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赫尔德《人类历史哲学的观念》一书的评论者(《文学通志》第四期及补编)对《条顿信使报》二月号反驳本评论的一篇文章的答复
在《条·信》二月号第148页上,有一位本书的辩护人赫尔德先生以一个牧师的笔名,出面反驳所谓我们《文学通志》上的攻击。把一位受人尊敬的作家的名字卷进评论者和反评论者之间的争论里去,这是很不恰当的;因此我们在这里只想辩明我们在论述和评判这部著作时的工作作风是符合该杂志本身所采用的准绳,即严谨、公正和节制这些准则的。这位牧师在他的文章里针对他心目中的一位形而上学家大肆争论;他把这位形而上学家描写成对一切通过经验途径而得来的教诲,或者如果这样还嫌不够的话,描写成对根据自然界的类比而得出来的推论已经全然昏瞀了,并且要把一切都塞进自己那经院的、空洞的抽象模型里面去。评论者本人很可以略过这一争论不谈,因为在这上面他和牧师的意见完全一致;评论本身就是它最好的证明。可是评论者既然相信自己很懂得一些人类学的材料以及一些它们的运用方法,可以就整个人类的天职探讨人类的历史;所以他就确信这决不能求之于形而上学,也决不能求之于以人类的骨骼与其他物种的骨骼进行比较的自然博物馆;而且最不可能的则是后一种办法居然可以引出人类对于另一个世界的天职,那是只能在他由之以显示自己的品质的行为之中才能发现的。
评论者又被说服,赫尔德先生从来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目标,即要在他的著作的第一部中(这部分只在于把人类表现为处于普遍的自然体系之中的动物,因而也就是未来观念的一种前兆)为人类历史提供实际的材料;它只是提供一种能够引起生理学家注意的想法,把生理学家常常是只着眼于动物结构的机械目的的那种研究尽可能地一直扩充到这种被创造物之能运用理性的合目的的机体上面来,虽说他在这上面所加的分量要大于与它所相称的。而且一个属于这后一种意见的人,也并不必须(像这位牧师在第后文上所要求的那样)证明:人类的机体即使在另一种形式之下也还是可能的;因为这一点就正如说它唯有在目前的形式之下才有可能,是一样地不会被人认识出来的。对经验的理性运用,也有它的限度。经验确实可以教给我们,某种事物是这样或那样得出来的,但却从不会教给我们,它决不能是另外的样子;而且任何类比也填不满偶然和必然二者之间这条无法揣测的鸿沟。我们在评论中说过:“如果我们按照物种的相似性来逐一地检点物种,那么差别的细微性在如此大量的繁多性的面前,也就正是这种繁多性的必然后果。它们之间只有一种亲属关系,即要么一个物种是从另一个物种之中或者 [8] 大家都是从一个唯一的原始物种之中产生出来的,要么就或许都是从一个唯一正在生育着的母体之内产生出来的;但是这就会导致那么可怕的观念,以至于理性就要望而却步了。这些是我们不能归之于我们的著者而不会不公道的。”
这段话误使这位牧师相信,在我们对这部著作的评论中仿佛可以看出有形而上学的正统,因而也就是不宽容。于是他就提出:“健全的理性任其自由,就对任何观念也不会望而却步。”但是在他所幻想的一切之中,并没有任何东西是可怕的。可怕的仅仅是普遍人类理性的horror vacui[害怕真空],亦即当人们碰到根本无法去思维任何东西的那种观念时,才会望而却步。而在这种观点之下,本体论的条文就很可以用来当作神学上的而且恰恰是宗教宽容方面的教规了。这位牧师还发现,把思想自由这一功绩归功于本书,对于这么著名的一位作家来说未免太平凡了。毫无疑问他的意思是说,那谈的只是外在的自由,外在的自由由于要以地点和时间为转移,所以事实上根本就不是什么功绩。可是书评却是眼中有着内在的自由的,亦即摆脱了习惯的并被舆论所强化了的概念和思想方式的束缚的那种自由;这是那么极不平凡的一种自由,就连纯以哲学家自命的人也很少能努力上升到那种地步。他责备这篇评论说:“它所引征的都是些表述结果的章节,而没有同时引征为这些结果作准备的章节。”这对于所有的作家来说都可能是一种无可避免的坏事;但无论如何那总比仅仅一般地引这一节或那一节来加以称赞或谴责要更可原谅得多。这样,我们就仍然是以对著者的荣名而更其是对著者未来的荣名怀着恰如其分的尊敬乃至于同情,在评论上述这部著作的;因之这就和这位牧师在第后文中(并不很负责任地)塞进来的什么本书并未能完成它的题名所允诺的东西之类的话,说起来是完全不同的。因为本书的题名根本就没有允诺什么,本书第一卷中只是包括普通生理学的预习,借以完成可以期待于随后几卷(就我们所能判断的而言,其中将包括确切的人类学)的内容。提醒一下这一点并不是多余的:本卷中对自由加以节缩,就可以有助于下一卷中对自由加以优容。此外,现在就只有待于著者本人来完成本书的题名所允诺的那种东西了;这是我们有理由可以寄希望于他的才能和他的博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