我带九班、十班同志紧追西逃敌群,边拼杀边追击,直到距铁路300多米的水沟边,敌四处逃散我才松了一口气。这时突然又从北侧跑来一群敌兵,我回头集合自己的队伍,才发现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了。我将剩下的一颗手榴弹投入敌群,并拔出手枪进行射击,打倒了几个敌人,此时恰好二营营长胡大鹏率五连打了过来,很快消灭了这群敌人,才使我转危为安。

此后,我和胡大鹏一起走到十二班与敌拼杀争夺的那门山炮跟前,他手指着那门放列的山炮对大家说:“这门炮应该是一连的战利品,交给一连作为永久纪念,要不是十二班全体同志的英勇搏斗,我们的部队不知要吃多大亏,我们营也不可能这样容易就打到这里来。”他号召大家为十二班全体同志报仇,消灭更多的敌人,然后便率领五连向敌反扑激烈的方向打去了。

战斗持续到下午5时结束。我返回到铁路边时,胡希圣左臂裹着白绷带,正和大家一起等着我的归来。他们看见我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未受伤,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胡希圣告诉我,张志忠、一排排长关相云、二排排长李清合,还有许多同志都负了伤,全连现在只剩下40多个轻伤员了。说完不久,胡希圣就被担架抬进医院去了。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一连指导员)

攻克祁县

王拱

1948年7月5日,八纵队王新亭司令员率领二十三、二十四旅合围了祁县城。

当时祁县守敌为阎军暂编三十七师(师长雷仰汤、副师长赵珩),下辖三、四两团及一团残部;另外还有伪祁县保警大队和民卫团等武装,约三四千人。其部署是:南城墙至东城门和东、南两关为敌第三团守备;西城墙到北城门和北关为第四团(又称“老虎团”)守备;西关为第一团残部守备;东关城墙为师直属队守备。

敌阵地编成是:城周有城赵村、南谷丰、北谷丰、玉皇阁、塌北门、祁城村、下申村、东六支村、李家庄、三合村、会善村11个据点,均由保警大队和民卫团守备,各据点均筑有水泥碉堡。祁县城墙高约14米,有东西南北四关拱卫,火力点均筑在城墙上层,特别是四个城楼和四个角楼的阵地坚固。在角楼与城门楼之间,每隔100米筑有伏地碉。城上火力与四关阵地火力组成严密的火网,守备相当严密。敌炮兵部署在城内,随时可以支援四方。

我军的部署是:二十三旅负责城东南两面,由东城突破;二十四旅负责城西北两面,由西城突破。

我旅的部署是:七十一团负责城西北角到北门;七十团负责西门至西南角;七十二团为总攻时预备队。

5日下午5时,扫清城周外围据点的战斗开始。七十二团扫除了城赵村、南谷丰、北谷丰、玉皇阁、塌北门等据点,全歼守敌。7月6日,七十团攻占了西关,全歼敌三十七师一团残部400余人,我旅主攻各团已抵近城墙。

与此同时,二十三旅于5日黄昏攻占了祁城村、下申村、李家庄和会善村,并于6日下午攻占东关,该旅各主攻团也抵近了城墙。

7月7日,在八纵队统一指挥下总攻开始。纵队和各旅集中82毫米以上迫击炮52门,由城东西两面轰击敌城头各火力点,并压制敌城内的炮火。由两个旅新装备起来的山炮营(每营配有九二式山炮8门),集中在城东南和城西北轰击城墙打开突破口。火力准备共进行了30分钟。二十三旅的山炮营利用东城外民房,在室内开射口,抵近射击,按时将城墙打开一个缺口,其突击队随即攻入。我旅山炮营在西北,因该处为开阔地,山炮不能抵近射击,所以轰击20分钟,城墙突破口仍未打塌。这时,邓仕俊旅长和王观潮政委急了,命令七十团、七十一团架云梯登城。该两团接到命令后,马上组织本团火力掩护,18时30分两个团的突击连几乎同时登上了城头。

七十一团英勇作战,四连首先突上城头,四连在城西北角与敌反复争夺后迅速沿城墙攻占城西北角楼,正副连长牺牲,指导员李明指挥全连随后又迅速攻占了北门城楼,控制了北城墙。该团后续部队突入城后,分路由西向东与敌展开激烈巷战,将敌三十七师四团压缩在北大街几个大院之内,敌虽拼命抵抗,但经过该团突击连队用连续爆破的手段,逐院逐房争夺,终将敌四团大部分歼灭,击毙其团长,俘虏其副团长,攻占了北大街和北关。

七十团二连突上城头后,迅速攻占西门城楼,继续沿城墙向南攻击,占领了西门以南城。该团后续部队突入城后,主力沿西大街攻击前进,消灭了敌一团团部残余,俘敌一团正、副团长,随后又攻占了伪县政府。紧接着,沿南大街又将敌四团一部歼灭于煤市街。特别值得提出的是,该团三连从俘虏口中得知,敌四团一部驻在北关,因此他们越出本团战斗分界线,勇敢机动地沿着北大街冲出北门,冲向敌四团八连驻地,炸开敌驻大院,将躲藏在草丛中的45名敌人全部俘虏。

七十二团也于7日黄昏攻占了祁县火车站敌阵地,全歼守敌。

这次祁县战斗,我旅歼敌四团全部,一团一部,俘敌一团正、副团长,击毙敌四团团长,俘敌四团副团长,共毙、伤敌300余人,俘虏1500余人,缴获迫击炮8门、轻重机枪50余挺、五十炮24门、步枪1200余支、各种弹药及军用物资一部。

(本文作者当时任二十四旅司令部作战科科长)

突破戴李青

北沙

1948年7月8日清晨,祁县攻坚战斗刚结束,旅部就来了电令,要我和吴成德政委到旅指挥所开会,要部队迅速集中,撤到西关外做好战斗准备,等待新的作战行动。

当时的情况是,祁县解放了,赵承绶和他的部队,当然闻风丧胆,要千方百计地突围逃生,特别是戴李青至徐沟到太原这个方向,是他们企图突围的“南天门”。我们不抓紧这个战机,敌人就有可能逃之夭夭。为此,徐总命令,7月10日拂晓,从五个突破口对敌发起总攻。八纵队由戴李青突破,七十一团从北门实施正面突破;六十八团从戴李青西墙靠北进攻。我们开会回来后,即按旅的部署行动。

按时发起冲击 依靠近战制胜

7月9日,天公作美,万里晴空,夕阳分外清明。我们看地形的同志,抓住这个天赐的有利条件,把戴李青北门楼上的工事,村北外大庙西墙上的火力点,数得一清二楚。但村周围的不利地形,给我们浇了一头冷水,平坦的开阔地,连上面跑的兔子也一目了然,在这样平如镜的地形上,没有交通沟来运动部队,将会遭受重大的伤亡。在离大庙西北近1000米处,有一条从东北向西南的干水渠,约一米深,这是唯一能为我军利用的隐蔽地形,但是敌人也早注意到了,从渠岸留下稀疏的柳树桩子上看,上面都有用石灰涂上射击的标志。我还未来得及要大家注意隐蔽,“嗒嗒”,“嗖嗖”的几声,机枪子弹都落在柳树桩子的白点上,同志们习惯地卧倒。枪声就是命令。我担心是不是暴露了目标,可是敌人再没有继续射击,不像发现我们,因为逆光刺眼,可能是敌人以盲目射击来壮胆。据给我们介绍情况的同志说,为了袭扰麻痹敌人,他们在拂晓前用一个排组织了一次袭扰活动,因撤退的动作慢了些,遭到庙上敌人火力反击,伤亡了几十个人。从敌人射击命中率高来判断,守敌似乎有变化,以前都是乱打一通。我们讨论的结果,在进攻战斗部署上,必须先夺取大庙,这是敌人防御阵地前沿突出的支撑点,占领大庙才能接近村子北门。村门是青砖结构建筑,村墙比较完整,虽然是土的,但又高又厚,不易进攻。庙门朝南,其他三面都是青砖砌的,没有门窗,加上敌人挖的火力点,只有用炮直瞄才能摧毁。根据地形开阔、攻击目标狭窄的特点,进攻的战斗队伍,只能采取尖刀式的、多梯队大纵深的梯次配置,进攻才能取胜。一营为团的一梯队,先攻占大庙,尔后从庙的右侧向北门进攻。三营为团的二梯队,在一营后跟进,从庙左侧进攻北门,并以一个连监视南庄之敌,保证突击部队左翼安全。预备队是二营。团的火力阵地在旱水渠北岸,炮兵群长由山炮连长担任,火力队由成友全副团长统一指挥。我随一营突击队后面跟进。

10日零点,部队到达预定地点,可运弹药的车却被同时开进的兄弟部队挤在后面,天亮也到不了。拂晓攻击有炮无弹,没有炮兵掩护,怎能攻坚?加上冲锋的交通壕没有时间开通,这样的进攻,有没有把握突破戴李青?如果突破不成功,将会影响纵队甚至兵团的作战行动。去找弹药车的骑兵通信员说,所有的车队都无踪影,运动的部队还在路上拥挤难行。时间不等人,为了解决难题,我向上级请求把总攻时间推迟一天。纵队很快传达了徐总的指示精神,徐总生气地说:“只要我军掌握行动的突然性,可以弥补没有修好工事的困难;大兵团协同作战行动,不允许一个部队随便更改作战时间;时间就是战斗力,时间就是生命,在战斗中谁能坚持最后五分钟,谁就能争取到最后的胜利。”王新亭司令员在电话上强调要坚决执行徐总的指示。

部队趁着黎明前的黑暗,以疏开队形秘密向大庙运动。当我们把炸药包靠到村墙上时,敌人才发觉,仓忙还击,火力点又被我们轻重机枪的集中火力所压制。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隆”几声,庙的西墙就炸开了洞,尖刀班乘机打进,一营突击连一个猛扑也攻进了庙门,另两个连迅速向村北门口运动。

我团控制大庙后,敌人就封死了村子北门。天已大亮,冲到村子围墙外面的一营,被敌人从村墙上面和南庄方向的交叉火力压在开阔地上抬不起头来,无法进攻。其最前面的战斗分队,利用村墙下的死角,组织特等射手压住村门楼上的敌人火力点,打得敌人不敢露头,形成村墙上下敌我对峙局面。太原起飞的敌机俯冲扫射,加上南庄之敌的侧射,部队伤亡猛增。我带的指挥组,通过冲锋开阔地段时,遭到南庄敌人火力侧击,大部分同志负伤,机枪子弹打穿了我的左脚,待我一口气跑到庙的西墙下时,就寸步难行了。这时,摆在我面前的难题是:村子没有突破,天上的敌机逞凶。正当我心急如火,不听话的左脚,又不能帮助我站起来观察敌情。这时,一营副教导员魏林来了,而且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这引起我的怀疑,不知又有什么新的不利情况发生。

碰上个冷门货 活捉日军团长

我忘了脚上伤口的刺痛,集中思想判断据村顽抗的是什么敌人?从它的战斗力来看,不像敌三十四军。解决这个谜团的是魏林,他老远就冲着我喊:“团长,我们的战斗英雄赵满家抓了个日本人,他上身披着便衣,差点让他溜掉了。真新鲜,咱们打的是日本侵略军。”当时我们只会简单的日语喊话,光会这几句无法询问情况。正在为难时,倒是这个日本军官觉察到我的心思,他自动地用半通的中国话开腔了。他说:“我们的旅团长原泉福,是阎锡山的好朋友,阎锡山把我们改编为他的第十总队,一共五个团,每团千把人,班长以上是日军,兵是由阎军队里挑选的士官作补充。昨日我团奉命换了三十四军防守戴李青,我是团长佳冈义一。”我问他,从太原出来干什么?为什么又不走了?他说:“赵承绶叫我们出来扫荡‘土八路’,不让你们‘抢粮’,我们要把老百姓的麦子运回太原城,你们围住祁县后,我们就不能南进了。”我插话说,是不敢前进,还是不能前进呢?这个日本军官不正面回答我,岔开话说:“昨夜听见你们这一边狗叫得厉害,也有些响动,我们以为又是‘土八路’来袭扰的,没有在意。今日天麻麻亮,当发现你们攻到庙跟前时,知道情况不妙,这时要坚守大庙已经不行了。”我问他一个当团长的,为什么跑到村外的独立支撑点上来呢?他有点遗憾地说:“也是麻痹大意造成,下午出来看地形,为了不暴露目标,套上老百姓的便衣,回到大庙时,多喝了酒睡着了,当了你们的俘虏兵。”他看见我们伤员不少,又听不见炮兵射击,敌机不断地在我们头上盘旋、俯冲,就似笑非笑地说:“你们这样的进攻,白天打不进村子,恐怕晚上也不行,我的山炮,正在轰击你们的后方。”我把脸一沉训斥他说:“今天你是战败的‘皇军’,自己没有出路了,替阎锡山卖命当炮灰,你们抵抗得再坚决,也对你们没什么好下场!你等着瞧吧,我们不仅要打开戴李青,消灭你们,而且还要活捉赵承绶。”

敌机投错弹 帮我渡难关

日过中午,还没有突破村子,我想亲自观察,叫警卫员架着我的膀子,右手拄着步枪当拐棍,一步一蹦地转到庙的东北墙根,拿起望远镜察看戴李青东北和南庄间的地形。当时,我集中注意观察戴李青方面,忽视了南庄敌人的侧射威胁,忽然,听到山炮射击出口的响声,知道这是敌人在打炮,还没想到是打我们时,一发炮弹击中庙的东墙角上,弹片击碎的砖头,像风卷冰雹一样,打在每个同志身上,重机枪被打翻了,机枪射手负了伤,我的望远镜、军帽也打飞到20米以外,山炮弹的碎片,又穿透了我的左腮,打断四颗牙齿,使我说话困难。从西北飞来的敌机,隐蔽在阳光里,我们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踪影,它俯冲高度低到几乎要撞到大庙的屋脊。在大庙的东北方向,发现一股番号不明的队伍,以疏开的战斗队形,向我们前进。打断的电话线还未修通,无法知道对方情况。值得怀疑的是,来的这股队伍方向靠近南庄,如果是敌人从侧后迂回过来,我们既要自卫,还要掩护庙前的突击部队,方能不受前后夹击。如何处置这个紧张与复杂情况,时间不允许我更多的思考,更不能犹豫。战友们看出我的为难神色,不等我开口,便一个个做好迎战准备:重机枪的两个射手,不顾伤口流血,用手撑起身子,把重机枪架起来,拂去枪上的尘土,做好瞄准射击准备,能动的重伤员也都把步枪、手榴弹放到自己的身边,轻伤员早已爬到100米外的地坎上,准备迎击敌人的进攻。敌机活动更加疯狂,不断地俯冲扫射,激起的气浪,带着尘灰,弥漫晴空,遮住视线,只能听到头顶上呼啸的子弹的尖叫……当时,日已偏西,但我们还未完成突破任务。爆破组的小药包,爆不破村墙,每次只能剥一层土皮。我要一营通信员回去传达命令,要集中力量进行连续爆破村墙,一定要打开突破口。不久,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只见北门西边,一股浓烟,腾空而起,夹着尘土上下翻滚,遮住了村墙,迷糊了我们的视线。我担心,如果突击队伍遭到重大伤亡,就会破坏我们的突破计划。忽然传来“冲哇!冲哇!快点跟上来”的喊声和冲锋号声。是村里敌人突围?还是我军打进了村呢?叫人焦急万分。这时,王参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地就喊:“团长,前面突破了,三营也进了村。是敌人飞机炸开了村墙,替我们开了一个大洞。”王参谋接着说:“一连真机灵,抓住这个好机会,从烟尘中一下子就冲进了村子。现在一、三营都在进行巷战,敌人在逐屋抵抗。魏林说让团预备队快点进去,他们伤亡太大,三连已换了第四个连长了,三排排长只代理了5分钟就负了伤,现在是班长们在组织逐屋爆破进攻。事情赶得真巧,庙后那股队伍是吴政委和周特派员带的二营预备队,他们也进村了,留了一个连在庙东边警戒南庄之敌。政委叫我告诉你,不要着急,六十八团也进村了。”这时,大家紧张的心情才松弛下来,我又感到伤口在疼痛……

村里的巷战,进行得很激烈,炸药包的连续爆破声,像放鞭炮,压住了枪声,战士们把憋的一肚子气,用炸药包、手榴弹发泄到日本侵略军的头上。三连一个排在村中间一座大院子里,为夺敌人一门山炮,拼刺得只剩了三个人。

村里的枪声,逐渐向南移,越听越远了,扩张战果的情况如何,还没有接到报告。我正想去找副团长成友全时,他突然出现在面前。

我在戴李青村东南边,借着夕阳的余晖,仔细观察了通南庄的地形。我问副团长成友全:“你看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他想了一下说:“我们现在突破了戴李青敌人的防御前沿,不等于全部突破了赵承绶集团和防御体系。现在,我们实现了徐向前指示精神占领戴李青,为进攻南庄夺得了前进的阵地。”我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告诉部队,赶快调整组织,补充弹药,特别是要携带足够的手榴弹和炸药包,黄昏前发挥炮兵威力,与敌人进行夜战、近战。这时旅首长也来了,他们指着我说:“你现在脚不能走,嘴不能说,不能跟部队行动,我们已决定马上送你走,由成友全来指挥你团下一步作战,火力准备由旅参谋长余凯统一指挥,七十团担任攻南庄的第一梯队。”他们问我有什么意见?还说十三纵队和太岳部队都突破了敌人防线,从四面向敌人核心进攻。赵承绶用日军来守戴李青,这是保他们向太原突围的唯一出路,现在被你堵住了,所谓“王牌”,也成亡灵之牌了。你们在指挥上的灵活机动,抓住敌机轰炸的错误,大胆地果断地突破村子,要好好表扬部队和干部完成战斗任务。我说:“这次打胜仗,功劳在兵团首长,是上级对情况的正确分析判断,坚定不移的决心。”战后二营营长胡大鹏编了一段快板,总结得很好:

敌机投错弹,

帮我渡难关。

老阎送厚礼,

“王牌”不值钱。

“皇军”纸老虎,

怕吃手榴弹。

今天打胜仗,

功在徐向前。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团长)

第一次攻击南庄失利

马煜

1948年7月10日,攻克祁县后的第二天,我军已将敌赵承绶集团三十三军、三十四军和日本人10总队包围于大常镇、西苑、南庄等东西长约20华里、南北不足10华里的狭小地区内。当时徐总下达总攻令,围歼上述敌人;我旅突破戴李青之后,就向敌之主阵地南庄扩张战果。南庄是敌人野战阵地的核心,敌人利用比较坚固的砖瓦房舍挖通枪眼,修成堡垒,在村子周围构筑野战防御工事。这些情况,战前我们没有很好侦察。10日晚上,段龙章团长率领我团三个营长去看地形时,进到南庄村北一个照壁前,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便回来了。当时团确定我营担任主攻任务。回来后,我同营的几个领导碰了头就分别做准备工作:侯文友到各连了解思想情况;郭如峰找一连去挖交通壕,并令机枪连做阵地。我向团长打电话汇报了我们的安排,并请示行动时间。回答是待命。郭如峰回来后,我向他说团里要我们待命,我们两个还猜测是不是情况有变化。第二次我又电话请示,回答仍是待命,也没有回答情况有否变化。当时我非常纳闷,为什么按兵不动,为什么不发挥我军近战、夜战的特点,况且面对的是火力很强的日军,整整一个晚上就这样白白过去了。我们也没有抓紧夜晚时机进一步去做准备工作,特别是对敌情、进攻道路和侦察的选择(当时对敌情和地形一无所知)。

第二天(11日),太阳已经出山,团里命令我营立即向南庄逼近,副营长郭如峰率三连在前,我在后,全营按三连、机枪连、一连和二连序列,一字长蛇阵开进。在开进中,团通信员两次传令我营停止前进。当第二次行动时,段团长跑来命令我营立即投入战斗,并厉声说:“马煜!打不上去你要负责!”于是连队立即投入战斗。当时既未侦察冲锋路线,又未进行火力掩护,团的迫击炮未来支援,营的重机枪连还在前进中,战士们凭着步枪和手榴弹去冲击依托工事和优势火力的敌人。突击连已冲到开阔地段上,严峻的现实,使我紧张得额头上直冒汗水。我急忙跑到前边一土坎前,发现有一条尺多高的三尺来宽的水渠,让连队顺着水渠前进。但没有料到,狡猾的敌人布置在前沿的火力一直没有暴露,按照早已测定的射击距离,用交叉火力分段拦阻,子弹像雨点般地向我们射来。我们的战士英勇无比,谁也不吭一声,只是一股劲地往前冲;前面的刚倒下,后面的又接着冲了上去。我亲眼看见朝夕相处的战友一批批倒下,心里像刀戳一样难受。我无计可施,停止进攻是不可能的,只有尽快冲进村子,消灭敌人。但从水渠方向冲锋,像闯入火海,我急得放开嗓门大喊,快离开水渠!从左边开阔地冲上去!接着,副营长郭如峰牺牲了,沿水渠前进的指战员也一个个倒下了!教导员侯文友急得从土坎后跳出来振臂高呼:“同志们从左边开阔地冲过去”。但他很快又倒在血泊中!后面的连队不了解前面情况,仍然一股劲向前冲,相继拥挤在200多米的开阔地上。二连李黑林排和三连一个排迅速攻入村内。我怕后继连队再沿水渠前进,便立即跃起,从开阔地向村子里冲去。跟随我的两个通信员以及机枪连副连长张西让带的一挺重机枪共七个人也很快冲进了村边的大庙中。由于没有火力掩护和冲锋道路选择不当,这次进攻南庄损失严重。我们进庙后才观察到在土坎的左边连着一条约两米多高的大土堤,该堤离庙只有30米左右,可惜战前不知道,所以这一有利地形未能利用上。

当晚7时半以后,为了和团取得联络,我们七个人摸到了兄弟旅六十七团的阵地上,深夜才从六十七团回来,见到了三连仅存的三个机枪班一直坚持在阵地上。我的错误就是在进入庙子后没有和大家共同坚持而离开了指挥岗位,因此被团指责为临阵脱逃。当天晚上,段团长见到我不说别的,只是说我没有挖好交通沟。13日,我被以临阵脱逃的罪名送到纵队军法处,说是要枪毙我。我无话可说,因为那么多的战友们都牺牲了(全营伤亡400多人,六个连干亡四伤一,九个排长全部牺牲),我还活着,只有大哭一场。在军法处禁闭期间,我作了严格的检查。后经组织上调查,党内没有给处分,行政上罚一个月禁闭,降职使用,调到军侦察队任队长。我事后反复思考,这次南庄战斗损失惨重,为什么党内没有给我处分,其原因是团、营在指挥上都有失误。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团一营营长)

敌四十四师覆灭记

胡景义

晋中战役序幕揭开后,在徐总的指挥下,我华北第一兵团和八纵队人不歇步、马不停蹄地连续作战,投入了聚歼阎军野战兵团赵承绶集团的大决战。

1948年7月9日黄昏,队伍在通往“三青”(戴李青、温李青、杨李青)的道路上疾进。虽然战士们眼睛上挂着红丝,部队已连续好几个昼夜没有休息了,但一想到徐总发出的“打到晋中去,活捉阎锡山”的号召,好比日行千里的快马加了一鞭似的,战士们疲乏的双腿又迈出雄壮的步伐。

1948年7月10日9时,二十四旅七十团二营突然出现在“三青”与南庄之间,割裂了敌人的防御体系。这时,七十一团已从北门控制戴李青,正与阎锡山收编的日军激战。午后,杨李青、温李青之敌向南庄方向逃窜,二营在火力掩护下,三个连平行向敌出击,拦腰斩断敌人,插入如潮如涌的敌人中间,展开了激烈的拼搏。在与敌人厮杀中,四连副连长孟希有负伤,三个排长也先后牺牲;五连牺牲了两个排长;六连连长孙家兴负伤。六连一排排长身先士卒,高喊“抓活的!”突然一个凶恶的日军军官,手持指挥刀,“呀!呀!呀!”地从背后向他猛扑过来,一排排长机敏地躲开,敌人砍空了;转眼间,敌人转过身来,瞪着魔鬼般的眼睛,朝他头部又是一刀,他用枪刺一拨,敌人又扑空了;只听得敌人“呀”的一声,身子一跳,刹那间又转过身来,手持雪亮的指挥刀,朝他头部砍了一刀,他头上被砍了长长的一条口子,血流不止。这时,一个解放军战士猛扑上去,一个突刺,穿透了敌人的胸膛,救活了他。

10日黄昏,枪声渐稀,战斗接近尾声,部分敌人已逃向南庄,全营在“三青”通往南庄大路两侧地区打扫战场,肃清残敌。敌死伤累累,10余辆马车上满载着由戴李青退下来的伤兵和武器弹药。一个日本军医,一头钻在车下,屁股朝天,露在外边,一个战士一把从车下把他拉了出来,于是他就乖乖地当了俘虏。

当日晚间,团长段龙章带领我们几个营长走近南庄,一边察看地形,一边区分各营任务。奇怪的是谁也没有争,这大概是打了几次攻坚战使他们有了经验。因为大家都明白,村落攻坚决不是突破之后就完事了,纵深战斗仍然是很艰巨的。由于夜幕笼罩,村里的地形地物只能模糊地看个轮廓,分不清墙头、房屋和树木。段团长在宣布各营任务、友邻位置之后,还向大家简要介绍了南庄的自然情况和敌人的设防。

南庄村内有数百户人家,房屋多系砖木结构,大多数是平房,有少数角楼;村西有一座大庙,距离村沿约100多米。阎锡山的十纵队和四十四师两个团约5000人被我包围后,日夜抢修工事,用群众的家具堵塞街道,筑街垒,使每个院落都能独立作战,并在村内依托寺庙、高大建筑物建立抵抗支撑点。总之,南庄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村庄。大家都做好了打一场恶仗的准备。

11日9时许,天气晴朗,微风吹动着树梢,金黄色的麦浪在翻滚,青纱帐也猛长了一截,向敌人施展障眼法来隐蔽我军的行动,部队紧张地进行着各种战前准备工作。此刻,战士们振作精神,一扫连续作战的疲劳。由于来不及挖工事,人员只好利用田埂、沟渠等自然地形地物隐蔽起来。所有炮兵都在“三青”以东地区占领发射阵地。积极参战的民工把一箱箱炮弹搬到大炮旁。

“轰隆隆”,一阵震天的炮声划破了战前的沉寂,炮弹从我们头上呼啸而过,震天动地。随着村内高大建筑物被摧毁,纵深内的敌“娃娃”炮也哑了。这时,战士们一阵欢呼:“打得好!打得好!”有的战士高兴得站起来,他们在为炮兵准确射击喝彩,也是给炮兵老大哥的最高奖励。炮兵似乎听到了这欢呼声,炮火更加猛烈、更加打得准确了。唯有突击连的战士们始终是一声不响,两眼直视前方,全神贯注,等待着冲击信号。

不到一刻钟,我军的炮火开始向两侧及纵深延伸,冲击的信号腾空而起。这时,二十三旅和二十四旅同时发起冲击,七十团一营的两个突击连像两支离弦的箭飞向敌前沿。二连攻占了村西大庙;三连连续攻下几座院子。在向西侧扩展时,敌人乘我军立脚未稳,在炮兵的掩护下,向二十三旅、二十四旅第一梯队团实施了强大的反突击。经过一场激战,敌人的反突击终于失败了。虽然一营伤亡很大,教导员侯文友、副营长郭如峰、二连指导员牺牲,二连连长负伤,但是,突击队两个连在二十三旅的配合下,以机枪和手榴弹挫败了敌人疯狂的反扑。二连排长李黑林和他的战士50余人连同伤员守住了大庙;三连连长潘辉带领一个排坚守住村内一座院子……他们顽强的战斗行动,扼守住突破地段,为后续部队投入战斗、全歼敌四十四师创造了条件。

12日早晨,我军震天动地的炮火声撕破黎明的帷幕,担任纵深战斗的二、三营在炮兵的掩护下,依托已占领的阵地迅速突入村内,与敌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村内街道狭窄,在部队前进的道路上,街头、巷尾、拐角处地堡、墙壁上敌之射孔依稀可见,射孔吐着火舌,敌人依托街道两侧坚固的建筑物,进行顽强抵抗。敌人的火力虽猛,但阻止不了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战士们的猛烈冲击。机枪火力掩护,单兵连续爆破,小组突击,房上房下配合,逐屋逐院争夺,六连的指战员连续攻占几座院子,歼敌一个连。

在巷战中,到处都是机枪声、爆破声、冲杀声和喊话声,各种声音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声浪,犹如一支雄壮的交响曲。

声浪一阵阵向前推移,纵深战斗发展顺利。

日过中午,天上一点云彩也没有,又热又闷,突然战场上莫名其妙地寂静了,根据经验,我感到将有新的情况出现。我登上房顶,看到西北方向敌人正在集结。俘虏兵说,那里就是敌师部。我立即命令各连做好战斗准备,坚决打退敌人反扑,扼守已得阵地。

不一会儿,敌炮火向我军猛轰,我在房顶上清楚地看到:在四、六连进攻的方向上,烟尘很大,树枝被折断,有的房屋倒塌下来,敌人分两路从正面向我扑来。敌人对于这次的冲击寄予很大的希望,想达到尽可能大一些的效果。他们这次拥有的本钱虽然有限,但所下的赌注实在很大,他们非常清楚,这是孤注一掷,要想保住师部,不得不冒风险。为了保住师部,他们不得不孤注一掷。六连在副连长赵生富的指挥下,扼守三座院子,从正面迎击敌人。四连继续向敌侧翼实施突击。经过猛烈的打击,敌人的冲击没有成功,一排排的敌人倒了下去,尸体狼藉,剩余的敌人又龟缩了回去。

下午4时许,村内巷战还在继续,尾追敌人的连续爆破声像放礼炮似的压住了枪声。爆破声逐渐向村西北移,越听越远。我在房顶上举起望远镜向西北方向望去,只见弥漫的硝烟中时隐时现的一幢幢高层建筑喷射出一条条火舌——这火舌燃烧着我的心。

不一会儿,得到六连的如下报告:第一次攻击失利,因敌人居高临下,我们一接近敌师部据守的院子,敌人在房上就投手榴弹,致使我军伤亡较大,攻击受挫;第二次攻击又失利,我们连续三次爆破,都因炸药包没有集中使用,致使强行爆破没有成功;第三次攻击时,接受了前两次失败的教训,在营随伴火炮的支援下,用重轻机枪扫射房上的敌人,用82毫米、120毫米迫击炮压制房上和院内的敌人,爆破采取集团装药,把三包炸药包靠在一点上,将院墙炸了一个大缺口,这个大缺口标志着敌四十四师的覆灭!

突击队在烟尘中冲进敌师部大院,他们紧握手中武器高喊着:“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大院的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房顶被炮弹打穿的洞数不清,院内及墙壁上弹痕累累,有的房屋被打塌,有的在燃烧。敌人的尸体横一条竖一条,敌师长杨茂廷已自杀,敌参谋长李玉如、敌二团团长已被击毙,60多名伤兵号叫着“救命呀!救命呀!”有的下级军官和士兵自动放下武器,有的呼喊着“不要打,我们缴枪。”

这时,赵生富站在大门口大声叫喊:“把武器放下,出来!”俘虏们个个低着头,无精打采地从大门口以及爆破的大缺口一个接一个地走向打麦场。

这次战斗,我营俘虏近400人,缴获重机枪6挺、八二迫击炮4门、物资一部。

战后,二十四旅又踏上新的征途,在徐沟西南渡过汾河,准备截击从吕梁地区向太原回窜的敌四十三军、六十一军和十九军。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团二营营长)

激战南庄

成友全 王至诚

1948年7月11日,晋中平原上酷热难耐,在介休县城至太原城铁路沿线两侧,瞬间出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主力大军,突然向阎锡山长期统治的各县城发起猛攻,我军6万雄兵与阎军10余万人展开大会战,连续30个昼夜炮火连天,许多县城被解放,阎军大部被围歼,敌主力赵承绶兵团节节败退至大常镇、小常镇、南庄一线,准备固守待援。

南庄是个大村庄,住有数百户人家,南北宽约600米,东西长约800米,村北有条象峪河,村内房屋院墙多是大青砖结构,房上多为平顶,便于防守,敌人利用村落有利地形,沿村四周沟渠构筑阵地,在村内寺庙和高层建筑物上修筑防守据点,抢劫村民家具堵塞街道,并将每个院落改修成独立的战斗堡垒,以便进行顽抗。

我八纵队奉徐总命令,部署二十三旅、二十四旅由村西南和村西北并肩实施钳形进攻。二十四旅命令我团进攻。我团于7月11日深夜秘密运动到南庄村西与二十三旅六十八团靠拢,在距南庄村落500多米处的树林、沟渠、凹道隐蔽,占领了进攻出发阵地。

7月12日9时,在炮火掩护下,我团与二十三旅向南庄发起猛烈冲击。三营突破村西敌阵地,攻占两座院落;一营猛扑村西口,占领三教寺;二营紧跟一、三营,巩固已得阵地,抢占制高点。七十一团进村后,因村内敌占的制高点上的火力和敌炮兵封锁拦阻,切断了我旅二梯队前进的道路,使全团前进受阻,被迫转入防守。我团利用房顶、院墙,组织投弹和发扬短促火力,击退敌人连续反扑。敌人不断增加兵力,同我团展开反复争夺,战斗十分激烈。

当天下午2时许,旅二梯队克服敌火力封锁的重重困难,逐渐投入战斗后,团部署三个营分三个箭头与旅二梯队并肩向敌纵深阵地突击。我高射炮对敌所占街巷、院落猛烈轰击,敌伤亡惨重;旅属山炮、野炮、迫击炮平射,摧毁敌人扼守的高大建筑物和地面上的明暗火力点,掩护步兵突击。三个营的步兵避开街巷,利用院落屋顶,以炸药包开路,炸开院墙,穿屋进攻,穿插迂回敌人侧翼,分割包围院落,每占领一座院落,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击退敌人的拼命反扑。在敌我短兵相接的情况下,我们同敌人拼刺刀,拼手榴弹,投掷炸药包,发挥轻重机枪、冲锋枪和步枪的威力,与防守有备的敌人展开逐院逐屋的激烈争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我团终于攻占了守敌的院落20多座。

战斗进行到当天下午4时许,王至诚从俘虏敌军官口供中了解到敌赵承绶兵团主力暂四十四师指挥所的具体位置后,我们和团政委吴成德具体研究,果断地改变了部队进攻的部署:由王至诚率领二营接替一、三营原有进攻阵地,把主攻任务改变为相机进攻;火速组织团、营炮兵,集中火力轰击敌暂四十四师指挥所。吴成德和政治处主任王震东分别到一、三营加强战场思想鼓动工作。一、三营在火力掩护下,直接向敌暂四十四师指挥所方向发起猛烈进攻。敌人利用院落房顶工事拼命防守,我一、三营顽强进攻,加上二营有力的侧击,敌人伤亡惨重;我们伤亡也有增无减。

黄昏时,一、三营的两个连突入敌暂四十四师指挥所,占领其全部阵地。同时,七十团、七十二团也先后攻占了大寺庙、杨大门;二十三旅部队冲进了敌十纵队指挥所。守敌因失去指挥,终于动摇,嚣张气焰开始下降,士气低落,死守与反扑逐渐减弱。我军乘胜把顽抗之敌分割包围于各个院落,就地歼灭。敌暂四十四师两个整团被我军全歼,敌暂四十四师师部被我七十团攻占。敌十纵队(日本兵)残伤大半,其溃败残部趁天黑向西港村逃窜。我团与二十三旅六十九团会师,南庄被全部占领。部队没有停脚,随即掉头配合右邻兄弟部队合围西港、小常镇、南席、新代、大常镇地区,将敌紧紧包围,经过一夜连续激战,敌赵承绶兵团和敌十纵队万余精兵被我军全歼,赵承绶被兄弟部队俘虏。

在南庄战斗中,七十一团俘敌营以下官兵300余名,缴获武器弹药一部;我团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60多名战友英勇牺牲,100多名优秀指战员光荣负伤。

(成友全当时任七十一团副团长;王至诚任七十一团参谋长)

父亲当了儿子的俘虏

魏林

晋中战役打得好,抓了许多俘虏。七十一团三营八连连长靳长海正在给俘虏讲话时,忽然从俘虏中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他大声地喊叫:“哥!哥!”他还嚷叫着说:“咱爹也在这里!”八连的同志和俘虏们都莫名其妙地愣住了。那个小男孩不停地往靳长海面前走来;走近时,靳长海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弟弟。小男孩抱住靳长海大哭,并转身面对着俘虏队伍喊了声“爹”。于是一个表现惊恐不安的50多岁的老人就慢慢地从俘虏队伍中走了出来。父子俩抱头痛哭,连话也讲不出来。在场的人都为他们父子3人在战场团聚而感到惊喜,同时对阎军不论老少都抓来为他们充当炮灰而感到气愤。此后,父亲当了儿子俘虏的故事就在部队中流传开了。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一营副教导员)

汾河边上截逃敌

王法科

1948年7月12日,七十二团奉命出发到汾河西,配合吕梁地区部队,切断汾阳一带的敌人逃回太原城的退路。我记得那天黄昏时分,天空阴云密布,漆黑一片,能见度很差。出发后走了一段路,又突然下起小雨,一下子路面上像抹了油似的又光又滑,但部队战士仍然不顾一切地踉踉跄跄地向前急奔。22时左右,小雨渐停,真是天遂人愿,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就这样,从团长尚坦、政委李懋召到每个战士,都累得汗流浃背,有的同志脚上还磨出水泡。因为任务紧急,尖兵连在前面走得很快,后续连队和个别战士常常掉队。幸好团指挥所计划周密,每遇到岔道和拐弯路口,行进间尖兵连都用石灰粉打上路标,保证后面的部队一个不掉队地顺利挺进。约摸走了五六十里路,到了汾河岸边,蹚着齐腰深的水,部队整装迅速通过。一、二营和团直属队过去后,进入堤内一个村庄,歇脚停止前进,等待三营过河。

这时我警戒分队发现有断断续续的人马由村边向东岸过河,即问:“哪一部分的?”对方答:“九分队的。”恰巧七十二团当时的代号也是“九分队。”只因夜幕笼罩,天黑得看不见,敌我都误认为对方是自己人。在这一触即发之际,作战参谋葛道生看见堤边有两个人对火抽烟,从荧荧的光亮中透视到戴大盖帽的敌军官,才察觉我军和敌军已经遭遇混在一起。葛道生立即机警地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尚团长。尚团长沉着思考,随机应变,冷静处置。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先敌开火,即和李政委商定,火速让部队占领村内外有利地形,左臂膀扎上白毛巾,作为识别自己人的暗号。

做好准备后,一声令下,我团指战员们像老鹰抓兔一样,一齐扑向敌群捉起俘虏来。敌人面对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打击,立即混乱不堪,相互碰撞,乱成一团,没有招架之力,只好束手被擒,我团有的一个连俘敌一个营,有的一个班俘敌几十名、上百名。宣传队队员崔元魁、李喜尔、王安文等人,手无寸铁,赤手空拳地抓了三个俘虏。有的敌人被我们抓住了还晕头转向地嘟哝着:“自己人,不要误会。”政治处董主任叫我们宣传队赶快找空房关押俘虏,不一会儿三间屋里装得满满的,足有200人,其中有一半是军官。我记得特务连通信班送来六七个敌人,当他们走到院内时还说:“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是自己人。”我接过来把敌人押进屋里,从一个军官脖子上卸下8倍望远镜后,那家伙才从煤油灯闪闪的光亮下看到自己成了俘虏,于是就一声不吭、软绵绵地蹲在墙边不动了。

战斗胜利后的第二天(13日)晚上,李政委交给我们一项任务,他说:“部队来到这里没有菜吃,当地群众反映,距这里(团部驻地)五六里路的村庄有个菜园,那里有三营和团侦察排驻扎,找到侦察排,然后配合他们,动员群众卖些菜送来,给部队改善一下生活。”我随即带着王安文、李喜尔、赵金闹、王在镐四位队员出发前往。但到了那个村,并未找到侦察排的同志,却发现村外西南边由远而近走来一人,他还很得意的哼着小曲。我们五个人在村边塄坎下隐蔽观察,细听动静,等走近时将他抓住。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从城里来,我是老百姓。”在这种情况下,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行走,我们怀疑此人是敌便衣侦察。我们抓住不放,强迫他提供情况。他说:“县城里的国军要撤退,正朝这边走来。”我们几个人听说后,带着他立即返回一里远的三营驻地报告,证实了敌人在逃跑的消息。

三营营长李德富立即用电话向团部报告,同时命令部队火速前往截击。三营到达后,迅速展开,并向正在撤退的敌人猛冲过去,一下子打得敌人五零四散,三营俘敌和缴获的武器弹药很多。

三营在堵截逃敌的同时,尚团长指挥一营乘胜直奔晋源县,配合兄弟部队解放了该县城,又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和物资。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二团一营副教导员)

小王村阻击战

成友全

1948年7月12日下午3时半,旅首长按兵团徐总指示,突然命令七十一团以急行军的速度,当晚必须占领太原大、小王村,以便对太原城西门外汾河桥实施火力封锁,切断阎锡山30多个保安团撤回太原的通路,要求我团防守战斗坚持48小时,保证兄弟部队有足够的时间歼灭保安团,以扩大战果,同时为我军攻打太原创造有利条件。

接到命令后,我们感到任务很艰巨,因为在连续将近一个月的作战中,部队过度疲劳,减员严重(全团500余人),加以老团长北沙负伤,不能指挥作战,对部队士气有一定的影响,但任务是必须坚决完成的。为此,团党委书记、团政委吴成德召开常委会,要求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必须带头克服疲劳和人员少的困难,充分发扬英勇顽强和不怕牺牲的战斗精神。之后,全团指战员一致表示,克服一切困难,坚决打好小王村这一仗。

当天傍晚7时,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大、小王村开进。特务连担任团尖兵连,侦察排走在最前面,负责寻找向导,搜集敌情。他们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保证了部队不停留地行军,争取了时间。

13日两点钟,特务连先到达小王村,摸到村边,捉住敌哨兵,得知村内驻扎敌留守部队一个营30余人。于是特务连连长带领警卫排和侦察排迅速包围了敌营部,熟睡中的敌军一枪未发,全部缴枪投降,当了俘虏。

全团人马趁夜幕进村后,为了不暴露目标,首先严密包围村庄,封锁消息,做到村内鸦雀无声。从被俘敌营副口中得知,该营正、副营长回城前告诉他说,共军离城还有200多里,有东山阵地在,他们是到不了城下的。这说明敌人防备松懈,没有在城下打仗的准备,对我们完成任务非常有利。我带领营、连长和参谋人员趁天黑夜静时把汾河桥至村庄四周的地形看了一遍。大、小王村相连,村民近2000户,民房坚固,村落大,地形复杂,水沟、土坎、古庙相接,射界开阔,易于发扬火力,有利于防守;小王村距太原城不到5公里,距汾河桥有2公里多。

我团的部署是:一营正面防守,阻击由太原城来犯之敌;三营附属团炮兵连和营重机枪连组成火网,封锁汾河桥;其三个步兵连担任一营和团的第二梯队;二营担任团预备队,保证一营右侧安全;重机机连归一营直接指挥。按地段区域划分,全团必须迅速构筑工事,做好天亮后的战斗准备。与此同时,我们加强了战地思想动员工作,吴成德和团副政委任伯俭分头到营、连做思想动员,要求全体指战员充分认识极度疲劳是我们当前的致命弱点,宁可累死也要坚决完成任务,只有克服极度疲劳的困难,胜利才有把握,伤亡也才能减少。这样,大家就咬紧牙关,拼死拼活地构筑防守阵地,在13日天亮前简易火器阵地、交通沟、避弹坑等都已挖好并连成一片。

但在13日天亮后敌人却毫无动静。我们判断敌人原先没有在城西门外城下防守作战的准备,上半天不可能向我发起进攻。团参谋长王至诚说:“今天早上我到各连阵地去检查,工事修筑得很结实,有的战士修好工事就睡着了,我看能顶住敌人重炮的轰击。”我说:“好,这就使人放心了。”于是我命令部队休息两小时,然后再继续加固工事。过了两个多小时,我从望远镜里发现敌城墙上聚集了20余人,他们手持望远镜和架起炮队镜向大、小王村观察。因我构筑了工事,村外地形改变,加以部队的活动,我军企图已经暴露。这时,汾河桥仍是一片平静。由于我团与旅部及两个兄弟团失去联系,无法报告敌情,所以只好再命令部队加固原修工事,扩大新的防守阵地,严阵以待,准备打击随时来犯之敌。

下午两点钟,太原城墙上敌指挥官一面用望远镜直接向我阵地窥视,一面指手画脚,并在城墙角口开始架炮;敌兵搬运炮弹的来来往往活动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接着,城墙下敌汽车牵引火炮,马拉炮沿着汾河对岸进入炮兵阵地,并正在构筑进攻出发阵地。我们按时间推算,敌人要在当天下午和晚上才能做好炮火准备,最晚在第二天(14日)拂晓向我发起攻击。根据敌炮口径大、数量多的特点,我们除了加修原有工事外,决心扩大防守阵地范围,做好前沿阵地被敌人突破的准备,增设二、三线扼守预备阵地。经过一个下午和晚上的努力,我们把村内所有营、连、排、班的交通沟加以覆盖,使之畅通无阻,增加避弹坑、掩蔽部、枪眼、火器阵地的数量,并覆盖加固。在战斗部署和准备工作上,更加具体化,规定重机枪连和团炮兵连除发现城墙外边有大部队人马通过时必须猛烈射击外,还要严加隐蔽,防止过早暴露目标,以免被敌炮火压制而影响封锁汾河桥的任务完成。由于敌炮火准备的规模大(山、野、榴弹炮约100余门),村落民房难以保住,村民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因而确定由团政治处主任王震东负责动员群众(包括牲畜)一律转移到后方20里以外去,要求村内不留一个人。王震东把这个工作做得很好,所以战后村民无一伤亡。

14日清晨天麻麻亮,敌人五个炮兵阵地突然向我开火,炮弹像下冰雹似的不断袭来,转瞬间村庄上空乌烟瘴气,地动山摇,房屋倒塌,树木东倒西歪。40分钟后,敌炮火延伸射击,在六架飞机投弹、扫射的掩护下,敌步兵分三个箭头向我阵地冲来。我们早已严阵以待,沉着应战。在敌人冲向我阵地前沿300米处时,我以步枪、轻重机枪、小炮组成短促交叉火网,猛烈杀伤敌人。敌经我沉重打击后,扔下尸体和重伤员,连滚带爬地跑回去了。之后,敌又恢复对我阵地的炮击,飞机轮番轰炸扫射,掩护其步兵连续冲锋,企图快速突破我防守阵地。一、三营的指战员,依托工事的有利条件,又用短促火力击退了敌步兵的第二次冲锋。时间已是上午9点多钟,我们又向部队动员,要求发扬孤军作战精神,坚守阵地到天黑。当时我们封锁汾河桥的任务已到了一天半的时间,眼看桥上平静无事,可以判断攻击敌保安团的我兄弟部队已经投入战斗,当务之急是集中全团力量阻止太原阎军的进攻。通过进一步的思想动员,全团指战员士气高昂,信心倍增,大家一致保证人与阵地共存亡,一定要坚守到天黑。

上午11时半,敌人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步兵采用多箭头向我正面佯攻,其主力猛冲我侧翼三营阵地。三营在重机枪和小炮短促火力掩护下,副营长靳玉合亲率两个步兵连,端起刺刀实施反突击,终于打退了敌人的第三次进攻。

敌冲击受挫后,又以飞机、大炮向我阵地狂轰滥炸长达两小时之久,民房倒塌,树木被炸断,我前沿阵地被轰平,庙院房里的一营重机枪连因塌方被埋入地下,我团伤亡已增至30余人。下午两点多钟,敌步兵2000余人,由其指挥官持刀督战,以多箭头队形向我正面和翼侧阵地蜂拥而至,连续猛攻。在一营三连扼守的阵地上,敌我短兵相接,双方手榴弹在空中来回飞舞,阵地上敌人拥挤不堪,督战的阎军军官大喊大叫:“谁打垮共军有赏,有大赏!”敌人攻不动我们,我们也击退不了敌人,双方形成对峙。这时我命令一营坚决顶住,要二营保证一营右侧安全,要一、三营做好反冲锋的准备,同时我命令团炮兵连连长芦景华实施统一指挥,集中全团所有大小炮一齐向占领我阵地之敌进行射击。在我炮火延伸射击的掩护下,一营副教导员魏林和三营副营长靳玉合挺身而出,身先士卒,率领其步兵连实施反冲锋,打退敌人第四次冲锋,夺回前沿阵地,俘敌20余名;在战斗中我团20多名指战员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下午5点多钟,残敌溃败后,仍旧向我阵地进行疯狂的炮击。我团除留少数兵力监视敌人的活动外,主力全部进入避弹坑内隐蔽,准备再次发起反冲锋。与此同时,我团集中火力还击敌人,破坏敌人炮兵发射阵地和敌步兵出发地段。团炮兵连的迫击炮打得又准又狠,致使阎军西城墙角上最狂妄的炮兵群被我打得鸦雀无声。敌我炮火战持续一个多小时后,大约傍晚6点多钟,敌300余名步兵又向我阵地做试探性的进攻。我三营在火力掩护下,迅速反击,轻易地打退了阎军的第五次进攻,俘敌一个整班。根据俘虏口供,敌人以两营兵力发起这次进攻的目的,是为了掩护担架队从我前沿阵地拉回他们的重伤员和尸体。我们判断敌人可能已放弃当天的进攻计划,于是我命令部队停止射击,而敌人因忙于拉重伤员和尸体也停止了攻击。

晚8时左右我团奉命撤离小王村,阵地由兄弟部防守。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副团长)

终身难忘的晋中大战

周根龙

晋中战役已过去40多年了,这是我团参加山西作战以来一次规模比较大的运动战和阵地战相结合的作战,使我终身难忘。尽管已有不少老同志撰文记述了这段历史,但根据个人的亲身经历,我觉得有必要再补充写一些史实如下。

难眠之夜

在我即将离开临汾战场的前夕,那天晚上夜空是宁静的,但我的心情却很不平静。窗外传来指战员与晋南人民的话别声和对死难烈士叩别的呜咽声。我翻来覆去,夜不能寐。这种对烈士痛惜分离、对人民群众依依难舍之情和如怨如诉的告别声,使我思绪万千,非常难过。王墉旅长战死在临汾北城门东高地上,年轻的杨延康指导员血洒在临汾东城墙被炸开的突破口上……他们壮烈牺牲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索性穿上衣服,跳下床来,走出门外,朝着传来告别声音的那个方向走去。在那里,我和战友们站在一起,共同向晋南人民和牺牲的烈士告别;然后,又和他们一起,朝着刚刚解放不久的临汾城方向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心中略感平静后,才回来睡觉。但刚躺下,一种奇异的念头油然而生:假若上苍有灵,王旅长、杨指导员,以及其他的英烈们,此时此刻,想必也会由天而降,向人间的义师把酒送行的……再见吧,敬爱的王旅长,亲爱的杨延康同志,以及所有英烈,胜利的信息将会传达给你们,请你们放心吧,我们很快就要踏上新的征途了。

一次现实的荣辱教育

为了在运动中歼灭敌人,徐总采用“进山出山”的妙计,命令八纵队不走平原大道,而是从晋南跨越同蒲铁路,向东绕行,沿着霍山(属霍山县)、绵山隐蔽北进。部队像一条长蛇阵,弯弯曲曲地走在高山陡坡和崎岖的小道上。一路上,大家互相帮助,互相鼓励,没有一个逃亡和掉队的。

我带特务连一个班,跟随大部队,负责收容病号和掉队的战士,临汾人民事先为我们准备好的小毛驴和牛车都没有用上。完全有理由说,我七十一团干部战士对打好晋中战役这一仗充满必胜的信心,战前的思想动员工作做得是比较好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当部队进到沁源县郭道镇附近的一个村庄时,竟然发生了一起战士“自残”的可耻事件。

这是一个打下临汾刚入伍的解放战士,由于认识不足,对下步作战存有恐惧心理,他利用夜间放哨的机会,谎报坏人摸哨,制造假现场,用枪把自己的腿部打伤,企图以此逃避作战。这件事,虽然是个别的,但影响极坏,特别是对下一步作战士气将起到严重的破坏作用。为了整肃军纪,报经上级军法处核准,遂将这个有背叛行为的战士就地枪决。

在公审大会上,北沙团长和吴成德政委都讲了话。通过这件事,对部队全体进行了一次现实的荣辱教育。

围歼赵承绶集团,打开决战突破口

1948年7月10日的戴李青战斗,是围歼阎锡山主力赵承绶集团军和阎锡山收编的由日降兵组成的十纵队的第一仗。我团一、三营首先攻入戴李青村内,夺下村头的一个庙宇(敌十纵队的一个团指挥所就设在那里),活捉日本指挥官佳冈义一团长。战斗一开始,北沙就负了伤,接着第二次又负伤,但他用枪支当拐杖,忍痛坚持指挥战斗。吴成德带团预备队二营相继突入村内,打下敌人占据的一座比较高大坚固的院子。二营营长胡大鹏带突击队六连、我带预备队五连投入战斗时,由于我缺乏指挥经验,没有分清戴李青和杨李青两村的界线,在攻占戴李青之后,五连向第二步作战目标的杨李青之敌发起攻击,遭敌火力杀伤,全连伤亡过半,多亏胡大鹏及时赶来,他指挥重机枪连组织火力掩护,才使我和五连的邢春生指导员等一部分人员得以从阵地上撤退下来。这是我终身难忘的教训,至今回忆起来,仍感痛心。

太原战役结束后,我已调军政治部工作,部队奉命南下,途中我乘马特地绕道赴戴李青作战现场看了一下。当我看到当时发起冲击地段的院墙上弹痕累累时,我为自己能够活着回来感到惊异不已……我为牺牲的战友感到悲伤,我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只有默默地向他们泪别。

狠揍日本兵

打下戴李青的当天夜里,南庄的日本兵还叽里咕噜地对我们喊话,要我们缴枪投降……

7月11日下午,七十团一营攻击南庄失利,全营伤亡大半。12日早晨,我七十一团进入攻击南庄的前沿阵地时,路见成堆的人躺在地上,起初还以为是兄弟单位的战士在这里睡觉,但很快就明白这是昨天牺牲的七十团一营战友的尸体。在烈士遗体面前,我们不是恐惧,而是无比的激动和愤怒,誓为死难烈士报仇!

进攻南庄的战斗再次发起,用战士的话说,这是继戴李青战斗之后对日军的第二次沉重打击。我团打得很艰苦,每夺取一座院落,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胡大鹏从吴成德政委、成友全副团长那里回来后,出了一个新点子:由他亲自掌握指挥八二迫击炮,以平射摧毁敌坚固设防之目标,同时指挥爆破组用缴获来的威力很大的“油甜”炸药连续爆破,与南庄之敌展开激烈的院落争夺战。正在这个时候,纵队政治部派来我营的郭占元干事,看到部队伤亡较大,自动参加六连突击队的爆破,因不懂“油甜”炸药的性能,使用量过大,爆炸后他被埋在炸塌的房子里,挖出后过了大约半小时才清醒过来。就这样,在以后逐院逐屋的争夺中,我团继续攻占敌盘据的院落,并协同兄弟部队最后将南庄之敌全歼。

战斗结束后,在打扫战场时,发现有几个日本兵躲在草丛里,尽管向他们讲明了我军的俘虏政策,但他们死也不敢出来,真是被我们打怕了。

胡大鹏之死与民主选举营长

南庄战斗结束后,我二营随团过汾河西执行追歼敌人的任务,途中遇到阎锡山的溃军,一个很可能是敌军的副官,牵着一头骡子,后面还跟着几个士兵,从玉米地里走过来。营部通信班的战士,正准备上前捉活的,突然一声爆炸从我们脚底而起,胡大鹏应声倒地而亡。通信班班长断定是那个敌副官投的手榴弹把胡大鹏炸死了,气愤之下,他把那个敌副官捉来,用自己的手提冲锋枪对着他的胸部连击数发,敌副官当即倒在我们站着的马路上。当时,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震惊了,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爆炸声是从哪里来的,但事后一看,通信班一个新参军的农民战士,也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肚子被炸开了很大的一个洞,我才明白,爆炸声不是来自敌方,而是这个战士在惊慌中未将手榴弹投出去,反而炸死了自己,胡大鹏就是这样牺牲的。我很尊敬这位老红军战士,他的牺牲,给我带来难以言状的悲痛。

胡大鹏牺牲后,营的领导干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作为临时代理营教导员,要我同时挑起军政两副担子实在困难。经我向吴成德请示,得到他的回答是:“各营干部伤亡都很大,上边派不了人,你们营自己解决吧,可以考虑用民主选举的办法,让大家推举一个同志暂时代理营长。”我回来后立即召集各连连长和指导员,说明团首长的指示大意,李明、马时珍等都同意五连连长张家成暂时代理副营长,我也表态支持,然后报告了王震东团首长。这样,营的指挥问题解决了,我很高兴,同时也感到心里踏实多了。

徐总布下的疑阵

邓仕俊旅长、王观潮政委、常仲连副旅长和余凯参谋长等人,不顾部队连续作战的疲劳,坚决执行徐总和王新亭司令员的命令,率领我旅夜奔太原城下的小王村。

盘据在太原城内的阎锡山连吃败仗,早已成为惊弓之鸟,但万万没有想到我军竟然这样快就兵临城下。他摸不清我们进占小王村的真实意图,还以为我们真的要攻打太原了。他一面集中城内炮火向小王村我团阵地轰击,一面又急忙调兵遣将,左右堵挡。其实,这是徐总的精心策划,从战役全局出发而布下的一个疑阵,其目的是迷惑和调动敌人,以便在野战中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团首长吴成德、成友全、王至诚、王震东非常明白徐总的意图,他们指挥我团在小王村整整坚守了一天,吃了敌人一万多发炮弹,击退了敌人多次反扑。

战前,二营教导员张启伤愈返队,当时我还留在二营;战后我才回到机关。我记得敌人炮击最激烈的时候是在当天中午12点过后,当时吴成德政委蹲在二营指挥所里,他非常关心一营阵地上的情况,专门派我去了解。我见到了副教导员魏林,他风趣地对我说:“天上来的飞机,空中来的炮弹,地上来的‘阎老西’都能顶得住,请团首长放心吧。”

尔后,我团以小的代价取得了大的胜利,圆满完成任务,以胜利之师的姿态,从容不迫地撤离了小王村。这时阎锡山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当他从梦中醒来时,方知又中了徐总的计。

(本文作者当时任七十一团特派员并代理二营教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