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恻隐之心
林飞刚要回头张望,不料被一人重重地撞了一下,两人同时摔倒叠在一起,林飞被压在下边,正要挣脱起身,两个男子已追到近前,将压在林飞身上的那人拎起来就打,瞧热闹的人向前一拥,将林飞隔在了人圈外。林飞爬起来凑上去观瞧,只见被打的是位少年,与自己年纪相仿,此刻已经口鼻流血,蓝布衫上满是的脚印,嘴里嚷嚷着:“不是我!不是我!”
那两个男子并不停手,边打边骂:“狗贼还嘴硬,明明看见是你,敢偷我家小姐的东西,还不快交出来。”
蓝衣少年大叫:“无凭无据打人啦!无凭无据打人啦!”
旁观的人们插言,说搜出脏物再打也不迟,那两个男子这才停手,一前一后搜那少年的身,捏摸了半天,果然未见任何物件,人群中开始有人指责两名男子。吵嚷间,一位粉衫皂袖、模样俊俏的女子走了进来,开口问那两个男子:“是他吗?”
其中一男子道:“没错!就是他!”
女子又问:“镯子呢?”
男子道:“怪了,搜遍了都没有。”
女子咬着下唇沉默了片刻,又见旁观者有人指责,便顿了顿足,忿忿道:“算了,不要了,他定是有同伙。”
说完转身就走,那两个男子像是家仆,见主人放弃追究,只好也跟着走了。人群倾刻间散去,被打的少年一手擦血一手掸土,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当他看见林飞时怔了一下,之后瘸拐着走开了。
林飞看着少年背影,想自己先前也当众挨了打,知道那种羞辱的滋味,不免心生同情,但他作为一个旁人,也断不了这其中的真假原委,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向下一条街走去。沿路他逢店就进,遇摊就停,不停地打问货物价格,目的就是要核实二十两银子有多大的购买力,然后再决定如何分配使用。
一圈转下来,心里已大致有数,这点钱让他吃住一月不成问题,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容身之所,再想法做点小买卖,这样就能先在此地安身立足了。想到这,林飞继续走街串巷,希望在城里能租到一间小屋。
他一边走一边张望,突然间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什么,身后往来的人群中闪动着一个熟悉的影子,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林飞每到街头转角时,很自然地向身后瞄一眼,果然没错,那个挨打的蓝衣少年一直尾随着他。
林飞心想,他与蓝衣少年接触就是那一撞,为何被跟踪,那只有一个解释,他身上有那个少年的东西,想到这,林飞在自己身上一摸,果然,在衣兜中摸出一只镯子,通体蓝光晶莹。那少年确实偷了东西,林飞气愤地想,偷就偷了吧,却要栽脏转移到自己身上,反正现在被跟着,也无处可去,索性面对面理论一番。
林飞折身往回走,见那少年闪进了一家店铺,林飞赶过去也进了店铺,正与那少年碰了个迎面,便直截了当地说:“兄弟,你跟了我半个城,想必一定有话说。”
少年愣了愣,目光中露出怯色,低声道:“大哥,咱们找个背静处说话,行吗?”
林飞出了店铺,自顾向前走,那少年静静地跟随在后,两人进了一条无人小街巷站定,那少年低头望着脚面,林飞道:“说吧,我这有你要的东西吗?”
谁知少年再抬头时,脸上已挂起两行泪,说道:“我娘得了重病,大夫开了药方,娘把剩下的二钱银子给了我,药房却要四钱银子,我知道娘手里再没一文钱了,所以我就去了赌坊,心想只要押中一把就够买药了,结果二钱银子也输掉了,实在没办法了,我就去街上偷,结果还被发现了,这是我第一次偷东西,真的。”
说完,少年从身上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药方递给林飞,林飞接过药方看了一眼,也不懂是治什么病的,他想起少年挨打时大喊大叫,能在不知不觉中将脏物转移,像是惯犯,因此不太相信这番话,于是又问道:“你父亲呢?”
少年道:“我爹原是采药的,上个月进山赶上一场暴雨,结果失足摔下山崖,我爹是买了方家药牌的,所以方家给了安葬费,办完丧事后,剩下点钱维持生计,今天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听飞觉得这些话没什么破绽,而且很容易核实,便说道:“好吧,我先信了你,抓药的钱我先给你垫上,拿了药你带我去你家看看。”
少年忙说:“不不不,这不行。”
林飞变色道:“怎么不行?难道你是在骗我?”
少年发急道:“哎呀!我哪会骗你,我是说不能让你垫钱,反正我也挨打了,咱们把那只镯子当掉,得了钱再抓药。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去我家。我叫常苗,大家都叫我苗子,我家就在城北靠山村。”
常苗说的如果是真话,那他的处境很值得同情,林飞决定和常苗一起去当铺。两人来到元宝街后面的打炉街,这里行人不多,相对僻静,林飞老远就看见两块凌空横街的招牌,一块上写着“鸿运赌坊”,另一块上写着“鸿运典当”,可见这赌坊和当铺是同一个老板。
两人走进当铺,面前是扎着栏杆的柜台,中间留有一个尺余见方的窗孔,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长者坐于柜前,对面还坐着一位年轻伙计,正埋头填写货物清单。老者见两个少年进来,便开口问:“寄当还是赎当?”
林飞伸手将常苗向后一拨,独自走到柜前,常苗明白,这意思是不让他说话,便静静地站在后边,林飞掏拿出手镯从窗孔递了进去,说道:“这镯子烦你给看看,我想当了。”
老者接过来一看,眉毛轻微地向上一挑,眼睛突然间亮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态,淡淡地问了句:“要当多少?”
林飞始终盯着老者的面孔,刚才老者脸上的细微的表情都被林飞看在眼里,显然这平淡的语气是刻意装出来的,但是林飞也确实不知行情,于是反问道:“你是收当的,先报个数吧。”
老者沉吟了一会,象是在估价,片刻之后他仍旧没有吐口,而是问了句:“这东西是哪来的?”
林飞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怎么?你们收当还要问来路?”
典当行确有不成文的规矩,收当不问,既便确定是脏物也会佯装不知,他们只关心物品的价值。老者见林飞不耐烦,便摆手道:“不问不问,这样,就五百两吧。”
站在后边的常苗一听报价,吓得差点坐在地上,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不禁又心中狂喜,忍不住凑到了柜台前。林飞右手在下边将他向后拨,同时左手伸进窗口,作势要取回镯子,口中说道:“老伯,你没诚意,是欺我们年少,东西还是给我吧,我另寻买家。”
老者愣了愣,马上又哈哈一笑,说道:“我是想看看小哥懂不懂行市,你果然精明,这样吧,给你个实价,两千两,如果你还不满意,那就请便吧。”
常苗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柜里年轻的伙计也惊讶地抬起了头,眼睛直盯着老者手上的镯子。可是林飞依旧摊开左掌,一语不发,毫不让步,老者摇了摇头,将镯子放在林飞手上,说道:“我想没人再出更高的价了。”
林飞收好镯子,拉着常苗转身就走。
“五千两!这是最后的出价!”老者语气坚定地说道。
林飞托了一把腿软的常苗,转身回到柜前,笑着说:“这还有点意思,说好了,当期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不来赎当,东西才归你,开票吧。”
老者重新接过镯子,仔细看了半天,确定没有掉包之后,示意伙计填写当票,随后按照林飞的要求,数出四张一千两的银票,九张一百两的银票,外加一百两现银。
林飞和常苗走出当铺,撒欢地狂奔,一气跑到元宝街上,林飞拿出一锭二十两银子塞到常苗手中,冲裕安堂药房呶了呶嘴说:“还不快去抓药,我在这等你。”
“哎!”常苗一脸喜色,拿着银子就跑进了药房。
常苗的这一举动让林飞大为感动,五千两!绝对是一笔横财,银票悉数全在林飞身上,常苗连林飞的姓名都不知道,居然就让林飞一人站在街上,如果不是缺心眼,那就是他对林飞充满了信任。林飞转念一想,何不再试探一下常苗,于是便躲进了对面一家花布店里,远远地盯着裕安堂药房的大门。
不一会,常苗拎着几个药包出来了,他东张西望寻找林飞,按照林飞的想法,常苗一定会发疯抓狂,可是这种情形并未出现,常苗脸上丝毫没有急躁的表现,张望了一会没看到林飞,他居然平静地走了。
林飞心中大奇,一个穷困少年,居然对巨额横财如此淡定,可见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林飞走出布店,远远地尾随着常苗,在这期间,常苗连头也没回过一次,只是快步赶路,林飞就这样一直跟出城,过河后向山脚方向走,正是林飞下山进城时的路。
常苗走近村口时,林飞快步追了上去,在他肩头拍了一把,常苗回头见是林飞,惊喜道:“原来你也跟踪我?”
林飞道:“因为你身上也有我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