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阿三上班
方才那个负责开门的伪军一改之前的骂骂咧咧，对着沈德东赔笑脸：“来来，恭喜老沈高升，你赶紧去厢房凉快凉快，我来替你站岗，这个小赤佬，我盯着他去洗干净……”
不怪他前倨后恭，沈德东当了火头军，那是改天幻日啊。
现在抓紧机会多拍马屁，以后就有机会多混几块大肉吃……
“谢谢老弟啊”沈德东皮笑肉不笑的踱进大院子，孔先生接过铺盖卷也跟了进去。
那伪军朝祝为民一瞪眼，“小赤佬，把衣服脱了，扔掉！……”
他还想继续骂几句好抖抖威风，只是身体不争气，脸色一变，觉得胃里的酸水正朝上翻涌“呕儿……”
他连忙捂住自己嘴巴，大步往宅院内走去，边走边骂：
“哎呦，这个味道，册那，你没有鼻子嘛？”
祝为民……呃，现在要叫瘌痢头阿三立刻面露愁苦之色“阿巴阿巴阿巴阿巴”一番比划，然后紧紧捂住自己裆部……神情扭捏……
“册那，面皮倒是蛮薄的……”那伪军挠挠头，朝院子里几拉呱啦喊了几嗓子，很快从门里扔出几件衣裤来。
看样子还挺新的，甭问，肯定是他们收“爱国捐”时顺道弄来的。
祝为民捡起这些衣裤，也不用多说，直接扭头跑到个水塘里，飞快的把身上那套玩意脱了，远远的扔掉，跳下水去……
如果教导小队办事再拖延些的话，只怕瘌痢头阿三当场就要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昏过去，这可是太惨无人道了……
洗完后穿上衣服，沈德东看了他一眼“小赤佬，长得倒是蛮登样的，身上清清爽爽，听说你以前在饭庄的后厨房里做过？会烧菜伐？”
“阿巴阿巴阿巴”瘌痢头阿三点头如捣蒜。
“蛮好，你现在就去厨房间，里面有今天早晨买来的菜，我们这个有30个人……你把饭烧出来！烧得好，就留你在这儿，钞票没有，但肯定不会亏待你！晓得伐！”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瘌痢头阿三虽然不会说话，但耳朵不聋，顿时拍着胸脯指天指地，这还不算，甚至跪下来给沈德东磕了个头。
沈德东哈哈大笑：“小赤佬，倒是头子倒是活络的嘛！算你运气好，我们这两个班，没准就要一直驻扎在这里了。到时候少不了的好处，烧饭去吧！要是做的好，补你个挑夫的缺也不是不行，到时候你就吃皇粮了！”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瘌痢头阿三高兴的跳了起来，连连向沈德东鞠躬。
“册那，时来运转，这个小赤佬倒是不错，有了他，老子一不用站岗，二还能捞点横档……以后收他做个跟班倒也蛮好，行军时候有人替老子扛枪打扇子了……”沈德东往地上一座，内心满意非常。
这大宅子建造的极为考究，地上用的是拼花地砖，盛夏时节坐上去阴凉无比，沈德东很快就靠在墙上睡着了……
刚才在树上放哨其实是挺累的……
“吃皇粮？册那，皇军的粮食倒还真是皇粮了，我呸……”瘌痢头阿三一边往炉膛里填柴火一面心里大骂“赤佬模子，早晚要你们好看！吃进去多少早晚让你们全部吐出来！”
……
祝为民做菜的手艺不怎么样，但在他的刻意认真讨好下，税警队上上下下都吃得非常满意。
晚饭后，他又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桌椅，给大家泡好茶，自己缩到厨房洗碗整理去。
饭后是娱乐时间。
孔先生哭丧着脸，走到一张八仙桌后，这算是临时的书台。
醒木一响，“请听开篇《莺莺操琴》”
老规矩，说正书之前要唱开篇，这是孔先生自从8岁跟着学生意开始就养成的习惯。
唱支开篇大约五分钟，一方面是提醒台下听客，要开书了，赶紧坐坐好，另一方面也是先生们显手段方法。
虽然“唱书先生”是行内的揶揄，但唱得好，还是能大占便宜的，最起码电台就喜欢这种。
孔先生本身一般，但对自己挺有要求的，不肯放过任何锻炼的机会。
不料……
“放屁，谁要听这种嗯啊嗯啊的东西。讲过多少遍了！十八摸，十八摸有伐！”
“对，谁要听这个！四季相思！四季相思！”
台下发出阵阵乱号。
十八摸和四季相思顾名思义都是艳俗小曲，而弹词在这个时代好歹算是高台教化的准高雅艺术。
虽然孔先生讲《昆山书》的时候也是眉飞色舞，但怎么说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虽然情节上诲淫诲盗，可至少有个劝世向善的大帽子带着，所以大家也就眼开眼闭了。
但让他公开唱黄色小调……
这有点突破底线了，当然他不是不会，只从来没公开唱过，这种事情要是被道中晓得了，跑去光裕社告一状，自己只怕在行内要名声扫地的……
正犹豫间……
“啪”一只黄金瓜飞了上来，正中孔先生额头。
黄金瓜本是沪郊常见的一种甜瓜，色泽金黄，呈椭圆形比成年人的拳头略大，味道甘甜，汁水丰盈，而且种植起来很方便，田间地头都能种，种了就能活，很受老百姓的喜爱，自然也成了这群兵痞最好的饭后水果。
成熟的黄金瓜脆生生的，倘若入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现在，那瓜直接在孔先生额头上爆开，汁水瓜瓤瓜子糊了他一脸。
台下暴发出轰天的笑声。
孔先生脸色铁青，还得拱手告饶，“各位老总就拿我当只屁放掉吧，我先去擦擦，再来服侍各位军爷老总……”
“滚滚滚，擦完了就过来，敢晚一分钟就枪毙你个瘪三……”沈德东叫得最响。
孔先生捂着脸踉踉跄跄跑到厨房。
祝为民连忙给他舀了几瓢水倒在脸盆中，有扯过一块赶紧的白布给他擦脸用。
“谢谢，谢谢，祝……嗯，阿三……”
“孔先生你受委屈了，忍忍，早晚收作这帮赤佬！”祝为民低声道。
方才一幕他恰好尽收眼底。
孔先生无端受了如此大的人格侮辱，这让他火气也上来了。
“阿三，没事，没事，走江湖吃开口饭的就是这样，受气是应该的，也就是六场乡邻好脾气……哎，你不要担心我，这个委屈我受得下来，你按照原来计划就是……我先走了……”
说完匆匆离去。
祝为民忙了个把小时，把碗筷洗干净，连带着把厨房都收拾了一遍。
这些房间的格局排列，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打算再花几天时间，把这个大宅子从里到外都好好摸透，绝对不能出现死角。
这种乡间富人住宅，看上去普通，实际上为了防止屡禁不绝的盗匪，大多有个隐蔽的地库，平时用来存放贵重资产，情况紧急时也可以成为临时避难所。
“阿三，阿三！过来倒茶！，茶水都没了！”正厅里，沈德东又在大喊大叫。
祝为民摇摇头，提着个装满冷开水的水壶走了进去。
进了房间他被吓一跳。
孔先生正在台上龙精虎猛的说《祝队长大破蟛蜞窠》。
见正主儿进来，孔先生倒是老脸一红。
为啥？
说书先生都有现场编书的本事，根据听客实际情况，见风使舵，挑对方喜欢的说，这样才能拉住客人。
在这里说和在春风茶馆说，虽然书目是一样的，但内容肯定大不相同。
前者要突出祝队长神勇无比，双手打枪，百发百中，现在么，咳咳，祝队长的形象就颇为猥琐了……
祝为民竖起耳朵一听，也差点晕过去，显然孔先生把昆山书中最刺激的那段按到了祝队长头上。
祝队长在蟛蜞窠遇到了千年蛇妖要和他配夫妻……
祝队长再神勇也比不上蛇妖啊，很快就从人变成射妖了……
堂堂祝队长更名祝三秒……
可怜祝为民到现在连异性的手都没摸过，就被编排成这幅样子……
但为了任务，他还是强颜欢笑，趁人不备向孔先生挤挤眼，意思是你继续说，我无所谓……
一直闹腾到下半夜，可怜的孔先生才沙哑着嗓子下来休息。
而兵痞们除了放哨的外，都横七竖八的睡着了。
祝为民见无人注意，悄悄溜进孔先生的房间里：“今天这段，出了这个院子后就得忘掉，晓得伐？！”
孔先生也被对方这狰狞的嘴脸吓了一跳，点头如同鸡啄米“晓得，晓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