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曾经呢,老爹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小镜坐在副驾,他会打开后排的车门,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去,一家三口去兜风。
兜风虽然愉快,可惜容易出事。
老爹穿衣服比较没谱,半夜带我去超市买火腿肠,懒得找外套,披条床单就出门了。小镜对此十分愤慨,觉得他拉低了整个家庭的着装水平。我倒是无所谓,丢脸这种事情我也算个行家,按照他的德行,没有屁股挂一口锅去逛街,已经比较讲究了。
老爹带着我去接小镜下班,兴冲冲地,还带了礼物。小镜刚上车,脸色铁青,说:“你看看你穿的什么。”
老爹说:“还行啊。”
小镜怒视他的脚。
他下身运动裤,鞋子却是一双皮靴。
小镜说:“你疯了吗?”
老爹傻笑,说:“急着接你怕迟到,随便穿的,有创意吧,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敢跟着笑,我又不傻,这时候附和他等于自杀。
在恐怖的沉默中开了二十分钟,小镜突然爆发了,说:“你下车。”
老爹说:“高架怎么下车?”
小镜说:“下车,我不想跟你在一辆车里。”
老爹和我被赶下车,一人一狗战战兢兢地沿着高架最边上,徒步走了半小时。车子在我们旁边呼啸而过,望着老爹的背影,我特别担心他想不开,一头从高架上跳下去。
他的礼物是一盒面窝,是白天他在家用油锅炸的。我永远记得他满脸面粉的样子,忙活着对我说:“人都有两个家,出生一个,结婚了又一个,以前那个就叫老家。小镜嫁到南京了,我要学会做她老家的小吃,她就会真的把这里也当成家。”
看来,他失败了。
类似的失败还有很多次,具体过程我搞不清。他们相恋三年,可是婚姻只有非常短的时间。
新家老家,最后分家。
分家前我只有一个狗盆,分家后我还是只有一个狗盆。
老爹把我送到宠物店住了一段时间,号称去外地出差。
我不想住宠物店,又哭又闹的,老爹说:“坚持坚持,挣点钱买鸡腿吃。”
我说:“你这就是逃避,快过年了出啥子差,老婆都跟人跑了。”
老爹气得手发抖,看样子要揍我。
我赶紧说:“那我住宠物店吧,你去出差,不是逃避。”
老爹背着行囊,走出宠物店门口,荷花姐叫住老爹,说:“今天你应该庆祝一下。”
老爹说:“为什么?”
荷花姐摊开双手,晃了一晃,说:“今天正好满六个月,你结完这笔账,梅茜的分期付款就结束啦。”
老爹愣了下,说:“怎么正好是今天。”
荷花姐说:“对呀,时间真快,我第一次碰到买狗还要分期付款的,更没想到你还能付完。哎,你哭什么……”
老爹冲她笑笑,比哭还难看。
荷花姐说:“照顾好自己。”
老爹点点头,走了。
荷花姐犹豫了一下,大声喊:“你还回来吗?”
老爹背对着她挥挥手。
我明白的,老爹心里一定在想,那么今天正式是一家人了,可是已经分家了。
小镜终究回去了,回到早饭是面窝的老家。
在宠物店我认识一些朋友,边牧和黑背什么的,大家一起玩球。
老爹不在,我偶尔会想他,整体是奔放而洒脱的。左拐小卖部偷火腿肠,右拐大排档等红烧肉,整条狗充满活力,就差能飞了。
但我偶尔会想他。偶尔的意思是,每半小时想一下。
我也想那辆白色的越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