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的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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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无赖

因为之前几天忙狠了,老陶和书局的几个伙计,到现在还没爬起来。

于是,张洛就自己开了锁,想着先进去、把铺面整理一下。

但是哪想到,到处都是还没有来得及装订的书页。

看着装订用的锥子和线,张洛想起了胡子哥。她刚要使唤人去找他来,又觉得自己过分了一些。

于是,张洛便想把书页排起来,按书卷插上编绳,好等老陶他们来开工。

正收拾着,忽然看见掌柜的抽屉锁扣松了,并没关上。

她扯开一看,里面只得一个破木盒子,盒子里是几张没要紧的收据,说得是支付灯油火蜡的费用。张洛刚要把盒子放回去,哪想到那盒子烂的底儿都掉了。

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压得薄溜溜的文书飘到了地上。

张洛张开一看,下巴都差点吓掉:

因为,这张文书,就是租赁这房屋的租契。上面除了租金价格很吓人:一年10000两白银,房主的名字,也闪到了张洛的腰。

“常东望?”

老陶很是时候的、伸着懒腰,从后院的小门过来了。他先看见了百无聊赖的小太监小白鹅,然后就看见了张洛在柜台里。

“张会计,来得这样早?”

老陶看见张洛找到了店面租约,也吓了一跳:“张会计……”

张洛皱着眉,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如今这房主死了,新房主可要来和我们立新租约?”

老陶噗嗤一声笑了,他见小白鹅离着远,听不见他们说话,便偷偷说:

“张娘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犯了糊涂?!那常东望不过是个给人顶缸的。不然谁会给他一万两银子,租这么个地方?买,都买了几十桩这样的院落店面了?而且,您看着,明年房租还得涨!”

“还涨?那……就算再怎么挣,也捯饬不出多少银子,补宫里供奉不足了呀?”

老陶呵呵的笑起来,摇摇头:

“唉,您这么说话,倒是叫我想起贾道士来。您还真以为,这里是给宫里那些没饭吃的,找补?”

正说话,又有几个工人来上工了。

老陶才把房租文书从张洛手里拿过来,重新放回木盒子里。他指指身后最底下的一个柜子:“不信,您瞅瞅这里。这里写得都是每人、从常东望那里分钱的数……”

然后,老陶关上了抽屉,招待工人去后仓装订印刷去了。

张洛一边去开柜子,一边听见一个工人问老陶:

“陶大爷,张会计怎么脸色不好?”

“和她爹一样犯了心病,到午饭时候,怕就好了。”

“贾道士有心病?我怎么没听说?”

另外一个工人看见小白鹅嫌闷,出了院子,自去玩了,才敢问。

“贾道士……若不是老逆着先帝,也不至于最后落得给被剿灭灵虚宫的结果。”

老陶拍着大腿,故意说这话给张洛听。

张洛突然觉得眼泪在自己的眼眶里打转,她不知道、是不是这话忽然唤醒了这身体贾谊从前的记忆。

她忍住眼泪,对院子里的老陶说:

“或者……或者是贾……道长进言的方式方法不好,所以才?”

几个工人也觉得有理,对老陶点点头:

“是啊,毕竟和官家说话,不好说得直了……”

“就是我们,和您老哥说话,都得客气着些,不是?更何况是和天子……”

老陶也不争辩,只是打发他们去后仓干活,然后就自去照顾进来买书买画的王公贵子。

等日头上了三竿,看常东望分钱记录的张洛,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很耳熟的嚣张动静。

她探头出去一看,居然是太学生领袖梁八郎。

他穿着一身黑狐裘,胸前戴着碧玉缠金判子,腰上别着一把雕饰极其华美的宝刀,手上戴着一只碧玺扳指,并两三只不同颜色宝石的戒指。

上次拿扇子拍打自己的蓝衣服太学生,还是跟其他几个一样,紧紧跟着梁八。

“听说,这里,都是当年那才满京城的贾云章写的书?”

老陶赶紧点头:“梁官人说的是。”

梁八拿起书,闻了一下:“呀,臭不可闻呀!”

说着,其他五六个太学生也接过那书本,假装传阅了一把,然后也捂住了鼻子:

“唉,梁兄,不知道是这文章臭不可闻,还是这印制的板子,臭的……”

老陶一看就知道,这是来找茬的:

“这些书真是贾道士亲笔写的。如今我们这里管事的,便是他的独女,宫中的张会计,怎么能有假?”

“呀,怪不得!此女不但恬不知耻,还心狠手辣。前儿,你们听说了没有,她在宫里杀了两人,都不受罚呀。”

老陶心里偷乐,准备借梁八的手,报自己挨板子的仇,假装辩解:

“这……这就言过其实了。张娘子如何会杀人?不如……几位听张娘子自己说说实情?”

其他路过的王孙公子和富贵人家的子弟,听见那魅惑了君王的张妲己就在店里,就都围拢了过来,要看看她的真面目。

梁八身后的人就开始鼓噪:

“张会计,你不出来说说,这些假货都是哪里来的吗?”

“就是啊,贾道士好歹是你爹,你就拿这样四流不如的东西,冒充他写的,糊弄斯文?”

“连这印数的板子,都是泥巴的!怪不得这么臭!人家使用的,是松木,柏木,紫檀木印书,她倒好,泥巴来糊弄……”

老陶本来还想借着这些人闹事,吓唬吓唬张洛。哪想到,这些人越说越带劲,居然伸手进店里来,胡乱扔书,并撕扯墙上格子里放的、待出售的字画。

外面原本看热闹的好事者,瞧见老陶也弹压不住梁八他们,也忍不住进来凑热闹。

“臭的!”

“什么玩意!”

“有辱斯文的东西,都该撕了!撕了它!”

顿时书局的铺子里乱做了一片。

老陶只得扶着帽子,去喊后面的工人来帮忙。但是工人瞧见前面闹事的,都是贵家子弟,谁也不想为了区区几两银子一年的工钱,惹麻烦。几个伶俐的,居然先翻后墙跑了。

又撕扯了一阵,老陶连身上的蓝绸缎袄子都快被太学生们扯破了,他吓得、只捂着脑袋:“救命,救命啊!”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撕书撕画的动静,和梁八他们哈哈哈大笑声,以及乘机打太平拳的起哄声。

突然,房屋顶上冒起了白烟。

不一会,铺子后面也拱出很大的烟火味道。

“有人放火烧房子啦!”

接着,里面传出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店铺里刚才还打滚的公子们立即住了手,匆忙提着袍子,就往店外跑。因为都知道水火无情,谁也不想死。

老陶这才趴在地上,拍着一地的碎纸,嚎啕大哭:

“来人,来人,救火啊!救火啊!”

梁八他们远远看见开封府巡营的人过来了,而且为首的,还是骑着马的岳虞候,就想脚底下抹油,溜走。

这时,张洛脸上捂着一块湿了的帕子,扑了出来:

“梁八公子,您不能走!”

梁八迅速认出了张洛,态度又猖狂起来:

“唉,这不就是张会计吗?!诲淫诲盗的窝里,还捂着脸,装什么良人?”

张洛也不接他的话茬,只是举着两只手的单子,就对着天一撒:

“这是梁家欠钱不还的单据,大家每人拿一份,可瞧仔细了。”

接着,小一百张账簿纸张,就撒的店里店外满街都是。

看热闹的,自然忍不住捡起来,只见上面记得满满的:

某年某月某日,梁余庆、酒钱四百二十一两三钱,

某年某月某日,梁余庆、花钿钱五百七十两(抹零)

……

梁八身后的太学生们惊讶的递过单子给他:

“梁兄,这说的是令尊呀……”

梁八的方脸,都青了,他接过来,撕得粉碎:

“这是污蔑!这是污蔑!我父家祖上也曾主学政,他怎么会去吃花酒,赊欠酒钱?”

张洛半退回老陶身后:

“难道梁八公子才就是为了灭口,才正月十四要来烧我们的铺子的?”

梁八万没料到张洛会这么说:

“你这里卖的是书,我便是要不认账,又如何会来你这里放火烧账簿?”

“咿?梁八公子刚才不是也喊,这里是诲淫诲盗的窝儿,自然是知道这里的房主,是矾楼的常东望,现在怎么还耍无赖,不认账?”

张洛一脸义正言辞,其实这单子是梁八他爹从常东望手里分钱的记录。常东望不过是巧立了些下账支钱的名目罢了。

众看客们,甚至梁八的一两个迷弟,听见梁家居然跟常东望这样的、靠吃软饭起家的泼皮,勾结在一起,马上露出了诧异和厌恶的表情。

“梁家还和常东望……”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所以,这话真把梁八郎说恼了。他冲进店,一脚跳过地上横着的老陶,劈手就打张洛。

只听见身后一声断喝,接着梁八的手,就被人从后面按住了。原来,路头上的岳虞候赶了进来。

他手下的几个人也冲进店里,去检查火头,好去灭火。

谁想,却发现屋里房顶根本没着火:

不过是张洛把炭盆搬了出来,还在里面塞了湿炭块,并喊了几个没来得跑的工人,捂着脸,拿着扇子煽风鼓烟……

岳虞候按住梁八的手忍不住松脱了,他没想到真的是张洛在捣鬼。

梁八得计了,猛地转过身,当着众人,怒斥岳虞候:“这贼妇人根本就是在栽赃陷害!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