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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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投手杀人事件

第一节 强力型投手和女演员的卖身

新的一年已过去八天,正月酒[1]喝个不停,宿醉不止。宣传部长细卷摸着后脑勺,刚走到朝日摄影所的大门,就看见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地挠着头说:

“哎呀,这不是细卷先生吗?我可是恭候您大驾多时了。我想采访一下晓叶子呢,结果被她拒绝了。能劳烦您安排我和她见一面吗?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来人正是《专卖报》社会部记者罗宇木介。

“哦?晓叶子来了?”

“我哪有胆子骗您呢?”

“怎么没有?你又追在晓叶子屁股后面了吧?你这小子,太腻歪了。”

“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您大人有大量,就体谅一下我的工作,求求您,让我见她一面吧。”

“等……等等。门卫,你怎么回事?把这个人给我拖走,怎么能让他在摄影棚里随意走动?”

晓叶子从年底开始已有近一个月没有到公司上班了。年底时,她丈夫岩矢天狗还到公司闹过两三回。天狗是在横滨耍把戏的,嗜赌如命,脾气暴戾,是个连叶子的衣服都送去当掉换钱赌博的亡命徒,叶子居然没有想过要逃离他的魔爪,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三天前,叶子有情人的传闻不胫而走;还说她情人就是效力于职业棒球队“切斯特”的著名投手大鹿。去年以速度极快的烟球[2]跻身职业棒球界,随后豪取三十胜,荣获新人王,又被称为“烟球投手”。

如果此传言属实,宣传效果定是百分之百,可这传言也太离谱了。正在不以为真时,他发现罗宇木介一心执着地找寻叶子,又觉得不可思议。专卖报社旗下也拥有一支棒球队,名叫“海军切球”。

细卷走进部长室,年轻职员走上前说:

“晓叶子和小丝美乃里正在外面等着见您。”

“嗯?罗宇果然没有骗我。让她们进来吧。”

晓叶子是刚入行的新面孔,是细卷挖掘的,已让她担任过两三次主角了。叶子人长得漂亮,演技也不错,一看就是会大红的明星相。细卷也因此变得趾高气昂,看到叶子和与她同样是新人的美乃里进门便瞪大眼睛吼道:

“蠢货!这么重要的当口,怎么一个月都没露面,跑去哪儿逍遥了?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可饶不了你!”

“对不起。”

叶子咬着嘴唇,双眼噙着泪水,她能强烈体会到敬若父亲的细卷,愤怒却不失慈爱。

“实在对不起。我爱上了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喂喂喂,你别瞎扯。”

“我句句属实。我本来想着,至少要向部长您坦白直言,可又觉得会让您为难,所以一直瞒着。”

“哦——?那,你爱上谁了?”

叶子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抬起了头,神情坚决。

“我的艺术道路还有未来吧?就算是吃天大的苦,我都要走下去。”

“怎么这么说?”

“如果,十年后我能成为大明星,我想预支十年后的演出费,三百万。”

叶子脸色苍白,但表情依然严肃,细卷则被她这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个字,叶子见状便放声大哭。

美乃里忙替好姐妹补充:

“叶子的情人就是‘切斯特’队的大鹿投手。”

“传言原来是真的啊。”

“自从离家出走后,叶子就一直找我商量,我帮她藏身,替她和岩矢天狗交涉,可天狗却狮子大开口,说要三百万日元的分手费。昨天,大鹿就回关西寻找能给他三百万的球队了。叶子对此持反对意见。前天硬是为这事,两人吵了一天。她担心有损大鹿那球员的名誉,只好向公司借钱。这份苦心,请部长务必成全啊。”

“哼,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虽然这般厉声呵斥,但毕竟是个粗枝大叶的幕后工作者,腆着便便大腹,竟然不以为意。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留那两位女演员在部长室,径自走向球探烟山的办公室。所谓“球探”,就是负责发掘有潜质的棒球运动员,并出钱挖取人才的角色,这里如果没有人才,棒球队的实力就不会加强。而烟山则是日本有名的球探。

细卷闯进烟山的办公室,张口就问:

“喂,有事找你。”

“啥?”

“是这么一回事……”

细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烟山。

“诶,这可不是小事啊。每个球队都知道,大鹿可是灰村教练一手培养起来的,碰不得的啊。不过,三百万的确不是个小数啊。这么高的价格,在各个球队都是史无前例的。但是花三百万也不亏。有了他的加入,你们队必胜无疑。赶快去和社长说说去吧。”

细卷又马不停蹄来到敷岛社长办公室,询问一番,但社长觉得三百万的价格确实太高。根据去年的交易价格,最高不过五十万到八十万,今年排名前十的球员收入不过一百万,有传闻说有的球员收入是一百五十万或者两百万的。因为球队数量增至十五支,人才争夺战变得激烈,球员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就算他是三振[3]王,也终归是新人。出一百万都高了。”

敷岛挺着大肚,毫无保留地说道。

“可是,他要是加入我们队一定拿冠军啊。比起拿冠军,三百万不算贵。总之,大鹿需要三百万,为了这三百万已经准备易主,否则绝不会另寻高枝。所以请您先别考虑市场价格,凑足三百万好不好。”

“行吧,那就听你的。反正只要凑足三百万就行,对吧?给大鹿一百万,剩余两百万作为预支给晓叶子的演出费。我们搏一搏。晓叶子的两百万也是例外,这些都是要赚回来的钱,给就给了吧。”

“听您吩咐。那我就去碰碰运气。”

于是事不宜迟,烟山踏上当天的夜间列车奔赴京都,前往大鹿和叶子隐秘的爱巢。那地址只有大鹿和叶子知道,是岚山一隅的画室,距离主屋很远。其画家主人去世后,便再无其他人使用。烟山和细卷从叶子口中打听到二人的爱巢后,便耐心嘱咐叶子在此事尚无定论之前先躲起来,不要被别人看到,最后让叶子从后门出去;烟山也是从后门跑出,奔赴京都的。

烟山按地图所示寻来,只见画室右侧和背后邻近寺庙,左邻古坟,前有竹子丛生的深山,非常偏僻(参照地图)。

虽说是初次会面,可烟山球探在棒球界的确是响当当的人物,凡是他拜访的球员,均被人们视为顶尖的一流选手。大鹿满怀敬意地接待了烟山。

“是这样的,晓叶子昨天来公司,向公司提出预支三百万的请求。你不忍心看到心上人签下三百万的卖身契吧?但在这个圈子里,她不过是个新人,几时能成为明星,是不是明星这块料都还是未知数,自然了,别说三百万,就连三十万,公司也要考虑考虑。不过,如果你和她一起预支,公司就给你们三百万,一分不少,怎么样?我们商量过,给你一百万的合同金,给叶子预支两百万演出费。我觉得给你一百万的合同金可是不少了哦。”

“感谢贵司抬爱。这个金额何止不少,对于我这个新人,能够签下一百万的合同也是感激不尽了,但是,晚辈此话有些唐突,我还在寻找可以签三百万合同的老板。身为一个男子汉,不能给叶子添麻烦。不论合同条件多么苛刻,哪怕是,譬如让我一辈子都不允许转会,我也希望得到三百万合同金。”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如果你有这般觉悟,那话又得另说了。那么,我去向社长传达你的意愿,待我和社长斟酌之后再回复你,还请静候佳音。还有其他球队和你谈过吗?”

“暂时还没有,我也没有指定要去哪里的球队。不过,原《体育晚报》的女记者上野光子在关西地区打响了自由女球探的招牌。她不属于任何球队,我就想借她的人脉,帮我联系联系。昨晚,我和上野光子见了一面,谈了我的期望。”

“哦?明知拜托她不好,也还是开口了?”

大鹿感受到烟山的视线,脸唰地红了。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只是刚打一年职业棒球的菜鸟,也想不到如何联系球队的方法啊。”

说到上野光子,此人是棒球界的名人。学生时代曾是芭蕾或其他项目的选手,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匀称,具有曲线美。追踪报道精彩球赛,东奔西走,在《体育晚报》上发表赛事观后感,在球迷之间颇具人气;然而,在球员看来,上野光子是个恐怖、具有威慑力的人物。这是因为大部分一流球员都经不住光子的诱惑,发生了关系,结果就被抓住了把柄。一旦被光子曝光内幕,许多著名球员都会引发家庭矛盾,最终变得神经衰弱。

光子索性便利用自己的威慑力,做起了自由球探。看到大鹿羞赧的样子,不难想象,他也拜在光子的石榴裙下了。

“光子知道这个画室吗?”

“她不知道,这个家,除了叶子之外,谁都不知道。我和上野光子是在外面联系的。”

“嗯,这样也好。可是就算有光子出谋划策,想必也不会有其他球队出价到三百万这么高,如果有别的球队出高价,请你先保留意见。我很快会再和你联系的。”

“好吧,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请您转告叶子,让她不要担心。”

“没问题,我会转告她的。”

烟山又马不停蹄赶回东京。他倒是不觉得会有其他球队应允三百万合同金,唯一的问题是专卖报社。他们旗下的球队把一系列击打能力出色的球员都收入麾下,唯独缺少好投手。他们正不惜一切代价斥资,暗地为收买投手四处奔走。从《专卖报》的记者在朝日摄影所门口蹲守叶子的行为来看,也像是听说了大鹿的情况。

烟山刚踏上从京都站出发的快车,就在车上遇到了上野光子。修长的身躯裹着皮草,活像一位贵妇。

“哎呀,您这身打扮很隆重啊,出门谈生意?”

“烟山先生说笑了,您也穿得很正式啊。是去寻哪块宝啊?不会是大鹿投手吧?”

“哦?大鹿要转会?”

“揣着明白装糊涂。贵公司的晓叶子和大鹿投手的罗曼史,您透露点细节吧。”

“嗯?您说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俩……您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您要是再这么给我演戏,我不问也罢。”

光子莞尔一笑,走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烟山心想事情麻烦了。光子如果只找关西地区的球队搭桥,大鹿成功转会的胜算不大。可是,光子要是去东京斡旋,首先会找专卖报社,其次是找自己公司的劲敌樱花电影公司。这两家球队可以不惜巨资收买各地的著名球员来壮大阵容。现在已经从朝日电影的“幸运好球”队挖走三名球员了。

烟山心里有了充分的觉悟,心想对这家伙大意不得。

回到公司后,烟山迅速找到社长,转告了大鹿的意愿,还说明了上野光子进京正在为大鹿转会进行斡旋之事。

“什么?专卖报社,樱花电影什么的,肯给新人投手三百万?最多不过一百万吧?哪怕只给他五十万,其他球员不会有意见吗?”

“可是,合同条件不一样啊。”

“所以我才说,最有利的条件也绝对不会高于一百万。”

“非也,他这种投手正是专卖报社想要的,我们不能大意啊。我们队最需要的也是投手,其次还缺三棒[4]和四棒。如果‘幸运好球’队有了大鹿的加入,再挖来‘和平’队的一垒手国府做三棒,挖来‘骆驼’队的外野手桃山做四棒,攻守两端值一百万美元啊,冠军更是不在话下。”

“这个阵容肯定拿冠军。那你挖得来国府和桃山吗?”

“我一定不辱使命。我预备给他们俩一人一百万,在此条件上,给大鹿三百万。身为球探,我也很想说动号称绝对得不到的大鹿过来,不想输给上野光子。”

“行,你刚说那些都是后话,得先抢到国府和桃山才行。那就按你说的,给他们二人各一百万,大鹿的事情你也上点心。我们球队有了他们三人,冠军就指日可待了。”

“好的,那我也去说说看。如果那两人点头了,大鹿也不远了。”

“行,到时候,你先告诉我那两位的意见。”

“好嘞。三日之后,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烟山旋即踏上西行之路。

国府和桃山对一百万的合同当即表示同意,这样烟山很是高兴。他说明签约金会在三天之内凑齐发放,便叮嘱两位球员要拒绝其他球队的邀请;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随即前去拜访大鹿。

“哎呀,回复有些晚了,真是对不住。其实我们是想先请国府和桃山球员加入,再和你签三百万的合同。我刚刚才和国府、桃山谈妥,他们愿意加入我队了才前来拜访你,你若没有异议,我司立刻准备三百万给你。”

“这……真是不巧啊。”

“怎么了?”

“我之前和岩矢天狗签下协议,他们答应二十日给他三百万;眼看着期限就快到了,又迟迟等不到烟山先生您的回复,情急之下,我昨天又联系了上野光子,请她帮我和专卖报社或樱花电影谈谈,只要他们愿意给我三百万,不论多么苛刻的条件,我也愿意和他们签约。”

“这事是有些不妙。那上野光子怎么说?”

“我们约定十九日中午在饭店见,她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成功。”

“的确有点麻烦。今天是十七日,对吧?十八日早晨到,晚上坐快车回来,十九日早晨到……虽说我可以抢先上野光子一步,但是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我给你的回复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乘夜班火车送现金来太危险了,我十九日出发,当天下午到,我们已经明确给你回复了,可以答应我,不管她那边怎么回复,你都断然拒绝吗?要不,你干脆不要理她,十九日中午爽约,可以吗?”

“嗯,您消息属实的话,我会照办的。”

“当然属实了。二十日你在哪里交钱给岩矢天狗?”

“岩矢天狗来京都拿钱。叶子也计划在十九日晚上来这儿。”

“那么,只要在十九日当天把钱送到就没问题了。我一定说到做到,也请你遵守我们的约定。就算是为了晓叶子,也请把我司放在第一位考虑。”

“好,我知道了。”

烟山终于安下心来,回东京去了,如实把上述对话转告给敷岛社长;认为上野光子既然已经表了决心,自己这边也不能输。

“甚好。那我们就按约定,把大鹿拿下。今天晚上,一定会凑齐五百万等你。”

“没问题,届时我拿皮包来取。”

“你今晚出发?”

“不,明早出发。晚上坐火车运钱太危险了,再者,要是撞见上野,还惹得一身骚。我订好上午最早一班快车,七点三十分出发。九点整开的特快‘燕子’号虽然出发得晚些,但到得早,我担心坐特快时遇到什么熟人,便特意订了七点三十分那班车。”

“没问题。”

趁天还没黑,烟山又去了小丝美乃里家见晓叶子。把已准备和大鹿签订三百万日元合同的消息告诉叶子,叶子听后也安心下来,这个词一般用来形容感动至极或非常悲伤,此处应该是叶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所以忍不住哭了出来的意思。

“我听说,你明天也要去京都。”

“是的。”

“那你不要穿得太招摇。几点的火车啊?”

“下午一点从东京出发,到达京都的时间应该是接近夜里十一点。我和岩矢约好一起去,但对别人保密。”

“这事大鹿知道的吧。”

“不知道。”

叶子神情痛苦地低下了头。

“这不危险了?需要我去京都站接你们吗?”

“不用了,我知道保护自己,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

“好吧。反正你得多加小心才是。”

下午三点半左右,烟山取到了五百万现金。其中千元钞共三百八十万,百元钞共一百二十万——百元钞太占地方了。足足装了两皮包。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六点。

《专卖报》社会部的电话响了。罗宇木介迅速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是《专卖报》吧?那个……有个棒球通托我打电话给你们,说是‘幸运好球’队的烟山球探会乘坐明早七点半出发、开往博多的快车,请你们派人跟踪。就这样,再见。”

男人匆忙挂断了电话。

木介最近正紧跟晓叶子与大鹿的地下恋情,寻找大鹿住处,挂了电话后大吃一惊,回头看向金口副部长。

“刚才接了个很奇怪的电话,如此这般。”

“哦?还不快报告部长去?”

木介赶快拨通部长家的座机,请求指示。

“其实啊,上野光子已经放出消息说要挖走大鹿、帮他转会了。她应该是乘坐今晚的夜车去京都,这笔交易如果在价格上谈不拢,可能会失败;如果烟山也出动了的话,那也是为挖大鹿而去啊。要是烟山失败了,你就去披露晓叶子的绯闻。去,跟着烟山,突击大鹿的爱巢。只要跟着烟山,一切水到渠成,明白了吧?”

“明白!”

木介收到上司指示,立刻做起出差的准备。

第二节 一月十九日中午——一点钟

某家日本料理店的包间里,大鹿和大野光子面对面坐着交谈。

“听说啊,樱花电影已经成功招入两三位一流投手了,所以,不愿接受你呢。所以我又去接触了专卖报社,可他们无论如何也只能开价到一百万。当然,这个价,说实话,以你的资历,这也是最高价了哦。”

大鹿的表情此时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我的忙,您不用操心了。多谢您的帮助。”

“哎哟喂,就这么算了。你果然觉得‘幸运好球’队很好,有晓叶子小姐在就行了,是吗?”

“没有,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骗人精。烟山今晚会来吧?”

“我、我不知道这回事。”

“哼!”光子横眉竖目道:

“你啊,还是转会去专卖报社‘海军切球’队吧。你需要的三百万,照给不误。专卖报社给你一百万,我出两百万。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哦,你觉得怎样?”

“我已经,不需要钱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为什么需要三百万日元这么大笔钱,我掌握得清清楚楚。你猜谁告诉我的?岩矢天狗!明天就是二十日了,他应该会来京都讨要晓叶子的分手费。三百万,你拿得出来吗?”

“可以……想办法凑凑就好。”

“你个小屁孩。烟山才不会带现金过来呢?最多拿来一百万给你。你怎么想办法凑齐啊?”

这正是大鹿的软肋。不论如何,三百万这一大笔钱没到手里,就像烟雾一样,没有实感。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像个霜打的茄子。

“我见过烟山了,他说准备拿出一百万来糊弄你;然后看在晓叶子的情分上,能拖多久拖多久。是不是很卑鄙呀?你能接受吗?”

光子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

“就算岩矢天狗再怎么混蛋,你和人家老婆卿卿我我,不给点精神损失费,还算个男人吗?别给棒球运动员脸上抹黑了。我出两百万,你就等着拿一摞摞现金砸岩矢天狗吧。”

“可是,我怎么能让您拿钱给我?”

“如果没有理由就不能拿钱给你的话,该怎么办呢?”

“我会想办法报答您的,我下好决心了。”

“什么决心?”

大鹿脸上写满了决心,很有男子气概。

“到时候,可能,献上我的命吧。”

“傻瓜。”

光子苦笑着,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地说:

“让将来名震世界球坛的大投手,为这么一件区区小事就死了,怎么说得过去呢?你听我说。我给你钱也是有条件的,和我结婚吧。”

大鹿听完后,目瞪口呆。

“别这么吃惊嘛。去年夏天那次,玩得多开心啊。我从你第一次登场的时候就认为你会成为日本第一的大人物。就连‘和平’队的旋转球左投手[5]一服也嫉妒你得很呢。他紧逼着我说,为什么要去见那样一个小鬼。我翻脸就告诉他,‘说谁小鬼?你以为你的三振记录多牛,就是你口中的小鬼三两下就打破了。’一服从去年年底开始,一直纠缠不休地向我求婚呢。今天我还在街上遇到他了。一服可能住在京都吧。结果,他一见我就说我们结婚吧,还让我住他那儿;我当场就明确告诉他,我快和大鹿结婚了,也就这两三天的事。一服脸都气绿了。”

大鹿感觉一阵不悦涌上心头,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未来,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不由得悲从中来。

“你怎么了?一脸不高兴似的。你打起精神来,爽快点。你要和我结婚,然后,转到‘海军切球’队,还要肆意嘲笑烟山还有他们‘幸运好球’队的卑劣行径。我为了你,连两百万都舍得出,你别不放在心上。”

大鹿冷冷地抬眼一看,说:

“要是和你结婚,我遭这么多罪要那三百万做什么?”

光子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我想和晓叶子结婚。就是因为这个才这么辛苦。”

“哼,你连给岩矢天狗的三百万都给不起,怎么和她结婚?”

“当时我就下定了决心,不给其他人添麻烦,自己一个人扛着。我拜托您这么多难事,实在是对不起。我告辞了。”

“等等!”

“不用。我心意已决,是不会轻易变心的。”

光子迅速回头一看大鹿的背影,只见大鹿挥手道别,径自离去了。光子起身追出去时,已看不见大鹿的身影了。

光子使劲跺了跺脚,心想非查明大鹿的住址不可了。这就准备去查查看,一旦查到就去报仇,搅了他想转会去“幸运好球”队的美梦,让三百万日元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他没法付钱给岩矢天狗。这样一来,大鹿一定会回头来找自己。堂堂名球探上野光子可不曾输给谁。

虽不知烟山乘坐的火车几点到京都,但他今晚应该会来的。因为,需要在明早之前把三百万日元的合同金交给大鹿。光子便想要不要来个守株待兔,可是,去京都站蹲守,再跟着烟山,等找到大鹿的住址,他们也谈妥了。

光子边思索边走,不曾想撞见了一服投手。

“你刚才真是撂下一句话就逃了啊,小光。”

“你干嘛呀?这大马路上的。”

“哼,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你真要和大鹿结婚?”

“嗯。”

“喂,你要和他结婚,我就杀了你或者大鹿。”

“你口气不小啊。”

“什么?喂,你真要结婚,没骗我?”

“哎,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没有确定呢。不管我和大鹿要不要结婚,这两三天就会有结果了。”

“大鹿住哪儿?”

“我也想知道呀。”

“哦?你不说实话,信不信我给你点颜色瞧瞧。”

“怎么可能瞒着你?我也在找呢。你要是能找到他住哪儿,那你找去啊。”

“好,说找就找。跟我来。”

“去哪儿?”

“我心里大概有数。听说大鹿常在岚山终点站下车。”

“那里不是还有开往清泷的电车吗?”

“不管那么多,先找了再说。我和大鹿当面谈判,要是他小子说肯放手,小光,你要和我结婚哦。”

“哎,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不和大鹿结婚,嫁给你了呢。”

“话不能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

“总而言之,我要去查探大鹿的隐蔽居所,你跟我来吧。”

一服架着光子似的出发了。光子虽说个子高,但在一米八几的一服面前,也是无力反抗。

不过,诡计多端的光子,完全相信自己已经准备得万无一失。要是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瓜一心找到大鹿的寓所,也不失为意外惊喜,光子在心里暗自发笑,任凭一服拖着自己。

第三节 尾随

同一天早晨,距离七点三十分开往博多的快车出发还有十分钟,金口副部长和罗宇木介在东京站等着烟山现身。

一个人到陌生的城市跟踪目标实在有些危险,于是金口副部长也一同前往。

“啊,来了,来了。”

“谁?烟山吗?”

“你看那个拎着两个大皮包的男的,快看——”

“戴鸭舌帽的那个?”

“没错。”

那男人看起来四十五六岁,面容冷峻。这个烟山虽说是因棒球球探出名的,他原本是个剑术和柔道高手,个头不高,才一米六五左右,但体格结实。尽管是个大名鼎鼎的球探,他的私生活,真是令人皱眉头。他在银座经营夜总会,说到这里,自然就不用深入介绍下去了吧。他还开了一家潜水的贸易公司,四处招摇撞骗,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尽走法律的灰色地带。不过,撇开其他的不谈,光是球探这一点来看,他能做出成绩,名声也响当当的,或许正因如此吧,倒并未传出他的绯闻。因为挖人的工作本身也和坑蒙拐骗归属同类,也许他觉得做球探已经做得心满意足了呢。

看到烟山上车之后,金口和木介也上了中间的二等车厢,不见烟山的人影。

“咦?莫非上的一等车厢?要不就是最前面那节二等车厢?木介,你去看看。”

“好。”

木介匆忙赶去看完就回来了,对金口说:

“哎呀呀呀,没看见他啊,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你平静点说。”

“一等车厢里没有,最前面的二等车厢里也没有。该不会是,刚才去三等车厢看到的,在角落戴口罩遮住脸的那位吧?烟山刚才穿的衣服,我们已经看到了,他知道会被揭穿,干脆伪装起来了。这就说得通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那两个大皮包里,装的是一沓一沓的纸币。”

“你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也不安着呢。”

“就算是烟山,毕竟不是自己的钱啊。”

“原来如此,他也是个可怜的小职员啊。不过,烟山的工资应该比俺们的多不少吧。”

木介悲伤地说道。

于是,他们便顺利地向京都逼近。预计到达京都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四十一分。

“木介,快去烟山的车厢盯着点。”

“好。”

可是,车还没到京都,木介先哭丧着脸回来了。

“找不到烟山。”

“可能在厕所。”

“我问过坐在烟山附近的人了,大家都不知道。然后,我回来的时候也一路看行李架过来的,没见到哪两个像那皮包的。俺们还不是自夸,我们看穿他皮包里装的是纸币,把他看得个真真切切,模样都刻在脑海里了。”

列车如期抵达京都。

两人来到检票口处,瞪大眼睛张望者,但是没有看到烟山下车。下车的乘客逐渐走完了。

停车时间有十五分钟,两人又查看了换乘月台,也一无所获。慎重起见,两人又上车检查了一遍车厢,在京都下车的乘客非常多,空荡荡的车厢里坐着几个人很是显眼,他就在其中。

烟山这次坐在最前面一节二等车厢里靠中间的位置,用围巾挡着脸,竖起外套的衣领,看着杂志。携带的皮包则被他塞在座位底下,用脚卡住了。

“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老在换座位。这么一来,一定不能让他跑喽。俺们就死守这里。”

“好的,我也来盯梢。”

二人小心翼翼地坐在烟山后方距离稍远的空位上。

烟山在大阪下了车,打了辆车。二人也打车紧随其后。车子跨过新淀川[6],回到吹田[7]附近,停在一栋小型建筑门前。

金口独自下车后,询问载烟山过来的驾驶员。

“我们不是坏人,是报社记者。有点事情要找你带的乘客,所以,麻烦你在拐弯的时候帮帮忙,别把我们甩了。”

说完又塞给驾驶员一些小费。

金口一瞥烟山刚走进那户人家的门牌,大吃一惊。竟是“骆驼”队的强打者外野手桃山家。

“敌人拐去桃山家啊?这小子玩虚招玩上瘾了,真是摆了一道又一道。”

过了十四五分钟,烟山出来了。接着又催车加大马力猛冲回京都方向。车子拐进一条小路,最后来到山崎的乡间。烟山最后消失在一家气派的大宅里。

金口再来细瞧这家的门牌,竟是“和平”队一垒手国府的老家,国府是该队的宝贝,打击能力优秀。

“总算是出来了,这棋越走越神,真是摆了俺们好几道啊。”

“真不愧为是个‘怪物’。虽然是对手,但的确干得漂亮。这么一来,箱子里的钱也少了许多吧?”

木介一路上只关注着那些纸币。

“木介,这合同金,你觉得是多少?”

“可不能往坏处想。”

又过了十四五分钟,烟山再次现身。

这次,车子一路直奔京都而去。

“原来他打的算盘是这样啊。敌人事先就计划好了,先把诸事安排妥当了,再去大鹿的隐蔽居所。他不知道俺们跟着他吗?”

“或许如此,也许还没下火车时,他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这可不成啊。别说他拎着的钱少了,俺们肚子也饿瘪了。好想赶快呷一口闷酒压压惊啊。”

车子开到京都的大街上,又拐到河原町四条,钻进后巷,最后停在一栋别致的家宅前。不过,这家宅很小,像是饭馆,只是悬的却是旅馆的招牌。车子送烟山在此下车后,便扬长而去,报社那二人也跟着下了车。

“看来,这里就是大鹿的隐蔽居所了?好嘞,咱俩也住进去吧。”

“好说,好说。”

二人站在旅馆的玄关前,旅馆的老妈子忙不迭地出来迎接。

“欢迎光临。”

“有空房吗?”

“空房吗?真是不巧,小店今儿个客满了。”

“刚才不是进去了一位吗?”

“啊,那位爷早就预约过了。”

“有没有哪位客人在你们店里住了很久?”

“您说的客人相貌几何?”

“身高大概一米八。”

“这我可没见过。”

“和刚才进去那位认识,很年轻的大高个。”

“真没见过。”

二人无奈之下,只好离去。一看时间,已是九点五十分。

“对了,后面有家乌冬面馆,您二位进去吃一碗,顺便打听打听可好?”

“也行吧。”

二人点了一壶热酒,接着便打探起那所旅馆里是否有大个子入住的消息来,可仍是一无所获。

“大叔,您看棒球不?”

“棒球在我眼里啊,比吃饭还重要哩。”

“那您知道‘切斯特’队的投手大鹿吧?”

“就是传说中的烟球投手嘛,知道,不过我不是他们队的球迷。”

“我想问问,有没有像大鹿那样的大个子住前面那所旅馆里呀?”

“没见过。”如果他根本不知道,更不用问那人是否“长住”了。

“算了算了,你也打起精神来。干脆我们去见烟山一面好了。至于他怎么说,我们也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同意。”

于是,二人又折返到旅馆。

“我们想见见刚才入住的烟山先生。”

“烟山先生吗?他刚才散步去了。”

“哎呀!”木介哀叹道。

金口则不紧不慢地问:

“穿的什么衣服?是旅馆的和服吗?”

“不是,穿的西服。”

“那么,他是拎着皮包出去的咯!”

木介一如平常地死盯皮包的线索,不假思索地大声问,把旅馆的老妈子吓了一跳。

“没有,他的皮包放在屋里好好的。都说了他是去散步了。”

“哦?这就奇怪了。”

二人一脸失望地走出门外。

“哎,我们只好去分报社一趟了。”

到了专卖报社分报社,下午五点左右,总报社打来一通电话,点名找金口。说是晓叶子和岩矢天狗乘坐的是晚上十点四十七分到达京都的快车,让金口一行届时前往京都站等候。

然而,他们没去成。他们当时要是直接去分报社该多好,偏偏先绕道去了新京极[8],悠哉游哉地吃下一大堆炸串儿,等到分报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零五分了。

二人急得追悔莫及,转念一想:“万一火车晚点呢?”于是准备还是前往京都站碰碰运气。

“好了,已经有别人去火车站了。”

“谁呀?”

“正好是下午五点半的时候,上野光子小姐来访,说是和大鹿恳谈了一番。可是,因为咱们报社给的合同金有限,没能和大鹿谈拢。然后就是一通打听啊,后来我们接到了那个电话,她说八成是和大鹿有关,又说自己有人脉,后来就飞奔出去了。再后来,她在火车站遇上那两人,一番询问得知他们会想办法帮她,她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倒一直无精打采的呢。”

即便如此,金口和木介还是立刻驱车赶往京都站,但那班快车并未晚点,话说回来,下了快车的乘客,还有谁会晃悠那么久不走呢?

于是,二人找到旅社住下,这次是真的喝起闷酒来了。

第四节 凶杀案

二人的闷酒恐怕要一直喝个没完。

时间来到凌晨两点半。

有个女人笃笃地拍打着叶卷家——将画室租给大鹿的房东——庭院对面走廊的防雨门求救。叶卷太郎和次郎兄弟俩打开防雨门一看,晓叶子浑身是血的站在门外。

“天哪,晓女士,您这是怎么了?”

“大鹿先生,他……被杀了。”

“什么?那您没出什么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当时晕倒了。刚刚才醒过来,快、快报警啊。”

于是,警察迅速到此展开了调查。

画室是一间面积不足二十平方米的西式房间,自带洗手台和厕所。此外,还有一张床、衣柜、书桌、圆桌和三把椅子。

大鹿的尸体躺在距离门口两米左右处,面部朝下,身体向中央倾斜。伤痕均在背后,是锐利的刀具刺入的伤痕,其中四处刺在背上,一处刺在颈部,被刺部位杂乱无章。

死者周围是一片血泊,连墙上和天花板上也有溅出的血迹。

晓叶子接受询问时答:

“我大概是晚上刚过十二点时来到这里的。当时入口的门没锁,画室的灯也没开。不过,我知道进门后右手边就有开关,一进门就打开灯,扫视一下屋里的情况,马上就愣住了。我记得我是跑过去的,想要抱起大鹿来。后来发现大鹿已经死了,就当场晕了过去。等到醒了之后,我就去敲叶卷先生家的防雨门了。”

叶子倒在血泊里一事的确属实,她的衣服、脸上和手上,全都沾满了血。

“哎?你看,这里有个浸了血的手印,好像有人被尸体绊了一跤。你没被绊倒吧?”

“没有,因为我一进门就开灯了。”

“了解。那个手印也不像是女人的手掌,但是,又比受害人的手掌略小一些。”

的确有人在现场留下了手印和鞋印之后逃离了。

“晓女士,你抽烟吗?”

“我不抽烟,大鹿也不抽。”

“明白了。所以这里没有烟灰缸,而是用大碗来替代了。不过,的确至少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这里抽烟了。男人抽了一支烟,女人抽了两支。”

叶子当即想到犯人就是他。可抽烟的女人会是谁?上野光子吗?

叶子对警官说: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一定是他。”

“你亲眼看到那人作案吗?”

“这倒没有。我说的那人就是和我一起从东京来京都的岩矢天狗,也是我的丈夫。”

“你们一起到这里来的吗?”

“不,我们到了京都站之后就分手了。我要和岩矢离婚,再和大鹿结婚。大鹿为此要给岩矢三百万日元作为我和岩矢的分手费。我们约定是明天中午再交钱,但是岩矢明天下午三点必须付钱给别人,他就提出希望今天拿钱。我听说今天下午烟山会给大鹿三百万日元的现金,而岩矢的态度也没有改变,他只想拿钱走人,并不想惹出其他事端,所以我就毫无戒备地告诉他‘今晚来找大鹿要钱吧,我们一起去隐蔽居所’,还把地址也告诉了他。只要知道是青岚寺旁边的画室,他应该就能找来。青岚寺很有名,而附近只有这么一户人家。我只希望尽快把分手费给他,和他断绝关系,想也没想就告诉了他,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哦,那你们二位不是一起来这里的?”

“本来应该一起来的。但到站后,一出检票口,就有陌生女人把我叫住了。她自称是职业球探,名叫上野光子。就在我和她说话的工夫,岩矢等不耐烦就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我就看不到他人影了。我也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因为他只有坐夜里十二点三十二分开往东京的末班车才能赶在明天下午三点之前回到横滨。我们到达京都站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是晚上十点四十七分,他只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光是直接坐车往返,时间就已经很紧,几乎没有空余时间。我发现岩矢不见了之后,就准备去追,结果上野女士抓住我的手腕,硬是把我留下来,所以没能去追。由于我一直都相信岩矢只是担心赶不上回横滨的火车才那么着急,就没太担心。然后就听从上野女士的建议,到火车站附近的简餐厅坐了一会儿。”

“你们说了些什么?”

“上野女士对我说,不要和大鹿结婚,还说大鹿和‘切斯特’队的教练情深义重,他和‘切斯特’队签约本来也有特殊情况,现在为了筹钱就被迫转会,这不但会成为联盟的问题,被罚禁赛,甚至会被驱逐出职业棒球界,永世不得翻身。她说她只是不忍心看到大鹿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被棒球界抛弃,才特意提出忠告的。但是我回答她说,我也听大鹿讲起过,灰村教练对他有养育之恩,而他和‘切斯特’的合同是按赛季签的,下一赛季的合同还没谈。上野女士一听,当即和我争论起来,我一想这吵起来就没个头,就起身走了。这么一来,耽误了二三十分钟。后来我就自己一个人打车来了。”

“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里吗?”

“除了我们俩之外,我就告诉过烟山先生和岩矢,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

然而,住在主屋的叶卷太郎给出了令人深感意外的证词。

“今晚九点左右,一服先生来到我家玄关,问我大鹿先生是不是住在此处。我就领他去了画室。”

“一服是谁?”

“就是‘和平’队的旋转球左投手啊。”

“哦,是他。那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来过?”

“那我就不知道了。一服是因为他先到我们主屋来问路,我们才知道他来过;要是其他人直接去画室,隔那么老远的,还有树林遮挡,也看不清画室那边发生了什么。再加上现在是冬天,太阳一下山,我们就把防雨门关得紧紧的。”

“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呢?”

“我们当时都睡着了,没听见。”

搜查总部就设在辖区警察局,警方展开了验尸、彻底查验现场和搜查民宅等侦查工作。

根据查明的事实,有如下几点需要特别注意:

1.大鹿要和“幸运好球”队签新合同,应该会收到三百万日元的合同金,但是,这笔巨款下落不明。

2.新合同藏在死者俯卧的胸前内袋中,未被血沾污,合同签订日期为一月十九日。大鹿用毛笔在合同上签的字,可房间里没有墨汁,也没有毛笔。

3.从死者的出血情况来看,凶手的衣服上也一定溅有大量血迹。

4.从死者被刺的伤口判断,凶手的腕力应该不小。

5.大鹿的裤兜里揣着上野光子的名片,上面印有其东京的住址,以及铅笔手写的京都所住公寓地址。笔迹娟秀,像是光子本人的笔迹。

6.现场有沾血的鞋印和手印,但均不是死者的,也不是叶子的。

7.桌上摆放着用来代替烟灰缸的大碗,还有两三根外国香烟的烟头,其中两根上有口红印,一根上没有。

8.然而,找不到死者生前以茶水待客的痕迹。

9.死者的指纹到处都有,但未能发现特别值得注意的指纹。

10.根据法医验尸推测,案发时间应该在晚上九点至十二点之间,确切时间还需等待解剖结果。

天刚蒙蒙亮时,警察突袭了正在熟睡的一服,将他带回搜查总部;同时,按照上野光子名片上手写的公寓地址,也把光子带了回来。

可是,警察搜遍了二人的房间,并未发现带血的衣物和遗失的巨款。

搜查总部仍在搜索烟山和岩矢天狗的下落,可烟山落脚之处尚未查明。

首先去录口供的是一服。

搜查主任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神探居古井警部[9]。

“你昨晚到过大鹿的住处吧。”

“没错,我从晌午,大概全文的数字到底用阿拉伯数字还是汉字,最好可以统一一直在找他藏在那儿,终于被我给找到了。”

“你连晚饭也没吃吗?”

“晚饭倒是吃了的。”

“那你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地找到他的住处呢?”

“我有急事找他。我向上野光子求婚了,可她倒好,说想和大鹿结婚。我不得当面问问大鹿的真心话吗?”

“大鹿怎么回答你的?”

“这个简单,大鹿说他会和其他女人结婚,明确告诉我会拒绝小光。我又问他今后会不会和小光合作,他简单明了地告诉我,不管是否和小光合作,他反正是和别的女人结婚。我也就放心了,马上就走了。”

“你离开时大概几点?”

“我想想啊,我是九点左右去的,大概,聊了有二十分钟,我马上就回去了。还在新京极喝酒庆祝了一番才回家睡觉。”

“你在大鹿的住处抽烟了吗?”

“这个嘛——嗯,对,抽了的。我还让他拿个烟灰缸给我,结果他拿了个大碗过来。那小子好像不抽烟的。”

“当时大碗里有别人抽过的烟头吗?”

“没有,碗洗得干干净净的,里面啥也没有。”

“好,那我们就问到这里,谢谢配合。对了,再问你一个,大鹿有没有和你说过要转会到‘幸运好球’队的事?”

“没听他提起过。他只是说最近有点缺钱,之前找过小光帮忙搭线交易。他和小光仅仅是为此见过几面,根本没有提过什么结婚这档子事。”

“非常感谢,这么大清早的叫你过来,也辛苦你了,还想再麻烦你多稍等片刻。”

一服的证词如果可信,那就证明有女人,或者男人,总之是涂有口红之人在他之后造访,还抽了两根烟。

居古井警部又叫光子进了审讯室。

“听说你昨晚休息得很晚,今天这么早又请你过来,真是劳烦大驾了。昨晚你是几点到访大鹿家的?”

光子长吁了一口气,并未回答。身体略微挺直了,释放出咄咄逼人的态势。

“上野小姐,你身材很好啊,有多高呢?”

“一米六六,体重五十七公斤。”

“五十七公斤?我们一样重呢。话说回来,据说大鹿请你帮忙搭线,具体是什么事啊?”

“要是合同签成了,我可以如实告知,但我这个没谈成呢,可就无可奉告了,因为这是球队的机密。”

“可是,你却告诉晓叶子小姐说,大鹿一旦转会,就会违反联盟的规定,将被逐出联盟,威逼她不许嫁给大鹿。”

“威逼?我是那样的人吗?晓叶子才是居心叵测呢。她和岩矢天狗串通好了,使了一招美人计,好吞了那三百万。”

“呵呵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火车站的检票口等他们两人出来。当时岩矢天狗对叶子说,今晚这么冷,老子不但要一个人坐火车回去,老婆还要送给别的男人暖被窝,好心寒唷。叶子就娇媚地回答说,能拿三百万呐,赚大发了。我这暴脾气,当时就火冒三丈。”

“哦,就只有这些吗?”

“这些还不够吗?”

“你和烟山见过面吗?”

“没有。”

“你和大鹿见面时是几点?”

“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半。”

“不,我是问你昨晚去他家的时间是几点。”

抵触情绪从光子脸上一闪而过,她答道:

“大概晚上九点半左右吧。我找他没什么事,不过是在河原町四条的简餐店里听到有初中生在谈论大鹿,据说他住在青岚寺旁的画室里,我就想随便走去看看。”

“你当时遇到一服了吗?”

“快到画室的时候看到的。不过我当时坐在车里,他在路边走着。我埋着头,假装不认识,就那么过去了。”

“一服留意到你吗?”

“不知道,我一见他就避开了。”

“然后呢?”

“画室很好找。大鹿一见到我就说一服刚刚回去了。我开起他的玩笑来,说他们家叶子夫人要来了,肯定心里着急坏了。”

“他知道叶子小姐和岩矢先生一起坐晚上十点四十七分抵达京都的火车吗?”

“我告诉他了,还说他们俩一起来,真是蹊跷。我又说我已经通知专卖报社的记者去车站蹲守了,他吓了一大跳。不过,因为我也要去检票口等那两人的,我没说火车抵达的时间,就糊弄一句说快到了。”

“聊到他和‘幸运好球’队签约的话题了吗?”

“我问他了,他支支吾吾的,一句没回。但是我能明白,看他的态度那么平和,成竹在胸的,我就知道他肯定签下合同了。我中午见他的时候,他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那你是几点离开的呢?”

“我就待了十到二十分钟,就想找到他家在哪儿,顺便去奚落他几句罢了。我还让汽车在门口等我来着,不超过二十分钟。”

“你抽烟了吧?”

“当然了,要是不抽烟,我连十分钟也呼吸不下去。”

光子说着,便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上了火。

“你是特意在京都租了一套公寓吗?”

“跟职业棒球有关的人,基本上都这样,因为经常往返于关东和关西之间。与其每次都订酒店,还不如租间公寓来得方便。尤其我们做球探的,做事得掩人耳目,必须要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像烟山那种狠角色,绝对是狡兔三窟。”

“那上野小姐,你只有一处吗?”

“对,毕竟我还是新人嘛,只有一处。”

“你知道烟山隐藏在何处吗?”

“不知道。住在秘密基地的时候,可就不是大家熟知的烟山了哦。”

“这么说来,你离开大鹿家的时候,主人还活得好好的?”

“你意思是我杀了大鹿?”

“当然没有啦,只是想问问你是否察觉到什么可疑之处。”

“我没发现任何疑点。我出了他家门之后就坐车去火车站了,直到在检票口截住晓叶子之前,我谁也没见到。你不信可以去查那天载我的司机,一问就知道了。”

“好的,你是有证人为你作证的,那位司机长什么样啊?”

“我不记得了,对方应该还记得吧,就是昨天晚上的事。”

“那是当然。我再问一句,你确定大鹿一直到十点左右还活着?”

“确定。”

“哎呀,真是辛苦你来这么一趟啊。在我们取证尚未结束之前,还请稍事等待。”

叶子、光子和一服这三位证人均留在警察局,警察则就业已收集到的资料,召开了搜查大会。

不过,尽快查明岩矢天狗和烟山的行踪才是首要任务。

第五节 火车中签约

八点半左右,专卖报社分社的同事敲响了金口和木介的房间门。由于昨晚喝太多闷酒,此时依然头痛欲裂,心情跌到了谷底。

“出大事了!听说大鹿投手昨晚被杀害了。分社长正赶往案件的搜查总部呢。”

“什么?真是意想不到,凶手是谁啊?”

“还没查到呢。有人说仇杀,还有人说是劫杀,反正是众说纷纭啊。分社长打电话通知我时说了,‘幸运好球’队给他的三百万现金不翼而飞了。”

“他妈的胡扯!”

“喂,你骂谁呢?!”

“本来嘛,我们俩是谁?可是东京响当当的大记者。从昨天早上七点半一直跟着烟山,跟到晚上九点半好不好?他的行踪,我们看得滴水不漏。”

“好了好了,你别说大话了。”

金口副部长真不愧经验丰富,出言制止了木介,可木介还是不依不饶。

“不,我就要说,我们的确是掌握了烟山的所有行踪。他确实不可能在九点半之前见到大鹿。九点半之前,那三百万还在烟山的皮包里,九点半过后,就放在旅馆里了。大鹿是几点被杀的?”

“夜里九点到十二点之间。”

“你看,我没说错吧。”

“喂,木介,你别心急,我们也身在其中。你好好想想,我们之所以跟踪烟山,是因为接到一个可疑男子的电话。其中必有蹊跷。一定有人在背后看我们的笑话。我们快去搜查总部。”

不一会儿,两位记者来到了搜查总部。

居古井警部听了两位奇怪的描述,表现得有点吃惊。

“这么说来,二位是从东京出发,一直尾随着烟山来到京都的。”

“没错。”

警部叫来一位刑警,说出刚才二人告知的旅馆名,命他速去请烟山过来。刑警二话不说便出了门。

“那么,烟山在大阪下火车后,先后拜访了桃山和国府两位棒球运动员,随后直奔的京都?一直到九点半之前,都没和大鹿碰面,是吗?”

“是的。不过,就在我们吃乌冬面,喝点小酒的当口,烟山出门散步去了。可是,他出门时没带皮包。”

“但上野光子在晚上九点半拜访大鹿时,看他的确像是合同顺利签订,很是安心的模样。”

“哦?”

“是一位陌生可疑男子打电话来叫你们尾随烟山的?”

“不,那人打电话来通知我们烟山的出发时间。”

“这样,有点意思。”

“报社嘛,经常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大多是假情报。只有这次烟山的出发时刻没骗我们。包括他从东京出发去往京都一事,也基本上说得八九不离十。果然还是因为正月运气旺啊。”

“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请详细描述一下你们尾随的情况。”

木介立即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不一会儿,烟山被带到警察局,换他录口供。烟山头戴礼帽,围着白色围巾,拎着两个大皮包,出现在大家面前。木介一看,和他错身而过时,疯狂地大喊道:

“哎,你这人,是变魔术的吧?你明明昨天戴的鸭舌帽,围的黑围巾啊。”

烟山斜睨木介一眼,站在居古井警部面前。随后顺着警部的指示坐在椅子上,他偷偷地咧嘴一笑,打开皮包,说:

“瞧,昨天的鸭舌帽和黑色围巾在这里呢。掩人耳目是我们吃饭的家伙,肯定要事事小心。”

“上野光子小姐也这么形容您,果然名不虚传呐。”

“上野虽是女流之辈,但相当有能耐。”

“听说您昨天带着合同金和合同,坐上开往京都的火车,是吗?”

“正是。”

“那您是几时和大鹿投手签约的呢?”

“说来蹊跷。火车开到米原[10]的时候,大鹿竟然上车了。我问他怎么坐上这班火车了,他说不知怎的,只觉得一直在京都等候消息总有些忐忑不安的,而京都到米原的快车在途中不停,他就想坐上快车到米原站,和我坐的车会合。后来,他在车上对我说上野光子的那套说辞,我就安慰他不用担心,于是就在火车上和他签了约,把三百万日元的现金如数交给他。那些崭新的千元钞在这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左塞几摞,右塞几沓的,三百万现金就那么分装完毕了。”

“嗬,他签合同时用的毛笔?”

“没错,您看。”

烟山打开皮包,取出便携笔盒。

“棒球运动员大多不会随身带墨汁啊毛笔之类的。所以,我就替他们随身携带了。”

“真是心细如发啊。话说,您知道有人从东京就一直跟着您吗?”

“诶,这个还真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养成习惯,行动时通常都会假设有人跟踪我。”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我们也明白了。您所乘火车从东京站出发的时间,有谁知道?”

“我想一想啊。我们公司里就有社长,嗯……还有谁呢?反正不会让那么多人知道的。一般都坐九点整出发的那班特快,因为虽然比我坐的这班晚一个半小时出发,但抵达京都的时间却提前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不过,特快上很容易遇到熟人,我几乎不坐的。”

“实际上,我们了解到,在您出发的前一晚,有人打电话到专卖报社,告知您的出发时间,当然,对方没有透露姓名。刚才大嚷的那位,就是尾随您的记者。”

“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奇怪了。我的出发时间,可能晓叶子也知道,但她不会打电话告密呀。那会是谁呢?”

“您此次关西之旅的出差事项已经处理完毕了吗?”

“处理完了。因为和大鹿提前签约,本不用在京都留宿,但旅馆是早就订好的,所以还是多留了一晚,想好好休息。最近十天,我就已经在东京和关西往返三次了。”

“您在京都一直都订这间旅馆吗?”

“不是,就这三次订过。我极少住在固定的某家旅馆。更何况,比起京都,我出差去大阪、神户和南海沿线等地的机会更多。”

“听说您入住之后,又出门散步去了。”

“对,我去买土特产去了。我平时都不买特产的,这次不是有闲余时间嘛,就想着难得休息,不放四处转悠,买点土特产什么的。最后买了这些,有京红[11]、香袋和女式扇子,全是女人用的东西,嘿嘿嘿。”

烟山又打开皮包,拿出买来的特产给警部看,一样买了几个。他还顺带把两个皮包都打开给警部看了,除了伪装用的衣物和个人清洁用品之外,再无其他。

“您散步是从几点到几点?”

“这个嘛——我从四条逛到三条,然后去了衹园[12],闲逛一圈之后又回到新京极,然后喝了一点酒助眠,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左右,也可能快到一点了。”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那接下来还请您稍事休息,等待我们取证完毕。”

“您客气了。我好不容易争取到手的投手被杀害了,我心里也不好受,这下一来,之前的努力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喽。”烟山苦笑着离开了。

居古井警部请叶子进审讯室,问她是否知道烟山出发的具体时间,叶子答只知道是上午出发,不知道具体时间,接着叶子还说,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此事。

接着,刑警又请岩矢天狗进来问话。岩矢年龄有三十七八岁,身材矮小,但手腕看起来很有力。还没等到警部发话,他突然大叫起来:

“开、开什么玩笑啊!我进门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我还被尸体绊了一跤,用手撑了一下子。等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借光。找到开关之后,我一开灯,发现那小子没动静了。我心想这下不妙啊,就赶快把手洗干净,关上灯就逃出去了。我在那里只待了三五分钟,当时他人都已经死透透儿的了。是,我可能是留下了鞋印啊手印什么的,我也没时间把那些也处理干净呀。你可以问问司机啊,我让他在屋外停车等我的。我不可能让人在门口停车,自己进屋杀人吧。但是,我一想到别人可能会怀疑到我头上,我就慌了。你想想,我的三百万说没就没了啊,又回不去横滨。实在没辙了,我就去窑子了。”

岩矢脸很红,像是喝了酒。他胸前和袖口的衣服上,还有裤子的膝盖部位都沾着血。虽然已经使劲搓揉过了,但仔细一瞧,血迹依然可见。

经过调查,遗留在现场的手印和鞋印正是岩矢的。

“你是不是还想着叶子啊?”

居古井警部厉声问道。

“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但是呢,能卖出三百万的高价,再喜欢的女人也放得下。”岩矢冷笑道。

“好,你等会儿。我们还要问你那个司机。他长什么样?”

“你们随便一打听就能找到啦。”

“嗯,行吧。请在那边休息片刻。”

岩矢天狗出门之后,居古井警部伸了一个懒腰。

“昨晚京都应该有不少出租车载客往返于岚山和市区,我们得去一一排查。然后,给我看看列车时刻表。开往博多的快车,抵达米原是下午五点零五分,下午从京都出发到米原然后返程的火车只有一班。从京都出发是下午两点二十五分,抵达米原是四点三十分。”

居古井警部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大鹿心里等不及了,情愿坐车到米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给我看看合同。”

警部接过一看,露出犀利的眼神。

“如果是在行进间的火车车厢里,毛笔字不会写得这么工整吧?只能在停车时写好。”

警部随即再次陷入沉思,叫来一服投手。

“你从大鹿家回去时,和上野光子错过了吧?”

“没有啊,没看到她。”

“那你总遇到一辆和你反向开来的车吧。”

“谁知道啊?我不记得了。”

“你看,那么僻静的小路,又那么晚了,应该有什么吸引你注意的吧?”

“可能是因为我一路在想事情呢。”

“哦?谢谢你的回答。”

居古井警部冥思苦想了很久,自言自语道:

“凶手怎么说也只有那个人啊,真相早就浮出水面了。”

说完便露出会心的微笑。

谁是凶手?

解决“投手杀人事件”的关键,至此已经如数列举完毕,作者无需半句附言。

也许有一些可恶的可疑人员扰乱诸位读者的推理,但大家应该已经可以有理有据地指认凶手了吧。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呢?

接下来,大家一起来找找看吧!

结案篇

居古井警部站起身来,下令道。

“麻烦各位,速速联系各局请求支援。由于对方可能印象不深刻,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一定要在今天之内找到。”

“找什么?”

“汽车。”

“汽车吗?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就是分别载着岩矢天狗和上野光子,往返于岚山和市区的两辆汽车。”

“不对,要找只载客人去岚山的汽车。发动大家一起行动吧。”

“全员吗?”

“对,全员。这里的起点指的是?开车出发的地点吗?但从昨天下午五点左右起,载客人,且为男性客人去了岚山的汽车。另外,如果乘客超过一人,可以不用叫到局里来。只要是昨天下午五点到深夜十二点之间,载了一位男性客人去岚山的汽车,全都叫来。”

居古井警部又略微思考了一下,补充道: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但找起来也像大海捞针。首先是出租的公寓,其次是客栈,而且包括出租的民居,不管是歇业的门面、别墅还是寺庙,然后是旅馆,都排查一遍。如果遇到租客租了房但很少露面的那种,一定不要放过。顺便问问租客昨晚是否现身。租客是一位中年男性。”

集合了各警察局的协助警力后,居古井警部将部队分为搜查租用房和搜查汽车的两组,先统一训话,然后再分头奔赴指定区域进行调查。

接着,岩矢天狗、烟山和一服这三位男性,以及晓叶子和上野光子,与本案相关的所有五位相关人士,均在警察的看守下,来到警察局的柔道场休息。

不久,一位警官来向居古井警部报告。

“东京的新闻记者一直吵吵,我没法开展工作。他们一直问凭什么把他们囚禁起来,还凶巴巴地命令我放了他们。一直吵,态度蛮横无礼,我实在拿他们没辙了。”

“哦,竟然把他们也一起关在道场了。算了,带他们过来见我。”

木介怒火未消,金口则一脸微笑,随着警官来到居古井警部面前。

“京都的警察很了不起嘛。”

“算了,你就消消气吧。”

“收起你这套。我们本来是秉着值得弘扬万代的慈悲之心,酒的后劲儿还没过就好心好意来这俗世给你们提供线索,你们倒好,啊?”

“对不住,对不住,我知道有个妙方,专治宿醉,包你满意。正好,时候也是中午了,给二位点个便餐。”

居古井警部拿出一瓶三得利威士忌,倒出两杯,递给二人。

“不会被控收贿吧?”

木介畅快了许多,和警部干杯道:

“居古井警部,你说,我们也不惜尽上多少力量,能不能给我们透露点,其他报社不知道的呢?”

“还用得着透露吗?你们尾随的经历就能大卖。”

“别给我们戴高帽。”

“你们最先看到烟山的打扮时,正好是昨天早晨七点三十分,他当时穿什么衣服啊?”

“和今天的一样啊。只有帽子和围巾不同。”

“口罩呢?”

“当时好像没有戴呢。要是他戴着口罩,再用围巾那么一围,我们肯定认不出来。毕竟,我们也才第二次见他。”

“哦?你记性很好嘛。”

“别笑话我了。求你了,就告诉我们第一个提示。”

“啊哈哈,第一个提示还是你告诉我的呐。”

“怎么这样?那,第二个提示呢?”

“第二个提示是上野光子告诉我们的。”

“什么提示?”

“稍安勿躁,今天之内一定真相大白,把凶手揪出来。不过,我现在再给你透露第三个提示。听好了,死者的血迹飞溅到现场的墙壁上,所以我想凶手必定全身是血。可是,除了叶子之外,再没有衣服上沾满血迹的人物了。岩矢天狗的衣服上虽然附着了血迹,但不是喷射状,然而,残留在凶手衣服上一定是喷射状的血迹。结果,我们没有从任何人房间里搜出沾满血迹的衣服。这就是第三个提示。”

“我听晕乎了。”

“没事,你们就把你们的尾随记写出来吧。有什么好消息,我第一个通知你们。”

到了傍晚时分,夜幕降临。到了六点左右,电话突然响起来。居古井警部马上抓起话筒,神情紧张。

他一放下话筒便叫两位记者进屋。

“两位恩人,你们一起进来吧,多亏你们俩告诉我们真凶是谁。来龙去脉我在车里解释给你们听。快,出发!凶手身份查实了!”警部带着两位记者,一起登上警车。此外还有几辆警车相随,齐齐出动。

“分析完你们的尾随进展之后,我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居古井警部满面红光地开始说明起来:

“你们想想,烟山在火车里,戴上口罩,又用围巾把脸围得严严实实,时不时还换个座位,换个帽子、换条围巾就可达到伪装目的。清晨那么冷,直到上了火车也没戴口罩,在车站里露着脸走来走去,想清楚这个,就可以解开整个案件之谜的一角。那为什么他走着时要把脸露出来呢?因为他必须让某些人看到自己的脸。而‘某些人’其实就是你们两个。了解到这一步,电话之谜也解开了。打来电话的可疑男子,就是烟山本人,因为他需要你们尾随他,为了证明他确实踏上了七点三十分出发的火车。”

“那他其实没坐这趟车吗?”

“坐是坐了,但是没坐多久。恐怕是在热海或静冈附近下了车,换乘稍后一班开出的特快‘燕子’号,因为他要比二位先到一步。‘燕子’号虽然比快车晚出发一个半小时,但能早到一小时四十分钟,他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一项工作。他到了京都站之后,立刻打车前往大鹿住的画室,把三百万日元交给大鹿,和他签约。至于为什么需要这么做,是因为必须先和大鹿签约,杀死大鹿后抢走三百万才成立。不过,你们的尾随是烟山安排的,他不能让你们找到隐蔽居所。因为你们本来对大鹿的行踪就最为执着,要是知道大鹿的隐蔽居所在那儿,一定会发挥记者之能事,立刻找上门去,把他的绯闻问个究竟。可是,现实的案发时间只能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因为叶子和岩矢天狗在十点四十七分才抵达京都,到达岚山时大概就是十一点半。若是被你们缠着,他的作案时机就白白溜走了。所以,他必须先你们一程,与大鹿签约,并把现金交到大鹿手里,便换乘了特快‘燕子’号,利用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差,去了岚山到大鹿的隐蔽居所而后返回火车站。为了把时间差糊弄过去,他准备好了大鹿在米原上车,而后与他在车上签约的说辞。然而,偏巧大鹿用毛笔签名时写的楷书,只有在火车停稳不动时才能写成。如果在火车停靠在米原站时签约,时间首先就不够。因为大鹿找烟山要找一会儿吧,把缘由说明清楚,求得烟山理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不可能贸然出现在烟山面前就让他掏出合同来签约了事。但是,火车驶离米原之后,接下来再未停靠,直接到京都。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也不由得笑了,可谓是会心一笑。至此,案件全貌就基本上拼凑得七七八八了。第二个提示是上野光子告诉我们的,她说她把公寓当作秘密基地,烟山也不例外。这样就可以解开第三个提示之谜。沾满血迹的衣服就藏在烟山的某处秘密基地里,他抢来的三百万也藏在那儿。烟山假装散步,其实是先跑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换好衣服后再快速前往岚山,也许还把替换的衣服也带去了。烟山一到画室,趁大鹿背朝自己,突然刺出一刀,接着又胡乱刺了几刀,随后把脸和手洗干净,夺走现金,换好衣服,就回自己的秘密基地去了。在那里又把穿出来散步的衣服换回去,拿走老早以前买的各式土特产,途中在新京极喝了一杯,再回到旅馆。大概他准备等口供录完,摆脱自己的嫌疑之后,再用空皮包把那三百万现金和沾满血迹的衣服装好,提回东京,毁灭证据。”

就在居古井警部说明完毕之时,警车也来到位于太秦[13]的一间公寓前,这是烟山的秘密基地。前来排查的警察已经从空无一人的两居室中搜出沾满血迹的衣物、三百万日元现金和凶器,等待警部一行的到来。居古井警部莞尔一笑,指着料想之中的证物,拍了拍两位记者的肩膀。

“这是送给二位的大礼,感谢你们告知的提示。趁其他记者都还没到,你们快回报社分社,打电话回总社报喜吧。别忘了赶快把你们尾随烟山的过程写成报道哦。那就这样,再见了。”

居古井警部微笑着对两人耳语道:

“不知道是你们报社得的奖金多,还是我们警察得的奖金多哩。哇哈哈哈。”

警部笑着把二人推出房门,低声道了一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