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聘礼
当天下午，辛星已无大碍，沈流川便被学院领导的一个电话叫了去。
院长在电脑桌面点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沈流川一看，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女孩子举着酒杯，与周边几个男人勾肩搭背，看样子应该是在酒吧。起初沈流川还没认出来，直到院长说这女孩名叫陈嘉，是大一学生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这分明就是先前在烟雨江南买琴的陈嘉啊！可照片里的陈嘉，与先前在琴行遇见的陈嘉，判若两人。
“我们学院大一，有几个叫陈嘉的？”沈流川不禁问道。
“就这一个，为什么这么问？”
就这一个，那么就是那个陈嘉铁定无疑了……沈流川无法想象，当初看上去那么天真无邪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夜店女郎了？关键是从照片上看，陈嘉那老成的样子似乎还不是初入这种场合……
“这个女孩我认识，先前有过一点交集，”沈流川想起了陈嘉买琴时财务的窘迫与送她回去时所住公寓的高档，便问：“这个陈嘉，她家境怎么样？父母是做什么的？”
“她不是本地人，父母是做生意的，家境不错，不过听她班主任说，去年好像投资失败，公司破产了，欠了点钱……”
沈流川若有所悟，这样说来，或许就说得通了……
“流川……”沈流川临走前院长叫住了他，“事关我们学院在外的名誉，这事得好好处理……”
这事，的确得好好处理。当下网络这么发达，而社会舆论又是概不负责的，一不小心，X学院就会落得个女生都是被包养的罪名，到时候学院的名声，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挽回的了……
傍晚回到烟雨江南，沈流川远远望见辛星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地上放了一个盒子。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点着脸颊，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见到沈流川，辛星从门槛上起来，抱着盒子微微荡漾着笑意，往前迈了两步，等着沈流川向她走来。
“怎么不去里面呆着，小心别又着凉了……”
沈流川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心疼地责怪。
内敛的人，一旦敞开心扉，那爱意便会像滔滔江水，向着所爱之人汹涌而去。没等进屋，辛星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这是我给你的结婚聘礼，你打开看看……”
沈流川再次揉了揉辛星的脑袋，聘礼是订婚时男方向女方表诚意所下，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反过来了？但惊喜却是千真万确的：“送我的？好端端的怎么送我东西？”他将盒子放在耳边晃了晃，听上去好像是什么硬硬的东西，便问：“是什么？”
“都说了，是聘礼……”
这是惊喜，绝对的惊喜！第一次收到辛星的礼物便是“聘礼”，一时间沈流川竟因开心到胆怯而不敢开盒。在辛星的再三催促之下，他才终于打开了盒子。
盒子一开，几个烫金大字赫然入眼——中华人民共和国房屋所有权证！
沈流川一愣，打开本子，房地产权利人一栏除了辛星自己的名字之外，沈流川三个字也赫然入列。沈流川这才想起来，在南京时辛星要了他的身份证！当时他也没多想，后来事情一多就忘了这事，这下可好，敢情是被辛星拿来分割房产了！
可事情，却似乎偏离了辛星的预想。沈流川逐渐收敛起笑意，转而换成沉默，甚至是冰凉。他眯起双眼携着质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辛星怯懦地回答，心里却莫名地发了虚。
“惊喜？还是因为那张银行卡，是吗？”
辛星不敢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答案的一半，是肯定句。
“敢情那卡里的钱，不是买了你的爱情，而是买了你这一半房产？辛星，照你这思路，我是不是也该把我那公寓分你一半？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辛星极力想要辩解，可偏偏，她做这件事的缘由，又的确是始于那张银行卡……于是话到嘴边，便又无力地咽了回去。她心乱如麻，傻傻地站着，却又不动声色。心里似有台风海啸，却麻木地未能在脸上显现出半分。
“那你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心疼，说出来的话却如铁石心肠。甚至连沈流川自己都不清楚，此刻自己怎么变成了如此咄咄逼人的人。
要说感情，辛星对他的感情他绝对是感受得到的。沈流川气的其实并不是辛星擅自做主把他名字加上房产证的这件事，他气的，是辛星仍然还拿捏着在物质上寻求公平这件事。明明说好了要用那张卡和他的满腔热情换她的爱情，可一转眼，辛星又变着法子退还了那笔钱，还美其名曰“聘礼”……退一万步讲，既然已经答应了领证结婚，那么婚后只要二人能一直在一起，这些东西说白了就都是二人的共同财产，沈流川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必要在婚前这么折腾一番。
“没什么意思……”辛星失落地别过脸，与方才迎接沈流川来时的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想告诉沈流川她的真心，得来的却是这样的糟心结果……
烟雨江南，是辛星全部的身家与心血。她想着，在烟雨江南的房产上加上沈流川的名字，就相当于告诉沈流川，我把我一半的身家性命都给了你，我爱你，爱得义无反顾！可到头来，竟只得来沈流川以为的一句“公平”！
辛星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硬生生地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随着心房的收缩一阵一阵地翻涌，血淋淋地生疼。她撑着桌子坐到凳子上，刚好望见了那几枝北美冬青，它们依旧红得耀目，只是这感情，似乎出现了危机……
“算了吧……”辛星像是泄尽了浑身的气力，起身从包里拿出了那张银行卡交到沈流川手中，而后淡淡地说：“你走吧……”
算了吧？什么叫“算了吧”？沈流川愈发觉得莫名其妙，明明他才是受了气的那个人，怎么倒像是他做错了呢？
这时辛星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手机放在桌上，二人同时看到了一个字：妈……
辛星和沈流川都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都不作了声。辛星接起电话，努力用平和的语言说了一个字：喂……
电话听筒声音开得响，沈流川能清晰地听到陈娟的话：“小星啊，我刚下了高铁，在桐城南站。你那儿怎么去啊？坐公交还是打车啊？要不然你让流川来接我一下？我这带的东西有点多……”
“妈，你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为什么每次都是事情发生了才告诉我呢？”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辛星及时收住：“你在大厅里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辛星无视沈流川直接在手机上开始打车，可这个点似乎不好打车，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司机接单。无奈之下辛星只好打电话给孔青云，电话还未拨通，沈流川便夺过手机：“别打了，我去吧……”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孔青云便接起了电话，“喂”了几声后这边沈流川直接说了句：“青云，没事……”
“沈教授？怎么是你接的电话？小星呢？你俩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
面对孔青云一连串雷打炮轰式的追问，沈流川只说了句“晚点跟你解释”便直接挂了电话。
此时辛星已经红了眼眶，却始终不肯看沈流川一眼。她夺过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坚持着自己的倔强。
沈流川终于心软得跟棉絮似的，他明白此刻如果离开，便意味着辛星将独自面对其母亲，这是沈流川万万不忍心的。于是他靠近她，将她拥入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喜欢你把我们之间的界限划分得那么清楚，你知道的，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你……”
心软，是相爱的两个人共同致命的弱点。
辛星靠在他的肩头，已是泪水涟涟。她又何尝不知道沈流川的心思，可这样的爱过于沉重，令她窒息。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回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即使在爱的程度上，辛星所给予的和付出的并不亚于沈流川，可物质上的贫富差距总令她不得安生。
“沈流川，烟雨江南是我的半条命，我把我的半条命给了你，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这样的坦白，无疑是将沈流川摁死在了名为“爱情”的柏林墙上。他以为自己不求回报，却没想辛星对他的爱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沈流川一颗心被整个揪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用自己的主管臆断来评判你的真心，小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