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引言

这个故事背景中的迷信思想在东方流传广泛，在阿拉伯人之中似乎十分普遍。不过直到基督教确立以后，这个迷信才传播到希腊，在罗马天主教和希腊东正教分离后才演变成了现在的形式。当时这种想法开始逐渐盛行，人们相信罗马天主教徒的尸体如果葬在吸血鬼的领地里就不会腐烂，相信这种说法的人逐渐增多，于是产生了众多精彩绝伦的故事，流传至今。这些故事讲述了亡者爬出坟墓，吸食年轻貌美的人的鲜血。在西方，这故事传遍了匈牙利、波兰、奥地利和洛林[8]，说法与之前稍有不同。在这些地方，人们相信吸血鬼每夜从受害者身上吸食一定量的鲜血，受害者将逐渐消瘦，失去力气，并很快因身体过度损耗而亡；同时，那些吸血鬼则日渐肥胖，身上的血管由于鲜血过多而不断膨胀，最终导致血液流向身体所有的通道，甚至还从皮肤的毛孔里渗出来。

1732年3月的《伦敦日报》刊载了一起奇特而真实的吸血鬼事例。文章中说事情发生在匈牙利的马德里加。当地的总司令和治安官在进行巡查后异口同声地明确表示该事件属实。约在五年前，一个名叫阿诺德·保罗（Arnold Paul）的雇佣兵向别人讲起他的经历，说他曾在科希策[9]的土耳其—塞尔维亚战争的前线上受到过吸血鬼折磨，但在吃了些吸血鬼坟墓中的泥土并往身上涂满鲜血后，成功逃离了魔掌。然而，这项预防措施却没能防止他变成吸血鬼[10]。在他死后下葬的二三十天后，很多人都控诉说受到过他的折磨，还有宣誓证词证明有四人受他攻击而丧命。为了防止他继续为害，当地人找到司法警长[11]商量，从坟墓中掘出尸体后，发现尸体（和普遍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仍然很新鲜，完全没有腐败的迹象，同时，他的口、鼻、耳中流出纯净而鲜红的血液。这样，当地人便获得了确凿的证据，于是采用了常规办法来处理。人们用一根木棍刺透阿诺德·保罗的心脏，穿过他的身体，据说他当时凄惨骇人地哭号着，就像活人一样。随后人们砍下他的头颅，焚烧身体部分，把骨灰撒入了他的坟墓。对于之前那些受过他折磨的亡者的尸体，人们也采取了同样的办法，以防他们也变成吸血鬼去攻击幸存者。

此处讲述这个骇人听闻、颇为离奇故事，是因为它能比其他事例更好地阐释现有的对吸血鬼的观察。在希腊各地，人们认为死后变成吸血鬼是一种惩罚：如果一个人在世的时候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死后不仅注定成为吸血鬼，而且只能把恶魔般的罪行施加在生前最爱的人身上——也就是他的亲人或爱人。诗歌《异教徒》[12]中间接地提到了这种看法。

你化身吸血鬼还阳，

躯体从坟墓中走出；

骇然于你故乡出没，

吸食你族人的鲜血；

姊妹妻女无一幸免，

午夜吸干生命之流，

却憎恨不得不饕餮

喂养这具死灰活尸，

尚未咽息的牺牲品

认出恶魔就是亲人，

你与她们相互诅咒，

你的花朵从茎枯萎。

你的罪恶必将降至

最年轻可爱的孩童，

她为你这长辈祈祷，

经文如火焚噬你心！

但你必须完成使命，

铭记她死前的样貌，

双颊最后一抹色泽，

双眼最后一丝闪烁，

临终呆滞的那一瞥，

凝固在僵死的蓝眸；

罪恶的双手扯下了

她几绺金黄的头发，

她生前曾剪下一缕，

是送赠爱人的信物，

而如今却为你所夺，

化作你痛苦的追思！

牙齿紧咬、双唇枯槁，

沾满族中最好鲜血；

潜回你阴沉的墓穴，

“滚开！”——你咆哮

冲着食尸鬼和恶鬼，

他们惊恐地逃离开，

比他们更可怕的恶灵。

骚塞先生[13]在他那优美且富有想象力的诗歌《撒拉巴》中也描述了一个吸血鬼，她就是阿拉伯少女奥奈芝（Oneiza）。诗中描绘她为了折磨仍在人世的至爱，从墓中回到人间。然而，这不应该是由她生前的罪恶所致，因为在这整个故事中，她从头到尾完全被刻画成一个纯洁天真的形象。诚实的杜纳福尔[14]长篇记载了旅行中遇到的数起骇人听闻的吸血鬼事件，佯称自己是这些事件的目击者。卡尔梅[15]在他关于吸血鬼的伟大著作中，不仅记载了各种各样的轶事和关于吸血鬼的影响的传统叙事故事，还加入了几篇学术论文，而且这几篇论文倾向于证明吸血鬼是一个传统而无知的谬误。

关于这个可怕的迷信还能举出很多奇异而有趣的故事，不过作为随笔，上述作为必要的解释便已足够。最后我想说的是，尽管“吸血鬼”这个词使用得最为广泛，但在世界其他的地方，还有不少诸如“食尸鬼”、“尸鬼”等等同义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