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宁波华美医院之创建与社会各界捐赠之义举

教会医院循基督教义而设，与生俱有慈善基因和公益传统，作为美国浸礼会所创设之宁波华美医院亦是如此。医院源于1843年玛高温奉耶稣救世之道来甬施医治病，《华美医院历史》云：“本院工作之肇始，乃由于一八四三年代表北美浸礼差会来甬之玛高温医士，医士本耶稣救世之大道，热心服务，救济贫病，历有年所。”21920―1921年《宁波华美医院报告》所载《宁波华美医院章程》更是开宗明义提出医院之宗旨：“本院由中西善士设立，以救济贫民、传扬圣道为目的。”3院长兰雅谷（James Skiffington Grant，1861―1927）劳绩纪念碑亦曰：“先生，讳雅谷，产于坎拿大，毕业于美国密雪根大学医科，性慈祥，治事有毅力。主后一八八九年受美国基督教浸礼差会之命，挈眷来华，任宁波大美浸会医院医士职。先生即本基督牺牲精神，殚心服务，日夜奔走于城乡各地……综先生行谊，诚无愧为一忠实基督徒一生，以基督为模范，故能刻苦自励，博施济众。”41943年10月修订之《私立宁波华华医院董事会章程》亦云：“第二条：宗旨：本会本基督教之精神，以提倡科学医术、医疗病黎为宗旨。第三条：事业：本会基于前条宗旨，现设有医疗机关一所，定名私立宁波华华医院（以下简称该院）及该院附设高级护士学校一所。”5

如上文所言，宁波华美医院系美国浸礼会所创建，建院初其“常年经费皆自西人教会劝募而来”，6后来随着医院声誉日升，就诊病人增多，规模不断扩大，日常开支渐多，医院经费已显捉襟见肘之虞，正可谓“医院开办多年，经费尚苦支绌”，7诸事苟简，故仅靠教会经费资助实难以为继，所幸赖于甬沪善士慷慨解囊、鼎力相助。对此，兰雅谷有如下之感叹云云也就不难理解了，曰：“因之来院求医者年多一年，西款不足则承甬沪官绅商学各界好善君子慷慨捐助，赖以支持扩充，乃叹甬人仁心义气，爱人如己，无怪我西人啧啧称道也”。8在支持医院建设与发展方面，现存档案史料多见载当时中西善士及机构携手慷慨捐赠之感人义举，兹将简要情况列述如下，以见其端倪。

1843年11月初玛高温抵甬施医治病，当时暂居于一位宁波商人免费提供之私宅里行医。诊室开办3个月后，玛高温于1844年初离开宁波，直至1845年4月再次回到宁波，重开诊所，起初租赁于甬城北门“佑圣观”之厢房，后因得到中国医药传道会（The Medical Missionary Society of China）资助，搬至“佑圣观”附近行医。此时期，诊所获得孟加拉的欧洲社区从巴黎所订购之医疗器械、人体解剖模型、图书资料等捐赠，亦收到了美国费城等地捐赠之药品和书籍等，英国驻甬首任领事罗伯聃（Robert Thom，1807―1846）也向医院捐赠了50美元。1847年6月美国浸礼会传教士罗尔梯（Edward Clemens Lord，1817―1887）夫妇抵甬，前来协助玛高温，被后人视为医院真正创建者。91865年7月中华传道会（Chinese Inland Evangelization Society）白保罗（Stephen Paul Barchet，1843―1909）抵甬施诊，10 1880年在宁波士绅与麟桂赞助之下增建女病室，置十床以收治女患者，11白君善交际，其道德、医学为甬人所敬重，故与当地士绅关系甚好，比如麟桂、薛福成、12张美翊（让三）13等均系其好友，薛公对之即有“同跻仁寿”匾额之题赠。14

不过，真正迎来医院黄金发展时期，当推兰雅谷主持医院工作期间。1889年白保罗因病离甬，美国浸礼会复派兰雅谷继其任医士职，15随后任院长，直至1927年1月29日长眠于宁波，殚精竭力，三十八年如一日，将毕生献给了宁波医疗卫生事业。兰君长院期间及其逝世后之若干年内，不仅医院诊疗业务蒸蒸日上，院舍扩建、医疗设备添置也卓有成效。《兰雅谷先生六秩大寿来华卅周纪念会劝集医院经费启》云：“先生英国坎拿大人，精于医学，植品端方，居心慈善。三十年前来华，即任北门外华美医院院长，专以救世活人为急。约计自任事迄今，经其医治者不下数十万人，无不尽心竭力。虽风雨寒暑，奔走劳苦，亦所不辞。”16兰君一方面除了上文所言日夜奔走于宁波城乡各地诊治数以万计患者外，还为解决医院医护人员短缺之问题，就地培养数十名医护人才，《故院长兰雅谷先生劳绩纪念碑》云：“又以一手一足之烈，不遑应接，出其所学，广为陶育，今日由先生之手植而以医业擅名于甬地者不下数十人，诚亦先生之心血也。”鉴于病室之简陋，兰君及甬人捐建了男病房及手术室，上述纪念碑云：“又见其时医院限于经费不克发展，遂于一九○二至一九一五年兼任浙海关关医俸金所入，悉数捐助，地方人士闻风兴起，输将恐后，院务大振，由是易其名为华美医院，以示与华人合作也”，17体现出该院实系一所美、华合作创建之医疗机构，故医院后来易名作“华美医院（HWA MEI HOSPITAL）”，寓中美合作之意也。18

1920年6月21日，恰逢兰雅谷六秩寿辰暨来华卅周年，张美翊（让三）等人发起为兰君开纪念会，并借此向社会募集经费，扣除纪念会开支费用后余2026元，兰君悉数捐赠，以充医院经常费之短缺。19是次集会上，兰君又得时任会稽道道尹黄庆澜（涵之）、20浙海关监督孙宝瑄（仲屿）、21鄞县知事姜若（证禅）、22宁波旅沪同乡会会长张美翊（让三）、袁贤安（履登）、23方浚年诸氏之支持，遂有募款从美国购置当时甚属先进之医疗器械爱克司光镜之议，包括黄庆澜（涵之）、徐维训（庆云）、24浙海关税务司葛礼（R. A. Currie）、英国驻宁波领事官达伐生、达丰染厂等众多人士和机构都有捐赠，募款超过8900元。《宁波华美医院缘起》云：“今岁余行年六十，来华亦卅周矣，同好诸公为余纪念，因思爱克司光镜为察验身体脉络必需之品，复为筹集巨款用备置镜装室，不日可以观成。将来视病知源，洞见症结，皆出仁人之赐。”25是年，鉴于众多贫病者无钱住院，备受病疼之苦，兰雅谷决定推广“住院恩床”，26向社会发布《劝募贫病住院恩床启》，27在其倡议下，美国励女士家族以及定海李拙、镇海方式如夫人郑氏等积极响应。28是年方式如尚捐赠100元，指定修西式水泥井，29其子方稼荪捐赠解剖活动医床等医疗设施，30定海益昌木行赵世福出资150元捐赠“培养细菌伏箱”。31

1923年迎来医院开办八十周年，鉴于旧有院舍及设备不敷应用，有碍医院发展，是年兰雅谷又有募建住院新大楼之计划，力谋发展，以求完备，7月兰君发起募捐，之后率同门人任莘耕医生，奔波东西向社会募集善款，得到甬地耆绅张美翊（让三）及旅沪宁波同乡会广为介绍，自甬而沪宁杭，以达津京，甬上乃至全国名人政要巨贾、本院医护人员、浸礼会、社会普通民众在内之中西善士及机构踊跃支持，比如吴荫庭助洋5000元，周宗良助洋4000元，32孙梅堂助洋2620元，33方若（药雨）助募洋2000元，34孙宝琦（慕韩）经募洋1450元，35卢永祥（子嘉）、36李思浩（赞侯）、37王正廷（儒堂）、38徐维训（庆云）、朱佩珍（葆三）39各助募洋1000元，韩国钧（紫石）、40虞和德（洽卿）、41黄庆澜（涵之）各助募洋500元，孙传芳、42冯玉祥、43黎元洪各助募洋200元，44张载阳（暄初）、45李组才46等亦极力襄助，踊跃输将，经孙宝琦募集，当时国务院、财政部、税务处、海军部、交通部、司法部、外交部、教育部、财政总理会等机构及个人均有捐赠，至1927年夏，医院先后募得善款达13万余元。47在兰雅谷、任莘耕、教会及社会各界共同努力下，医院得以动工兴建，1926年11月5日举行了住院新大楼奠基仪式，48兰君逝世后一年即1928年住院新大楼结顶。1928年秋，任莘耕为添置住院新大楼内部设施再次发起募捐，至1929年12月募得善款8214元，49比如楼恂如经募1250元（含敦厚堂800元及楼恂如本人450元）捐赠新式骨科机床一架，50徐维训（庆云）募助自动电话总机，51类似例子尚有不少。至此，中西社会各界为住院新大楼总计捐款近30万元，52相关档案史料对此记载甚详，有关情况可以参见本书辑释之档案。1930年4月3日，为纪念中西合璧风格之住院新大楼落成，举行了盛况空前之典礼，53此时医院就医条件、环境焕然一新，而且诊疗设施亦得到了显著改善，院之设备，亦臻完备，最是鼎盛，可谓实现了兰雅谷以创设浙江无上医院之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