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的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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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景龙门蔡太师的府邸里,蔡京正在内卧装病,因为躲他家老二,省的这个儿子非得教育他、张觉之事如何不可为。

老奸巨猾的老蔡当然明白小蔡那嘴大道理。

他更知道女真人就是一手策划、张觉叛金归宋的幕后黑手。

但是,不阻止此事,对他蔡京一派则大有好处:

只有朝廷在这事上吃了瘪,皇帝才能比出自己和童贯这一派,比高俅他们更有用。所以,国家在张觉这事上吃亏越大,他蔡京就得益越大。

十四这天,直到听见老二一早去堵张洛,蔡京才放了心,叫了家里养的女先生来说曲子。

才弹弦子拨琴到一半,老头就听见他大儿子,已经分府别居的蔡攸,急匆匆的进来了:

“大相公可听说了?”

边上伺候的心腹婆子心里一阵偷笑:这父子就是一对戏精,即使跟前只有家里最贴心的仆妇,也不忘扮上“不和”的模样。

蔡京就屏退了众人。

蔡攸就把、张洛如何听张都都知的话、开盗版书局,如何被梁八羞辱,如何上街遇见郭仙人起哄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特别把皇帝处罚了张都都知那一段,说给了父亲蔡京听。

蔡京听完,微微翘起嘴角,明知故问:

“官家可是叫她、协助你二弟处置辽国张觉之事?”

“是啊。”

蔡京听后,先是忍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了,才把身体前倾,探在儿子耳朵边:

“你去和张邦昌说,他不是要为陛下绘制一幅、画崔娘子的美人图吗?就和他说,宫里最近还新得了好马和好鞍子。”

“大相公的意思?”

蔡京挽起嘴角:“然后,叫他随高太尉去献画……”

蔡攸想了半天,也没明白父亲的计策是什么。但是他看父亲如此得意,便半信半疑的去了。

此时,皇帝罚完了人,就去明华阁听李师师调了一两首曲子,又看人跳了两支舞,还是愁眉不展:

“要说舞蹈,还是玉奴最好……”

挨了罚的张都都知,听见这话,立即叫人去跟行幸局、和负责皇帝出行防卫的高俅传话,准备陪皇帝出宫。

可是,皇帝才穿起外衣来,皇后宫里就为今晚宫里要放灯的事情来讨示下。平时,赵佶最喜欢的仪典便是鳌山灯会。所以,帝后难免说多了会儿。

高俅在内宫接外宫的宣德门外,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皇帝出来。

“官家这是不出去了?”

他身边一个心腹小厮,忙忙得从外面进来,趴在他耳边,低声说:

“殿帅,俺听见张邦昌才绘制了一幅崔玉奴的美人图。”

高俅便叫小厮替他在宫门口收着风,他到殿前指挥使在宫里的卫戍所,把张邦昌叫了来。

高俅还没把官帽摘下来,就听见人报“张邦昌到了”,他便把靴子拔了、把脚靠近火盆烤着,也不抬头:

“老张,你新画的大作呢?”

张邦昌消息也灵通,赶紧谄笑着,把手里的万寿字宋锦裱糊的盒子打开:

“小人听见、宫里才得了西夏进宫的好马和鞍鞯辔头……”

高俅也不听这些,直接把案头上、各地送给皇帝的武备急报,扫到一边,空出地方、放画盒子。

等打开盒子、展开图画一看:画片子才托了、还没来得及装裱,长两尺,宽一尺半。

上面是一个小写意、加少许工笔画的美貌女子,正按着一匹用淡墨焦墨勾勒出来的骏马,手里拿着一只小甜瓜铁锤,马屁股上还挂着一个剪袋子,里面插着鞭子和露出一把刀把来。

“这是?”

高俅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也猜出、这是画的武媚娘三训狮子骢的典故。

张邦昌赶紧捂着嘴,把郭仙人在路上领着人、斥责张洛为人放荡不羁的事情说了,然后又把张都都知挨罚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这回,张太监……恨不得吃了她!虽然说只有一个月的月钱没了,可是这是多大的脸面没了啊?!再加上,郭仙人也叫她当街闹了个没脸,更不能轻饶了她。”

“只是,如此看来,官家还真是对她挺上心的……”

高俅反倒迟疑了,啜着嘴唇,两支指头敲着案子上铺的毛毡。

张邦昌赶紧劝进:

“官家跟前,什么女子没有?能新鲜到几时?再说,她又行为不检点,不多时就会闯出祸来。如今,杨戬杨大人没了,如果您不和郭仙人、张都都知绑在一起,对着童贯和蔡京,不就势单力薄了吗?”

别看高俅是个泼皮出身,书读的少,但是斗心眼,人可不傻。他瘦长的脸上,阴晴不定,半晌都不吐一个字、回答张邦昌,只是假模假样的去翻武备折子。

正翻到西北报来女真向西夏大肆买机弩的折子,高俅就直接扔到了地上装炭火的篓子里,还很烦气的骂:

“这该是中枢送呈的折子,送本帅这里、算什么?”

张邦昌见高俅如此举棋不定,就围着他一个劲的说。

足足说了快半个时辰,高俅才抬起头,问刚从宣德门外回来的亲信小厮,皇帝今天还去不去崔玉奴所在的教坊了。

“殿帅,想来今天是十四,虽然不是鳌山灯会的正日子,但四处都要起灯了。陛下这会子都没出宫,怕今天要赶不上了呀?”

心腹小厮也很狡猾,这么回答高俅。

“那……官家今天似乎很想念崔娘子啊……”高俅也在演。

张邦昌一个健步,抢上前:

“殿帅,不如,我们这就去向陛下献上这幅崔娘子的图画?”

高俅还是一脸犹豫。

心腹小厮也在一边打马虎眼:“是啊,殿帅,这美人图上崔娘子都画活了……”

于是,高俅再三犹豫了,才跺着脚,领着张邦昌,捧着画进宫陛见。

听传旨的各位高阶内官说,正巧,皇帝坐车驾朝集英门过来了。

高俅又领着张邦昌往集英门去。

就快到的时候,高俅突然瞧见郭仙人走过来,便吩咐张邦昌在天街上等,他和郭仙人两个,先去集英门门口、去迎接皇帝。

说话间,皇帝的车驾就到了集英门。

高俅赶紧伏地,用头扣皇帝身边小太监的脚面:“官家,微臣是来为用事郎求情的。”

皇帝一愣,挑起眉毛:“别和朕打哑谜。”

高俅赶紧低着头回禀:

“那蔡条……今天一早,便去张娘子经营的书局堵人,还把皇帝要诏安张觉的事情,满街张扬。”

皇帝一听,立即把手里的暖炉、朝高俅砸过去。

郭仙人也不言语,只是扭头去看张邦昌。

赵佶才看见远处的张邦昌,白着脸问:“张爱卿来做什么?”

张邦昌就捧着个长条锦匣子,一路小跑上前:

“官家,臣刚得了一幅绝妙的美人图,想献给陛下、得指点一二……”

皇帝身后的张都都知,赶紧叫狗儿接过来,在皇帝面前打开了。

上面画的,正是教坊的崔玉奴,穿着晚唐的开胸装,挽着抛家髻,手里拿着铁锤驯马。

若是平时,皇帝可能还会赞这画心思奇巧,把一个娇娇媚媚的舞娘,画得如此尚武。

但是这一刻,皇帝瞧了这幅画,立即想起了、有能耐却不检点的武媚娘三训狮子骢的典故,勃然大怒,一叠声的把画要过来,两手一扯,图上的美人就成了两半,又复两下,就撕得雪片一样。

偏这时北风起来了,而且越吹越大,天色也暗了下来。

张都都知瞧瞧日头被乌云盖了:

“官家,像是要下大雪或者雹子了。不如先回内宫?”

皇帝瞪了一眼三个全身伏地的贵人,点点头。

倒霉三人组直到皇帝的车辇走了,才抬头。

张邦昌吓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乌纱帽也斜了。他看着被风吹走的碎片,把住了高俅的衣角:

“殿帅,陛下为何如此不悦?”

高俅也不会回答。郭仙人低着头偷乐。

这个消息很快传回了蔡京家。这一回来报信的,是他的政治老伙计童贯。

“大相公,还是你高明!杀人不见血啊。”

蔡京却装出一副盲叟蒙蒙吃吃的模样。蔡家三公子正在堂上,便向童贯讨教。

童贯得意的哈哈哈大笑:

“三哥儿,你可听说,禁内如今也养了一匹‘狮子骢’?”

“世伯说的莫不是‘十五……贯’?”蔡三郎掩着嘴问。

一边、榻子茶桌左边的蔡京却没有笑意,这件事让他确认了一件事:高俅并非等闲之辈。

这个靠踢球谄媚上位的无赖,轻松的化解了堆到他头上的火盆,没有成为蔡京和童贯处心积虑让他当的刀把子。

等童贯得意的走了,蔡京才对三儿子说:

“高殿帅真是不可小窥,上攻伐谋啊。就是可怜了张大人,白白被官家吓着了。”

朝上最权高位重的两伙人,拿着一个小会计,互相耍心眼。却没人理论、女真人已经秣马厉兵,就等宋朝接收张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