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封信 致于丽

我的于丽！您说我还没有了解您，这话说得有道理。我总以为了解您美好灵魂的所有宝藏，但我又总是发现有新的。世上有哪一个女子像您那样能把柔情和德行结合起来，用后者节制前者，使二者显得更富有魅力？在这使我懊恼的智慧里，我发现某种可爱和诱人的东西；而您又如此亲切地弥补了您给我造成的缺憾，我差一点儿把这些缺憾当做宝贵的东西。

我一天比一天更深切地感到，被您所爱是最大的幸福；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东西比得上它；如果必须在赢得您的心和把您据为己有二者之间进行选择的话，那么，可爱的于丽，我绝不会有片刻的犹豫。可是这种令人苦恼的取舍因何而起呢？自然界本来要二者结合的，为什么却变成不能相容呢？您说时间是宝贵的，我们要尽情享受眼前的时光，要慎防由于我们的急躁而扰乱了它平静的运行。唉！愿时光流逝，也愿它幸运！但为了接受一种可喜的状态，是否应该忽略另一种更佳的状态，而且必须喜爱宁静胜过喜爱最高鸿福呢？会不会失掉可以更好地使用的时间？啊！假如一个人能够把一千年的寿命花在一刻钟，那么忧愁地计算他可活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您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幸福，这些话全都是无可争辩的；我觉得我们本应该很幸福，然而我却不是这样。您嘴里说出来的聪明话没有用，大自然的声音更有力量。当它跟心声协调一致时，有抵抗它的方法吗？在这个尘世上，除了您再没有能牵惹我的灵魂和感官的东西了：是的，没有您，大自然与我何有；但大自然的权威是在您的眼睛里，它在那里是无敌的。

神圣的于丽，您的看法却不是这样；您只顾使人家的感官愉快，而不对您自己的进行斗争，人类的情欲仿佛是处在—个如此崇高的灵魂之下；因为您有天使的美质，所以您有天使的纯洁。我嘴里喃喃表示尊敬的纯洁啊，我怎样才能够不是使您降低，便是使我升高到您的地位呀！然而不行，我将永远在地上爬行，而且永远仰望着您在空中闪耀。啊！愿您在我得不到安宁的情况下感到幸福；愿您享有您的一切德行，愿那企图玷污您的德行的卑鄙小人不得生存！愿您幸福；我将尽力忘掉我是多么可怜，我将从您的幸福中取得对我内心痛苦的慰藉。是的，亲爱的情人，我认为我的爱情与它所热爱的对象同样完美；被您的魅力煽起的一切欲望都在您灵魂的完善中熄灭；我看到您的灵魂是那样地静穆，因而不敢扰乱它的安宁。每当我企图从您那里取得些许抚爱时，我不仅因为担心会冒犯您而缩手，更因为心里害怕损害您如此纯洁的最高幸福而终于止步不前。在我所渴望的种种利益里，我只看到对您最有价值的那些；我既不能使我的幸福跟您的协调一致，我便放弃了我自己的，您看，我是何等爱您。

您在我的感情里引起多少难以理解的矛盾呀！我既顺从而同时又鲁莽，既急躁却又谨慎；我一抬头看您，内心便产生矛盾的斗争。您的眼神，您的声音，把爱情和天真无邪的动人的魅力带到我心里；要抹掉这神圣的魅力只能令人遗憾。我只有当您不在跟前时，才敢于作些大胆的遐想；我既不敢当面吐露心曲，便只好向您的画像倾吐；我在您面前不得不表示的拘谨，对着画像才得到报偿。

然而我在受苦，并日见憔悴；火在我的血管里流动；既不能予以扑灭又不能使之缓和，我想加以抑制，却反而激怒了它。我应该是幸福的，我同意是这样；我毫不抱怨我的命运；我目前的景况，即便是地上的国王我也不愿与之交换。可是，一种真正的苦恼在折磨我，我想逃避它而不可得；我绝不愿意死，然而我在死去；我想为您而活着，您却在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