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的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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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将计就计

刘太监吓了一跳,忍不住背靠小仓库门板。

张洛没想到自己也有壁咚人的机会。不过刘太监纵然生的好,也是个宦官,她想想有点遗憾。

“说,你是怎么和徐师傅合起伙来,把我骗进宫的!”

“我?徐师傅?绝对没有!是官家金口玉言说:‘张会计有才,召唤入宫侍奉’的。”

张洛还是虎虎得瞪着,让刘太监觉得,她根本是黑树林里蹿出来的吊睛白额老虎。

“再说,徐……徐师傅也是个正经人。不然他当初和童贯一起入宫,出征时又统管钱粮,帮助打了大胜仗,何以不见封赏……”

这话没说完,他背后的门板,就被人大脚踹开了。

刘太监撞着张洛摔在地上。食盒里的烧麦、虾饺、酥皮牛肉饼和粳米稀饭泼了一地。碗瓢也喤郎郎得在地上转了几转,才停下。

大门外,半黑的天色里,岳虞候红着脖子、攥着两个拳头。他蓦得看见眼前的俩人、叠在地上,就捂住脸,大吼一声:

“这世上可还有礼义廉耻?”

“这位禁军相公,我是张都都知亲自派来送吃食的。”刘太监赶紧辩解。

张洛可没这么老实。在工地上跟工人打交道的经历,告诉她:这世界上,谁恶谁有理,吵架就是要声高。她扒拉开刘太监,爬起来:“是谁没有礼义廉耻的踹门?”

刘太监也醒过神来,大怒:

“再说,这里是陛下钦赐给张会计住的地方。可是能一脚破门闯入的?想是您上面的杨都虞候仗着哪位大人的势了吧?”

岳虞候没想到要牵连到自己的上司,他才拱拱手:

“小人鲁莽了。听得斗原院正堂昨晚烧塌了,想着还有些碎砖瓦。张会计又撞坏了瑶华宫的墙,不顾而去……”

张洛这才想起自己把冲真道姑家墙弄坏了的事情。

“啊……我不是故意不理的,忘了。”

岳虞候看她确实不像撒谎:“我领着人帮娘娘修呢。不过少些砖瓦。”

刘太监瞧着张洛:“我进来时,瞧着正堂院子边上还有点碎砖。”

张洛就拍拍屁股,领着刘太监和岳虞候去搬。

这时候,院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和三个人的脚步声。月亮已经从天边升到了小半空,银盆似的,又大又亮。

张洛隔着小院墙就看见,原先自己领过书的正堂旧址上,已经搭起了一个棚子。不过棚子的四角都盖着,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她以为是砖头瓦砾,跑过去一掀,却发现是一袋袋的麻布袋,发出一股浓浓的粮食草包霉味,像极了下午兴化仓闻见的味道。

她赶紧拆开一个口袋看。果然,里面都是草绳编制的破烂。

张洛头皮一紧,第二个圈套已经在等着自己了。

徐师傅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瞧瞧岳虞候和刘太监,又瞅瞅张洛和粮食口袋们,问:

“几位,大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岳虞候拱拱手:“小人听说这斗原院有些碎砖头……”

徐师傅却挺着脖子:“好的虽然已经发卖了。剩下的,洒家也要留着换几枚称钱过活用的。不然为何白叫它走了水?”

刘太监赶紧把耳朵捂上了。

张洛知道他和自己听得一样清楚。只是一样,她有些在意:“官家说,放火烧院子的主意,是张都都知出的。”

徐师傅扫扫衣袖,没有出声。但是那态度看,这也就是个“传说”。

“那,可是徐师傅设的这掉包粮食的计策?”张洛指指棚子,又问。

徐师傅哼哼着一句小曲儿,退守到了小院墙边的碎砖瓦堆跟前。显然那才是他的东西,这些口袋不与他相干。

张洛气得头疼。旋即,她悟到了一件事,就一把拖住了岳虞候,小声哼哼:

“咱俩贸易贸易吧?”

第二天一大早,负责北宋朝廷大庆彩仪的大庆殿偏殿中,管事的徐副都知,背着手走来走去。

这是一个小四十的微胖太监。若是换做前朝,他这个年纪升上副都知的交椅,已经是“青年得志”了。但是本朝的官家是个标新立异的妙人。从继位开始,不但前朝不效法祖宗的“君臣共治”,后宫也是大刀阔斧的使用新人。皇帝的近身张太监,破格提了都都知这最高的职位。

比张太监资格老的徐副都知,想起来,都要气破自己的胸。

昨天又听说皇帝选了个女人当会计,第一件事就是清理他的人的旧账。

徐副都知觉得,这就是张太监、弄来和自己做法的手段。所以,昨天,他也毫不犹豫的给张洛唱了一出。现在他就等张洛来找他,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干……干爹……”

等太阳都快到正头顶了,一个小太监才提着袍子一路小跑的冲进来。这是徐副都知私下认的干儿子,小徐。

(北宋朝原是有明旨,不许太监认干儿子、拉帮结伙的。但是徐副都知是皇后郑娘娘的心腹,所以例外。)

“她来了?”

小徐气喘吁吁的点点头。

不到一刻,张洛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大堆文书,从宫道上过来了。她不能不喘。从斗原院外的外省会计部,到这大庆殿,不但路儿特别长,而且台阶特别多,真是要了她的老命。她甚至怀疑给自己引路的小太监们,是故意带着她兜路的。

徐副都知赶紧到侧殿自己的公房(办公室)坐好。又叫小徐和另外几个小太监焚香点茶。

文德殿、内外省的各位有头脸的太监宫女们也都不知道打哪里钻了出来。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

“徐大人。”

张洛一直没有搞明白应该如何称呼内侍们,所以她一律称呼大人。但是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徐副都知立即逮到了口实:

“张会计才入宫两日,不谙熟宫规。我等不是外臣,不该叫‘大人’。”

“……”张洛无辜的看看徐副都知。她这副贾谊的躯壳,让她这表情看起来,居然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徐副都知眉头啾啾着:“张会计到大庆殿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徐----徐---”张洛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好跳过去:

“我昨天翻阅宫人月钱银两账簿,瞧着有些人借了宫里的钱,一直没有还。张大人身边的小内监说,这些人现在在您这里做事,所以,就想来麻烦您。”

“哼!”

徐副都知把手里把玩的玉摆件往案子上一敲。

“张会计还真是个惹事精。洒家既然是宫中、仅次于都都知和都知的副都知,不如洒家先来问问你,昨天兴化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兴化仓?”张洛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你昨天不好好在玉涧阁理账,却带着宫人跑到兴化仓!”

徐副都知对着天一拱手:“聚众闹事不说,还惹得兴化仓全仓六七千袋好粮食,并两千余袋要处理的陈粮,被不醒事的抢走。难道你还要抵赖吗?”

张洛觉得,贾谊的胳膊实在抱不动怀里的账本了,就坐在了徐副都知右手边的椅子上。

“没有此事,大人听错了吧。”

小徐的粉脸立即通红,大喝:

“好大胆,你居然还狡辩。昨日郭仙人的弟子林道长,都已经把事情说给张都都知了。你再敢抵赖,我们就要去请张都都知,亲自来责罚你了。”

(斗原院会计部是张都都知亲自负责的部门。)

外面看热闹的宫人们也都站在殿宇屋檐下,或者其他避风的地方,吃着花生看热闹。

张洛拍拍手里的账本:“徐大人,这里一共有七十三位宫人,欠了合计四十九万八千六百二十五两三钱并五十五文钱。”

徐副都知也看出,张洛这头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点点头。

小徐立即跑出宫去请张太监了。

公房外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开始大声交头接耳。

不出一刻,张太监穿着一件紫袍,别着一条金带,在七八个小太监的服侍下,进了徐副都知的公房。

徐副都知起身拱拱手:“张都都知,洒家不是故意打搅,只是您手下这才入宫的张会计,昨天大闹兴化仓,惹出了泼天祸事,如今还死不承认。”

张太监回头看看。张洛也赶紧站起来,鞠了个躬,惹得廊下一片偷笑。

“徐副都知,我们爷爷的意思,咱们就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算了。她也是新人,才做事,心肠热。”张太监身边一个得用的小太监,小牛儿,替张太监开口。

“这样的大事,若是都都知不处置,日后必生大祸。”徐副都知料到是这么个和稀泥的处置,他也早有盘算:“洒家必奏请娘娘圣裁。”

张太监身边的小牛儿又瞅瞅张洛,意思让她赔个不是,不好再催还钱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兴化仓被抢了粮食呀。”张洛也并不省事。“小人到这里来,是来处理帐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徐副都知脸都绿了:“来人,传万寿山的林道士。”

而林道士早在殿后预备着了。张洛看见硕鼠磨着牙,气都不喘一喘的进来了。

“林道士,可是你昨天向我和都都知首告,她带头闹事,抢了兴化仓的?!”

“正是。”硕鼠看着张洛,一脸狡黠。

张洛忙把手从座椅边小桌上的茶果碟子收回来。

“小人也有证据。那兴化仓里一早就没粮食了。昨天不过是来个金蝉脱壳罢了。空粮食袋子还都给送去了斗原院正堂。那里可是张大人管理的地方呀。”

张洛也不忘拉张太监站到自己这边来。

张太监抬抬他的金带:“洒家代官家来听这个案子,自然要两边不偏不倚。”

徐副都知也早料到张洛有这一说了。昨天半夜,万寿山郭仙人的大徒弟,已经来人告诉他,张洛发现了那些空口袋。那些空口袋本来就是要留在那里,给张洛发现的。

“张都都知,洒家请都都知移驾前去斗原院,亲证。”

张太监却剔剔指甲缝里的灰:

“官家连日也事忙。如今正在后殿见宗泽相公等外放的重臣……”

张洛拍拍账本:“各位大人,这账上……欠了合计四十九万八千六百二十五两三钱并五十五文钱。”

徐副都知气得鼻子都快歪了:“都都知,洒家这就请娘娘亲自去查验斗原院。”

张太监瞧瞧两边,出了口气:

“既然两位都不愿意听洒家一言,为官家分忧,那么便去斗原院瞧瞧。”

于是,张太监领头,背后跟着他的小太监们、张洛、徐副都知一干人,和廊下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浩浩荡荡的朝处于皇城外院的斗原院过来了。人多,路长,走得自然缓慢。都过了中饭时间,这一行人才到了地方。大门口早有兴化仓的太监们等着了。

昨天才搭建的棚子,似乎比昨晚看上去肥壮了一点。

张太监看看徐副都知,又看看张洛,半晌叹了口气:“都不叫人省心的。”

然后,小太监们就掀开棚子,从里面合力拖出一口鼓鼓的口袋,用靴子里的小刀插了一下。金色的谷米,就汩汩涛涛的涌了出来。

所有的吃瓜群众都发出了啧啧声。

“呀,好大的胆子!”

“真的敢抢兴化仓啊!”

“这还得了?!”

“这……”张洛赶紧大叫:“我不知道。昨晚明明是空口袋,塞了些草编的……”

喊着,她四处望望,岳虞候和刘太监根本不见身影。

张太监的脸也掉了下来,前脚尖使劲踩了踩脚底下的石砖。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瞧着众人没留神,把脚就溜出斗原院,朝李师师住的明华阁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