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石
祝知微回到屋内,木风就在门边守着,红叶也没睡着。
看到她全须全尾回来,两人才把提起的心放下了。
见红叶满脸好奇,祝知微好笑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是真的累了,夜里又受了惊吓,红叶赶紧把准备好的热水从炉子拿下来,给祝知微擦脸擦手,换了一身衣裳,躺下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萧柏在房内也等得心焦,见萧正翼平安回来才松口气:“幸好主子回来了,后山可有发现?”
萧正翼接过帕子擦手,冷笑道:“自然,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妄为。”
萧柏还要再问,被萧正翼用眼神制止了,从怀里拿出一个帕子,里面包着一小块东西。
他小心翼翼打开帕子,萧柏看到那东西险些惊叫出声:“金石?”
萧正翼也万万没想到,容县的后山居然藏有金石,金石融化后去除杂质就能得到纯净的金子,不知道谁为了遮掩这个藏匿的地方,就胡诌出后山有野兽会害人的消息。
为了证明此谣言,还特地害死好几个人,叫百姓远远躲开不敢靠近,简直歹毒。
倒是筹谋得够久,从发现到开始挖掘,少说有小两年,忍得够久。
“这东西要交给皇兄,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谁都不能相信,得让你亲自送回去才行。”
萧柏断然拒绝:“不行,皇上让我留在主子身边,保护主子,就绝不能轻易离开。”
萧正翼好笑道:“你除了吃得比我多,擅长打听之外,有什么比我厉害的吗?”
萧柏抹了把脸:“公子这是为难属下。”
他还真的除了饭量比萧正翼大,打又打不过,也就只能跑跑腿当包打听做掩护,顿时汗颜了。
见萧柏苦大深仇的表情,萧正翼就没继续打趣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部属了:“皇兄应该派人跟着,你去找出来,让人把东西和我亲笔写的信送回京就好。”
萧柏双眼一亮:“好,属下这就去。”
“等下,大晚上的去哪里,赶紧歇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萧正翼这话叫萧柏不解,却乖乖去休息了。
第二天祝知微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毕竟昨晚心惊胆跳太累了。
她歉意地看着大堂里不知道等了多久的萧正翼:“我睡过头了,萧文书其实不必在这里久等的。”
萧正翼笑道:“小生正好在这里看一会儿书,红叶姑娘还送了茶点过来,大人不必介怀。”
大堂四面透风,门窗都打开,有没人经过一览无遗,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也没啰嗦,直接说了昨夜的事,只是隐瞒了偷走一块金石的举动。
祝知微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道:“私藏金石,他们这是疯了吗?”
她转而又疑惑:“既然有金石,难道附近有金矿?”
“见财起意,可不就让人疯魔吗?”萧正翼轻轻摇头,又问道:“暂时没听说过容县有金矿,如果有的话,这里不该一直穷困潦倒。大人知道此事,打算怎么办吗?汤应估计是经过山脚,或许窥探到后山的秘密才会被杀掉的。”
祝知微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却道:“我倒是觉得汤应未必知情,动手的人确实知道的。”
“借刀杀人吗?”萧正翼想了想也是,把人引到后山附近,惹来后山那些人发现,汤应必死无疑。
就是后山那些一般都会把人藏起来,再伪造成猛兽啃咬而死的样子,这次怎么就毫不掩饰了?
祝知微冷笑:“他们这是给本官一个下马威,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再窥探后山的秘密。”
她一来就直接断了李郎君被害的案子,或许让他们感觉到威胁了。
萧正翼深以为然,祝知微观察细微,品性正派,要真是发现后山的秘密,绝不会隐瞒。
“此处能隐瞒多年没被发现,一来他们胆大心细,有足够的内心布置和隐瞒,二来恐怕是有人帮忙遮掩。”
这遮掩的人必然是比县官的权力还要大,才能一手遮天。
萧正翼冷冷一笑:“这里可没有只手遮天的大官,想必就是土皇帝们彼此相护,彼此坐在同一条船上分赃了。”
反正不管是容县还是周围的县城,甚至是底下的村落们都很可能有人知情不报,更别提是容县的上峰们了。
祝知微头疼,她刚上任怎么就遇到这种事,原本想要苟三年,等任期过了,哥哥又找回来了,他想继续当官就当,过完官瘾不想当就一起回乡去过普通日子。
如今她却进退两难,毕竟爷爷那边还没有消息。
正想着,红叶却来敲门,神色凝重:“大人,祝老爷子过来了。”
祝知微一愣,连忙起身出去:“爷爷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带着哥哥回来的?”
红叶摇摇头没说话,萧正翼看着她的脸色却隐约猜出来了。
祝老爷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马车上还有一抬棺木。
祝知微一看,踉跄了一下,被萧正翼连忙扶住:“大人,节哀。”
她真的没想到再见到双胞哥哥会是这种时候,哽咽道:“爷爷,哥哥他……”
祝老爷子沉着脸摆摆手:“先进去再说。”
外头已经有人在张望,估计奇怪县衙怎么有人带棺材进去。
祝知微被红叶扶着,萧正翼帮着赶马车到后院,萧柏搭把手抬棺木下马车却是一愣。
手上的重量轻飘飘的,棺木一点都不沉,里面难道是空的?
祝老爷子看了萧正翼和萧柏这两个陌生人在,祝知微连忙介绍:“这是我新聘的文书和他的侍从,都是可信之人。”
毕竟是家事,萧正翼识趣地先带着萧柏离开了。
见两人走了,祝老爷子才叹气道:“捞了好几天,一无所获,银钱都花费完了,什么都没找到,你哥哥可能活着被冲走了,要被人救了就会自个找过来。我已经交代之前住的那客栈的掌柜,要他回来问起,就让人到容县。”
若是没被人救下,那就是沉了水底,或许早就被大鱼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祝知微一怔,所以棺木是空的,里面只是衣冠了?
“既然哥哥还可能活着,爷爷不必这么快准备棺木。”
祝老爷子摇头:“你如今是县官,若是一直不继续找,怕是有人说你对同胞兄长过分冷漠无情。但是一直找下去,对我们来说是沉重的负担,还不如暂且这样。”
要是祝知扬能回来,那是好事,就说当时找着的尸身太破碎,一时认错人就能糊弄过去。
要是人不回来,他们如今也是让祝知扬落土为安。
祝老爷子累了好几天一直不断等消息,可惜没等来好消息,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十分憔悴。
祝知微连忙让木风带他去后院休息,给祝老爷子准备的房间已经打扫整理过了,虽然简陋却也干净整齐。
祝老爷子的确累了,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祝知微还是不放心,特地让木风跑一趟请来一个老大夫给祝老爷子把脉,听说只是操劳过度,多休息一段时间就行,这才彻底落下心头大石。
木风迟疑地问:“后院的棺木要怎么办,真的寻个风水宝地葬下吗?”
闻言,祝知微也头疼,她可没有足够的盘缠买一块好墓地。
要是棺木里真的是祝知扬,为了亲哥,自己砸锅卖铁都会凑够墓地,然而如今里面什么都没有,祝知微就有些迟疑了。
总不能为了一个空棺材,落得爷爷和这两姐弟跟着自己挨饿。
萧正翼得知祝知微的为难,适时把手里的银票拿出来,还添上了一点:“小生这里有一百多两,在容县买一块好墓地应该是足够了。”
祝知微大吃一惊:“这哪能动萧文书上京赴考的盘缠,万万不行!”
见她一副无功不受禄,怎么都不肯收下,萧正翼只好道:“就当小生暂时借给大人的,回头大人再还回来就行。”
祝知微听后认认真真写了一张欠条给他,萧正翼无奈收下。
这个新县官什么都好,就是为人过分刚直,连一点便宜都不肯占。
虽说是个清廉的好官,然而这样的官员在官场里恐怕不能走得太远。
难得遇上这么个有点迂腐和固执的好官,就这样止步在如此的小地方实在太可惜了。
萧正翼爱才,也想给皇兄添几个不只会阿谀奉承,而是会干实事的好臣子,便琢磨着在信里提一提这个倒霉的小县官,说不定事后能挪一挪位子,仕途平坦一些。
手里虽然有钱,祝知微却不敢乱花,毕竟都是借来的。
没敢大手大脚找一处好墓地,只寻了个还算清净的地方,花钱让人做了个体面的墓碑。
祝老爷子坚信祝知扬还活着,对祝知微这个安排没什么异议,三两下就把人安葬好了。
秦师爷为此还找祝知微道:“我家岳父手里有两处墓地,都是给长辈留下的,是不错的地方,要是大人需要,可以请岳父把墓地的地契送过来。”
祝知微摇头拒绝:“不必,我哥生前不爱张扬,死后安静些也好。”
秦师爷嘴角一抽,听闻这位大人的兄长可是喝花酒的时候从花船上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县官居然张口就说他不爱张扬,简直跟睁眼说瞎话没什么两样了。
要不是他事先知情,还会被祝知微给糊弄过去。
不过这位大人买墓地的银钱还是找萧正翼这个文书借的,实在够落魄的。
他压低声线道:“大人若是有难处,不妨跟老朽说说。”
祝知微抬了抬眼皮笑道:“看来我手头紧的事,师爷是听说了?实在惭愧,我寒门出生,怕也无法到处打点,只能委屈秦师爷跟我继续窝在这个小小的县衙里面了。”
她其实也奇怪,前头几个县官上任后没几个月就死了,秦师爷却一直留下,难道就不害怕吗?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县官的死或许跟秦师爷有些关系,他自然是不怕了,甚至指不定秦师爷还是帮凶来着。
没有上官在,秦师爷就是容县的老大,横着走都行,不就更快活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