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侯父子上阵 诸葛爷孙搅局
夏侯笺已十余年未现身江湖。可他的恶名依然不减。说起采花贼,怎能不提夏侯笺,刚被捕的那个和他无法并论。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小生夏侯笺,企今夜与姑娘共度良宵。”
隽秀的小字落在桃花般的信笺上,从权贵到富豪再到青楼,女子只要收到这信件,便没有逃脱的。
过于放浪的生活终于使他染上了花柳病,难以医除,采阴补阳的邪门功夫出了岔子,内功修为虚浮,后继之力不足,御气巅峰,难有寸进。
十余年过去,他已成老生了,病体更衰,再不能如当年持久地极速飞奔,但短暂一展身法,一如当年那般神速。
一波又一波的来人让项金惊讶,荆玉散开神识探查,“附近还有两个聚海中期的老头呢。”
聚海境实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进入聚海境修炼进度极为缓慢,凭武林中的武功心法想要将真气化为液态聚满气海,有生之年几乎没有可能,六七十年时间能从初期修到中期已是不错。所以这个实力的都是武林名宿,老辈人物了。炼气到这个程度寿命自然也会延长,正常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左右,但还是远不够再作突破的时间。
夏侯笺加入战团让局势瞬息扭转,三个炼体巅峰实在是不能弥补的破绽,霸拳门逐渐败下阵来,向杨飘求助。
杨飘拒绝,只在一旁看着。身为江湖正道年轻一辈第一人,偷袭之前都会喊一声来提醒对方,更不屑以多欺少,只会以一当十,绝不会做以十敌二的事。
况且霸拳门不只是小派,也不是正门,是见风使舵,随风而倒的墙头草。门人良莠不齐,行事正邪不一。
很快霸拳门九人落败,倒地吐血。
夏侯笺停下身形,虽有杀心,却不能动手,因为接下来杨飘就要动手了。他身形不算高大,站在夏侯熊身边就更显矮了,面色苍白,略显病态,面目依稀可见往日的俊美。
杨飘拔剑,“我若杀此人,诸葛兄可还有阻拦?”
诸葛闲摇头。夏侯笺的事迹那是清清楚楚无可争辩的。
夏侯笺伸出双手,“我已一双手掌领教昆仑的切山割玉剑法。”
杨飘收剑入鞘,“我岂能在兵刃占你便宜!”双拳一震,空手杀去。
双方打过三五招,夏侯笺目光闪动,嘴角奸笑,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出现手中,向杨飘划去。
杨飘虽心有防备,还是躲闪不及,衣袖破裂,手臂流血,就想夏侯熊那样。他叱一声,“淫贼果然奸诈”,腾空拔剑,昆仑剑法一招一招连绵不绝。
项金又在一旁偷学。荆玉笑道:“又有人来了,越来越热闹了。”
峨眉四人到了眼前。
严英拔剑大喝冲出,他性子急,除魔卫道永远冲在前面,从不跟邪魔歪道讲什么单打独斗的公平道义,不管杨飘是否在意,直接上前帮忙。
王英未能拉住,担心师弟一人遇险,率两师妹一起加入战团。
夏侯熊提棒走出,诸葛闲想阻止又不知道怎么出口。
“无论我心中再怎么不情愿,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不能看着他死在这里。”夏侯熊看着诸葛闲说:“或许才能与庸碌不是注定的命运,但善恶正邪的立场是上天定好了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夏侯世家是我无法逃避的宿命。”
夏侯熊一棒将严英打得吐血而退,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出手自我束缚,被人打得衣衫破碎怒火也不曾出过全力。
此时他再无约束,真气鼓荡,将破碎的上衣彻底震掉,虬龙般的手臂挥舞棍棒,大开大阖,再不是先前那种出手留三分慈悲的剑法,是马战长刀的招式。
峨眉四人除大师兄王英稳步御气中期许久外,其余三人离御气中期还有段距离。夏侯熊以一当四,取得压倒性优势,他压抑太久了,此时真气顺势涨动,隐隐要突破至聚海境。
诸葛闲不再说话,这是夏侯熊宝贵的时间,这一战过后夏侯熊找个地方运行心法修炼一番就可以突破了,不能打扰他。
另一边杨飘逐渐占据上风,夏侯笺体衰,气力不继,时间长了自然落入下风,中了几剑,伤口不深。
荆玉道:“终于耐不住了,一个聚海中期的人要出手了。”
一个相貌与夏侯笺相似的花白须发老头提着一把剑来到战场上。那把剑一看就是名剑。
夏侯世家祖上梁朝时期也曾官居相位,祖传刀剑双绝。刀是马战用的长刀,剑是长剑。
这老头就是夏侯笺的父亲夏侯㖽。江湖中背地里叫他夏侯老贼。他年轻时也是恶名威震一方,此时威名不减。刀法剑法传到他这里有断绝的兆头。儿子风流成性,武功另辟蹊径,于家传武学不甚精通。孙子不知是儿子哪时哪地留的种,连家门都不认,只被他强行教了一招半式。
三代单传,再怎么合不来,哪怕已没有情感,也抵不过骨肉相连不能舍弃。当夏侯熊被官府抓捕时夏侯老父子就赶到暗中跟哨了,只是夏侯熊一直没有需要他们出手的必要。
此时夏侯㖽提一把祖传名剑倚天,欲一剑毙掉杨飘。可他一剑尚未刺出,林中忽起阵阵琴音,其他人都无碍,只有夏侯㖽运转真气抵御。
歌声伴随着琴音而来:“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氏。
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
声音高亢中带着悲凉。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坐在不远处树下抚琴作歌。
夏侯㖽笑道:“弹唱一辈子了,还是这几句,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诸葛饮推着二哥来到老人身后。这是他们的爷爷诸葛巷。狠毒的夏侯㖽都放心不下唯一后代,诸葛巷自然更放心不下这个双腿残疾的孙子。
诸葛巷琴音不绝,“黄土埋了半截身子,偷袭一个后生小辈。”
“我会在乎这些?”夏侯㖽弹剑铮铮,“脸面,名声,道义,都是狗屁!你一定要阻止我救子孙?”
“我只是不想你杀人,不反对你救人。”
“不杀人怎么救人?”
“你这身修为难道做不到?做不到就让你儿子等死吧。我看他活的太长了。你孙子我倒是看着挺顺眼的,可他不需要救。”
夏侯㖽强行介入战圈。
诸葛巷也掺和进去,“行武道登仙之路,出手必为救人!”
夏侯熊牵引着峨眉四人靠拢过去。
九人混战着打到水潭边。
诸葛兄弟慢慢跟过来。
杨飘剑上粘有夏侯氏三人的血,甩落到水潭里。水中血丝明显,三血泾渭分明,接着两血扩散融到一起,不分彼此,与另一血过了一段时间才融到一起,血色在水中扩散,慢慢淡去。
诸葛闲好像明白了什么,想分开乱战的人却没有办法,向荆玉求助。
荆玉十指飞舞,火焰纵横交错,化为牢笼。九人各处一室,被拘禁出来。他们都震惊地看着荆玉,尤其是夏侯笺,庆幸自己今日没存淫秽之心。
“夏侯叔叔,”诸葛闲打断众人的乱想,叫夏侯笺一声,“我想请教一件事。”
“讲。”
“敢问尊夫人是否身材高大?”诸葛闲顾不得失礼,继续讲下去,“为何您与老爷子身量不长,而令郎却生得如此高大?为何您与老爷子面目相似,年轻时仪表堂堂,而令郎与你们全然不像?”诸葛闲一句接一句,直击夏侯一家心坎,又转向夏侯熊,“敢问夏侯兄,令堂曾是哪家的千金?”
夏侯熊从未见过母亲。自打记事起就没有母亲,随着长大懂事明白了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也就明白了自己婴儿时期能留下性命已是大幸。
夏侯笺心中巨震,孩子小时候看不出来,长大了却没见过几面,今日被一语惊醒,他记得那女人身材娇小,不然自己怎会看上,才觉自己玩弄了一辈子女人,最后竟被女人狠狠玩弄了一次。
夏侯㖽不能接受香火断绝的事实,取地上一块巨石削成碗状,舀起清水,接几滴自己与子孙二人伤口流的血,二人呆立一旁,石像一般。
诸葛闲道:“那种方法不怎么靠谱,还不如比较长相身材。不过既然你信这个,老天似乎摆明了要告诉你真相。刚才混战中你们的血洒入水中,我看到了结果,才醒悟过来对你们说的。”
夏侯㖽颤抖地看着碗中与诸葛闲所言如出一辙的结果,将石碗摔个粉碎,又哭又笑地走了。
夏侯笺一言不发默默跟上。
杨飘与昆仑四人都有伤在身,没有愣冲上去拦截。
诸葛闲指着夏侯熊对一旁霸拳门的人说:“这位老兄与刚才那两位没有任何关系,与那两位有仇的不要再来扰他。”
霸拳门几人咬牙爬起来走了。
诸葛闲又对杨飘几人说:“也请各位江湖同道不要在肆意诋毁他。他并不是老贼的孙子,淫贼的儿子。他还有什么让人看不起的地方呢?还有什么依据让人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破事都按在他头上?”
杨飘几人表示赞同,抱拳告辞。
荆玉道:“我还说都是你们门派里的老家伙们偷偷摸摸干的呢,你们信吗?”
几人敢怒不敢言,加快步伐远去。
夏侯熊呆立当场。他一直不想自己是夏侯世家的人,而今竟成现实,心中却没有一点欢喜,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片空洞。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无家无乡。天下之大,了无归处。
诸葛闲想劝他几句也不知讲些什么。他与弟弟和在场的项金荆玉几个年轻人都很同情这个孤独中突然更孤独的人,心有伤感。
“这就是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感受吗?”项金心中默想。
只有老人一生百年经历过多少悲欢离合,此时只感慨叹一声,上前拍了拍夏侯熊的肩膀,要开导他一番。
正是:
初经离合尝滋味,惯看聚散解寂然。
欲知后事,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