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鸟
“什么？见父母？这，会不会太快了？”
孔青云是在喝可乐的时候听到这消息的，差点没把可乐呛进了肺里。俞陆离笑着给他拍背递纸巾。
“辛星，你想清楚了？额……我不是说沈教授不好啊，就是觉得，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你们认识才三个月不到吧？你们睡过了吗？不会是有了吧？”
俞陆离被孔青云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这么私密的事儿，竟能像是话家常似的说出口，还真是全然不顾男女有别……
不过这话好在是在电话里说的，不然辛星非得扒了孔青云的皮不可！
“我不像你，重欲！肉食动物！”
孔青云开了免提，这下该轮到俞陆离呛了。孔青云赶紧关了免提，把手机提到耳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守身如玉的好嘛！”
听到这话，这边辛星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是是……您孔家青云大少爷，守身如玉……”
“得，我不跟你瞎扯淡。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那孔教授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我觉着那孔教授人不错，你要真觉得合适就去见呗，我不干涉……”
“行吧，我再想想……”
挂了电话，孔青云似看穿一切地笑着摇了摇头。俞陆离有些看不懂：“青云哥，你笑什么？”
孔青云神神秘秘道：“要不要跟我打个赌？我赌她……”他拉出手腕看了看时间：“半小时内会来按我们的门铃……”
俞陆离将信将疑，却只说了一句：“我不跟你赌，我去弄水果吃……”
果不其然，门铃在第三十分钟的时候准时响起。孔青云赌赢了似的向俞陆离挑眉，后者笑而不语，径直去开了门。
“就知道你会来，小俞水果都给你切好了……”
辛星向俞陆离道了谢，转眼看向在沙发上吃水果的孔青云：“那事儿，我还想跟你聊一聊……”
“那你们先聊着，我先去画社了……”
俞陆离倒是很识趣，反而弄得辛星有些难为情：“没事的小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回避……”
“辛星姐，不是回避，我本来也差不多该去画社了。”
孔青云把车钥匙抛给俞陆离：“你开我车去，路上慢点，等一下我打车过去就行。”
俞陆离没有推辞，拿了钥匙向二人道了别就出了门。
“小俞，挺不错的……”辛星说。
“嗯……我知道……”孔青云答。
“青云，见他父母的事，我有点怕……”
这事，即使辛星不说，孔青云也是知道的。有时候一个人可以在外面的世界伪装成刀枪不入，可内心的疮痍却很难彻底消除。于辛星而言，原生家庭的伤疤是她难以启齿的困顿，而因此所带给她的伤害，或许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宿命。有时候快乐的假象会将其暂时掩盖，而事实上，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揭开假象，露出伤疤。每个人其实就像风筝，被每一个原生家庭牵引着。幸福明事理的原生家庭会牵着线，让你稳稳当当地翱翔在天际，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即使坠落，也会被家人捡回，好好呵护，再次出发。而每当辛星飞得远了一些，底下的那根线就会受到无情的拉扯，时时刻刻提醒她——任你飞得再高，也摆脱不了底下的原罪。别说掉落，那个支离破碎的地方，除了孔青云，没有任何人会接住她。这种情感上折磨，还未上升到肉体的高度，却并不比家暴惨烈。
“别怕，有我呢！再说了，沈流川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在乎这些……”
“我知道他不在乎，可万一他父母在乎呢？退一万步讲，万一我妈，我妈找到他们家呢？”
去年年底买下烟雨江南的老宅子，辛星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向孔青云借了十万。辛星想把户口从老家迁出来，可她母亲怎么都不答应，骂她没良心，说她逃避责任，是不想给她养老。最后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其实辛星并不是不想养老，只是纯粹地想跟她断了关系。
“你妈……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上个月，她打我电话，说是十五年的社保没交满，要补上才能拿养老金。”
“她问你要钱呢？”
“嗯……”
“你给她了？”
“嗯……”
孔青云长长地叹了口气：“给了多少？”
“五万……”
“……”
沉默了好一阵，孔青云才重新开口：“你自己还剩多少？”
“五千……”
“……”
这TM的就是一个吸血鬼！
孔青云掏出手机，二话不说就给辛星转了五万，还没等辛星回应，就好没好气地丢出一句：要还的！连同之前的那十万，还得算上利息！怎么的也得还我20万！
就这样，辛星的尊严才算没被践踏得彻底。她红着眼眶，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拿了退休金，她总该收敛点吧？她就不想想，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她给过你什么啊？”
“生命……她给了我生命……”有些无奈，却又极其现实的答案。
生命，就因为生命是她给的，她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人了吗？
辛星起身走到阳台上，孔青云的公寓楼层，比沈流川的还要高那么几层。辛星大着胆子往底楼望了一眼，一阵高空坠落感导致的眩晕使得她往后踉跄了几步，整颗心都有种摇摇欲坠的失重感，而后双腿便软得直不起身子了。
孔青云赶紧过去抱住了她，抱回了沙发：“你有病啊！恐高还敢往下看，找虐啊？”
辛星的声音发着颤，虚晃晃的，却又扯出一丝笑来：“我就想看看，我还剩多少勇气……”
孔青云坐到她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两个人就自然地陷在沙发里。
“小星，最艰难的时候你都挺来过了，不要因为这些事而放弃。沈流川他是爱你的，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辛星点了点头，可正是因为沈流川的这份爱，她才再次陷入了恐惧。她是不自信的，有时候她会看着天空发呆。天空中偶有飞鸟经过，小小的，拍打着翅膀，轻轻松松地就控制了速度和方向；有时候也会有小朋友一不小心放飞的气球，飘着飘着，就迷失了方向。她也见过檐下青苔处冒出来的倔强小草，和忍冬开放的坚毅腊梅。坚强，什么是坚强？咬牙挺过去的叫坚强，挺不过去的，就一定是懦弱了吗？
“青云，你觉得我配得上他吗？”
“配不配得上，不是别人说了算，也不是沈流川说了算，而是得你自己说了算！小星，你这么优秀，配谁都绰绰有余了……”
辛星像是被逗乐了：“哪有你说得这么好……”
窗外飞来一只麻雀，扑打着翅膀落在了阳台上。它来回走得轻巧，叽叽喳喳叫唤了几声后又扑打着翅膀一头扎进了湛蓝色的天空。
小时候，辛星曾幻想过自己变成一只小鸟。因为在年幼时的她看来，小鸟是自由的。直到有一天，一只受了伤的麻雀撞进了她家院子，被奶奶抓住之后，当晚餐桌上就多了一盘辛星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东西看上去极其孱弱，放在那儿，辛星似乎能看到它的垂死挣扎与死前所承受的痛苦……
那是辛星的童年阴影，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而正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在树干上狠狠地划了一道，日后这树即使参天，而那道划痕犹在。
“想什么呢？”
孔青云见辛星眼神呆滞，像是陷入了某段记忆里。
“我在想，如果我是一只小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把你抓起来好生养着，给你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再给你养老送终哈哈……”
哦？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