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危局
三天之后,按照方文礼的指示,鸿运赌坊封了三千两银子,由潘玉和亲自送到徐景轩手中,回到方家后,潘玉和冲着方文礼叹了口气,说道:“赌坊十天的进项就这样没了。”
方文礼淡淡一笑道:“老潘啊,一个人若是害了牙疼,你说他会让这牙天天都疼吗?我想谁都不会,一定是忍一时之疼,彻底拔掉为好。”
潘玉和听了这话有些吃惊,这分明是一种暗示,徐元的死是方文礼的安排,他原以为方文礼会使个手段,让徐元离开赌坊就是了,没想到竟是结果了徐元的性命。显然,方文礼背后有个鬼魅的身影,一个能听命于他的武功高手。这么多年了,潘玉和对此却毫无察觉,一想到徐元惨死的样子,他不禁觉得脊背里一阵阵发凉。
方文礼话头一转,问道:“听说徐景轩的儿子常去赌坊?”
潘玉和道:“是,而且输了不少,从赌坊已借走一千九百两了,不过徐元这一死,帐房暂时无人,他也没处可借了。”
方文礼冷哼一声道:“狼借猪崽,还能指望他自己还回来?老潘,徐元自己的亏空,加上他塞给徐景轩的,还有这位徐公子的欠帐,年底前要一文不少收回来,对了,还有你刚送去丧银也算在内,葬个王公也用不了这些银子,何况一个没品没德的混蛋,只要不和徐景轩撕破脸面,我不管你用什么阴招损招,年底赌坊的帐目对上数就行。”
潘玉和早知方文礼不会善罢甘休,这棘手的差使早晚要落在自己头上,他在心里算了一下,这笔帐总共两万三千两,几乎是赌坊全年收入的两成,三个月内弄回来,可不是一般的难度,他知道方文礼断不会宽限让步,自己只得硬着头皮想办法了。
潘玉和揣着难啃的骨头回到赌坊,把自己关在屋里想辙,他只是个生意人,杀人绑票的事他干不了,阴损算计的事还能将就,现如今赌坊除了他就是一群伙计,这意味着凡事都要亲自出面,而且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徐乃贵只是小角色,就算运气再差,三个月内也输不了三万两银子,更何况银子都捏在徐景轩手中,潘玉和想痛了脑袋也没个结果。
头痛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林飞,这几天方欣越靠越近,有事没事就找他说话,但凡上街买了零食,定要多带一份塞给他,林飞不好强拒,但他内心实在不想与这位小姐走得太近,一方面是因为方旭和袁成的关系,另一方面,林飞并无在此地久居的打算。更何况那只贵重的镯子与他本人还有牵涉,而且这只镯子怕是某个追求者送的,既然不想久留,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然而麻烦这个东西越躲越粘人,林飞今天故意躲着方欣,也赶上赌坊客多,林飞又是添茶又是续水,还时不时坐下来跟面熟客人聊上几句,方欣见林飞没有片刻闲工夫,便独自上街去了。林飞心里总算暗松了口气,于是找个空座休息,没过多久,方欣又蹦跳着回来了,手里掂着一盒麻糖,见林飞空闲了,便也上前坐了,笑嘻嘻地说道:“累了吧,大忙人,来,吃糖。”
林飞嘴上直说不累,但又不好立刻起身去忙,那样就会让躲避太明显了,他虽然无意亲近方欣,但也不想得罪她,林飞看得出这位东家大小姐的任性,若是惹恼了她,自己的日子恐怕更难过,这样一来,他与方欣的关系近也不是,远也不是,分寸就变得很难把握,此时此刻的林飞感到一阵燥热。
方欣嗔怪道:“还说不累?头上都有汗了。”
说着话,方欣左手递过麻糖,右手递过丝帕,林飞哪敢去接,抬手用袖子在额上一抹,笑道:“这不是累的,屋里人多闷的。”
谁知这一抹,额头上竟抹出一道黑印,方欣看见就咯咯咯笑了起来,指着林飞说道:“哈,你这袖子可真干净哪!”
林飞感到一阵窘迫,扭转身子准备再擦,谁知方欣向前一探,林飞只觉得香风扑面,那方丝帕已经擦到自己的额头上,他吃惊地半张着嘴,未等合拢,一块麻糖又塞了进来,方欣这一擦一塞的亲昵举动,恰巧被刚进门的一个人看到。
进来的人正是徐乃贵,由于这几天为徐元发丧,他未在赌坊露面,昨日丧事已毕,今天他就赶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方欣的亲昵举止,再一看林飞,不免心中一惊,这不是那个在“裕安堂”挨打的舒拉小子吗?原来林飞挨打那天徐乃贵也在场。
徐乃贵怔了一会儿,即刻转身出门,径直奔向城西的博武技馆。他是要去找袁成和方旭通风报信,一路上他自己还觉得气不顺,袁成爱慕方欣已久旁人皆知,徐乃贵也偷偷喜欢方欣,但是他自知比不了袁成,所以只剩暗恋的份了。可他感到不平的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一个异乡的野小子要强,一想起刚才方欣亲昵的举止,心里就酸得难受。
按说这徐乃贵也算得是皇亲国戚,可他在棋盘县算是外来户,方袁两家是典型的地头势力,这一点就连县官徐景轩也要忌惮三分。更何况徐乃贵在赌坊是常输将军,也没少向袁成借银两,他今天又找到一个讨赏的机会。
袁成在同龄人中无疑是头面人物,身后聚集一帮混吃喝的小兄弟,因为他不但银子多,更是拳头硬,在技馆中习武最用功,是馆主眼中的好苗子,年终最有望获得黄门授带,那就意味着有资格加入武盟会,然后可以角逐来年的四国摘星大赛。因此他近来格外用功,整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博武技馆度过的。
徐乃贵见到袁成便扮起一脸神秘相,将袁成扯到练功场角落,悄声道:“大事了!说了你可别吃惊。”
“切!你能有什么大事,快说,我还忙着呢。”袁成一边擦汗一边催促道。
“嘿嘿!我冒雨专程跑来通告,总值它个几两银子吧。”
袁成一听扭头就走,徐乃贵急道:“方欣要被人勾跑了,你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袁成立刻回转,急问:“谁?快说!”
徐乃贵不吱声了,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一条腿还抖晃个不停。袁成知道这是要开口费的意思,便走到场边拿过外套,从中摸中五两银子递给徐乃贵,徐乃贵却不伸手,反而扬着脸扭向一边。
袁成冷哼道:“不说算球,老子总会知道的。”
说着话又要将银子揣回去,徐乃贵一看急了,忙上前抓住袁成的手,将银子抢到手里,然后道:“我刚从赌坊过来,方欣在那里,猜我看到什么了?她正跟一个小子亲热呢,又是喂糖又是抹汗,哎呀!别提有多肉麻了,那时候都没人下注了,全场的人都盯着他俩看呢!”
这下可要了命了,徐乃贵夸张的描述让袁成快憋爆了,额角青筋突突乱跳,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谁?”
徐乃贵道:“就是那个卖灵芝的舒拉小子。”
袁成再没说什么,穿起衣服就往外走,徐乃贵一看袁成脸色吓人,忙拦住说:“等等,我还没说完呢,那小子好象当上了赌坊的伙计,既然是方家的人,你看是不是——”
袁成果然愣住了,牵扯到方家,他就不能不有所顾虑,于是赶忙扭头寻方旭,方旭早在一边注意到袁成的举止,正朝这边走来一问究竟。
方旭一听和方欣有关,便皱着眉不作声了,袁成追求方欣的事很让他头疼,因为他知道方欣不是很喜欢袁成,袁成却浑然不觉地一头狂热,方旭曾经试图暗示袁成,好让袁成冷静一些,可根本不起作用,方旭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始终保持沉默。
方旭前些天倒是听说赌坊中新来了伙计,却万没想到是那个舒拉小子,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合着外人欺负自家伙计,于是对袁成说道:“成子,你可不能乱来,回头我在家里问问欣儿到底咋回事,不管怎么说,舒拉小子现在是我方家的伙计了,要是为此伤了咱两家和气,别说欣儿不会依你,我爹那里也交待不过去。”
袁成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这已不是个人间的恩怨了,凡是关系方袁两家的事,他袁成绝不敢蛮横胡来的,此时他就像吞下一个烫山芋,卡在了半道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堵在胸口难受得不行。
袁成站在原地思想了好半天,最后对徐乃贵说道:“最近输了不少吧?要不要我替你玩几把,给你换换手气。”
徐乃贵正愁没有后续赌资,一听这话格外兴奋,忙不迭地叫好,方旭不作任何表示,因为方文礼早有严规,禁止方旭踏进赌场半步,本来他就不想掺和,索性就当一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