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姥爷离世
“真不错”李木子真心夸赞，夹了一个放进了王志远碟子里“你最爱的芹菜，这是香菜的，你别吃，过敏”李木子随口说道。
手中端着凉拌菜的王石磊，手不知该怎么放下，“对不起，我放了香菜”，原来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心里有些抱歉。
“没事，没事，避开就好了”王志远起身接过菜，拉她的手臂，“快坐下吃”。
王石磊笑笑，给他用勺子挖了点蒜泥放入盘中，“他不吃蒜的，只沾醋的”李木子再次开口，大口吃着包子，一脸和善。
王石磊这次没说抱歉，只是起了身“我再去给你拿一个盘子”。
“丫头，丫头，不用”王志远有些冷的看着李木子。
“你瞪着我干什么，我没说错什么啊？”李木子一脸无辜。
“我自己有嘴，我会自己告诉丫头的，你给我闭嘴”王志远眼中有些愤怒。
“干什么啊？我就随口一说，怎么了”李木子红了眼眶。
王石磊忍着心里的痛，紧了紧手中的盘子，再次笑容出现在了脸上，“盘子来了”。
看着李木子有些微红的眼，“不好吃吗？”
“还不是你家王大律师，怕你不高兴，觉得我嘴欠”李木子眼泪落了下来，她就喜欢一个人怎么就什么都是错。
“不会，不会，是我不了解，为我吵架不值得，给你们熬了冰糖雪梨饭后喝，这里天气干，润润喉，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你们就随便吃一些”王石磊笑呵呵说道，自己夹起了香菜馅的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她的好心和暖意，终究还是有些不对，“好吃，还第一次吃你做的饭，不错，不错”冯云龙夸赞说道。
“好吃就多吃些”王石磊笑着回答，安静吃自己盘子中的包子。
饭后她给每人盛了甜汤，“大哥，我明天就先回去了”，王石磊把甜汤递给他。
“为什么？不是还有好几天假吗？”王志远借过甜汤问道。
“想姥姥了，回去看看，有些惦记”王石磊回答。
“你们今天都去哪了？”李木子靠在沙发上问道“这雪梨熬的真好喝”。
“去了阿姆斯特丹广场，听了一首好听的萨克斯，地久天长”冯云龙喝着汤回答。
王志远的碗突然掉在地上，“丫，丫头”。
“怎么了，烫手了吗？”王石磊紧张的看着他的手，没事才放下心，低下身捡起碎了的碗“这碗很漂亮，可惜了”。
李木子顿了顿手中的碗，林小青和冯云龙也看看自己的碗，才发现李木子手上的和王志远打碎的碗是一套，而他们的都是杂色的花样，王志远只觉得手脚不好使，看着起身的人“你，……，我”
“还不知道大哥的舞跳的这么好，有空要教教我才好”王石磊始终笑着看着他，“有没有给大爷大娘带的东西，我可以帮你带回去。”
“丫头”王志远抱住这个他挂在心间上的人，他有些后悔了，来这里半年，她的丫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王石磊没有说话，只是这般任由他抱着，还是她熟悉的温暖，只是这温暖似乎已经抵不去这冬天的寒。
王石磊拉着行李来到了飞机场，“丫头，你一个人可以吗？”王志远担忧问道。
“当然没问题”王石磊晃了晃手中的票。
“丫头，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王志远红着眼问道，这次她的到来，让那么笃定的他，有隐隐不安，他希望她闹一闹，希望她抱怨，哪怕她指着他鼻子骂他，可她都没有，他很怕，就像很多年前她说没有一样怕。
“除非你不要我了，要不我定会赖着你的”王石磊看着她想念的人，还好那眼中有自己的影子。
王石磊踏上了回老家的路，王志远看着飞机飞远，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云龙，你也要走”王志远进门看见门口的行李。
“嗯，大老板催促，突然有事得赶回去”冯云龙回答“我明天才走，你今天得给我做好吃的”抬起头要求。
“糯米鸡，水晶蹄膀，素丸子”王志远看着他回答。
冯云龙眼睛冒着光，点头，点头。
“你说你这是来看我呢？还是惦记这好吃的”王志远撸起胳膊进了厨房，他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就是爱吃，特别是他做的饭。
“都有，都有”冯云龙嬉笑在沙发上等着自己的美食，看着他忙碌“志远”。
“嗯”忙碌的人回答。
良久没等到他的下一句动静，抬起头看过来“什么？”
“没什么”冯云龙回答，他本想说什么，可想他们两个人的事他不该说的太多，而且还有半年他就回去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像从前。
“好好帮我照顾丫头”王志远突然停了动作叹了口气“我后悔了”。
“有些人别人走不进她心里，自己的人，还得自己照顾”冯云龙手摸着口袋里的药瓶一愣。
“嗯，我会努力早些回去”王志远回答。
王石磊辗转做了客车，终于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甩掉多余的情绪，飞奔回那个小院，风铃响，这次没有人出来迎她，踩着院子中的积雪，进了屋，“姥姥”，迫不及待的喊着亲人。
“孙女，你怎么回来了”胜翠芳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泪如雨下，一把抱住她“孙女，乖孙女”。
“姥姥”两人紧紧抱着，隐藏的思念在此刻释放，她们都一样彼此牵挂，想着，惦记着。
王石磊视线透过姥姥，看着炕上的姥爷，微微闭着眼，“姥爷怎么了？”
胜翠芳松开她，“骨癌晚期”，看着炕上的老伴，擦着眼泪。
这个消息就像雷劈在脑中，翁鸣一片空白，骨癌，晚期，“姥，姥爷”王石磊只觉得手脚不知该走动，该迈那条腿，腿软的跪在梁凤山身边，“姥爷，我是你的乖孙女，回来了”，眼泪滴滴砸在他的手掌。
听见有人唤他，勉强睁开眼，手都抬不起来，可眼里却湿润了“乖……”话还没说完，就皱起眉头，牙齿咯咯作响，忍着疼，不哼出声，“姥爷，我送你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乖孙女，别挣扎了，姥姥知道你孝顺，大夫都说没用了”胜翠芳眼泪止不住掉。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王石磊在此刻崩溃，哭过，痛过，她就要坚强起来，她手里省吃俭用两万元，加上学校的赔付共三万五百元，行李都没打开，直接打车把姥爷送到了哈尔滨肿瘤医院。
“癌细胞已经扩散，我们能做的就是减轻他最后的疼痛”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医生最后回复她。
“好，只要能让他不痛苦，也好”王石磊不得不接受这残酷又无力改变的事实。
“乖孙女，我们回家吧？这里太贵，别把钱用在无用的事上”清醒过来的梁凤山劝道，手掌摩挲着她的手，“姥爷，知道我这个乖孙女最孝顺了”。
“不，大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王石磊忍着眼泪安慰床上的老人。
“姥爷不是小孩子，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梁凤山看着这个瘦了很多的孙女，自己有病这一年，家里的钱花没了，儿子女儿又给了一些，可依旧没用，开始还有人来看望，后来躺在了炕上在起不来，就没人来了，时而来一下，匆匆就走了，生怕自己瘫在炕上，成了谁的累赘，他一生坦荡，却落了这个窝囊的下场，而这个自己曾避恐不及的孙女，却成了他最后的送客，明知他时日不多，却还愿意给他治病，鼓励他活着，“好孩子”，梁凤山哽咽。
“别瞎想，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王石磊执拗的坚持，十天每当姥爷疼得受不了她就找医生打止疼针，往往床上的人睡去，她身上都一身汗，心疼的暗自掉眼泪，她宁可受罪的是她，宁可是她该死，也不想看着姥爷如此折磨，这十天也是王石磊煎熬的一生，分不清白天黑夜。
“乖孙女”梁凤山在说不出什么话，看着老伴，眼泪从眼角流下。
姥姥红着眼，握着他的手“孙女，你姥爷想回家了”。
王石磊知道他真的是到了大限的时日，也明白他眼中最后的等待“好，好，孙女带你回家”。
这天正月十五，元宵家节，下了多天的雪终于晴了，阳光格外的刺眼，梁凤山的精神也格外好，王石磊给大舅和自己的母亲打了电话，让他们等在家中，只希望看姥爷最后一面。
“姥爷，今天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王石磊半抱着虚弱的姥爷问道。
“元宵吧！”梁凤山眯着眼。
“姥爷，大舅他们回来了，在家等你呢？一会一起吃元宵，你别睡好吗？”王石磊颤抖自己的手，稳着心神安慰。
“嗯，好”梁凤山回答，努力再次睁开眼，半路姥爷疼得受不了，王石磊拿出医生给她的止痛药喂他服下，可姥爷还是疼得直冒冷汗，在忍不住哼出声。
王石磊紧紧抱着他，紧紧圈着他，“姥爷，姥爷，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眼泪不停在眼眶打转，她不敢哭，不停揉着姥爷的后背，姥姥脸色微白，握着老伴的手，不说话。
终于到了家，姥爷的神志有些游离“姥爷，到家了，你坚持住，他们都在等你，都在等你”，王石磊不停和他说话，人都是有潜能的，瘦弱的她在下车那刻，把姥爷背在了身上。
“孙女”胜翠芳扶着两人，晃晃向院内走去，风铃响，梁秋帅先跑了出来，从王石磊的背上接过自己的父亲。
“爸，爸”梁美娟掉着眼泪。
梁凤山被放到炕上，王石磊已经累的直不起腰，“姥姥，赶紧找装老衣服”。
胜翠芳点头，从柜里拿出准备好的衣服，“爸，爸”一双儿女带着家人守在他身边，送他最后一程。
王石磊烧起了炕，她不想姥爷走的时候冷冰冰的，跑出门买了他想吃的元宵，煮了他最爱吃的饺子“姥爷，姥爷”王石磊端着饭来到床前。
梁凤山撑着最后的精神睁开眼，大舅扶着他坐了起来“姥爷，吃饺子，还有元宵”，她颤抖的笑着给把食物送到姥爷嘴边，看着姥爷艰难张口咬了一口“好吃吗？”
“好吃”梁凤山弱弱的回答，又咬了一口元宵。
片刻疼痛再度来袭，梁凤山弥留之际没叫儿子，没叫女儿，只弱弱叫了一句“乖孙女”，王石磊紧紧握着他的手，“我在我在”。
疼痛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人疼到极致，不是因为疾病的离世而是诱发了别的疾病，比如心脏病，姥爷不停抽住，嘴角流出血渍，梁秋赶紧给他穿衣服，王石磊把自己的胳膊伸进他嘴中，任由姥爷因疼痛咬着，她不想他伤了自己的舌头，“孙女”，胜翠芳拉着她让她拿出来。
“没事，不疼，万一真有轮回，姥爷伤了舌头别是一个哑巴，可怎么办”她依旧笑着安慰身边的姥姥。
“老伴啊，你看看你的乖孙女啊”胜翠芳泣不成声，在他耳边哭泣。
不知是嘴中的血腥让他松了口，还是已经不在疼痛，睁着涣散的眼睛，不肯闭上“姥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姥姥的，一定给她养老送终”王石磊拉着姥爷的手承诺，梁凤山这才闭上了他的眼睛，结束了他的一生。
众人跪在地上痛苦，王石磊依旧隐忍的掉着眼泪，看着在没呼吸的人，“姥爷，谢谢你多年的照顾”，那个会在黑夜接她放学的人还是有天离开了她，猝不及防，还好老天眷顾，让她见了他最后一面，让她看了姥爷最后一眼。
守灵三天，王石磊就这样在冬天里站了三天三夜，她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冷，就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看不够她的亲人。
终究那个给她温暖的人，成了一堆白骨，葬在了老家的上坡上，从今往后在不会有人憨憨的对她笑，在不会有人叫她乖孙女，她还没给他尽孝，还没让他享福，就真的永远离开了她，她不敢哭，因为还有姥姥需要她的陪伴，王石磊给单位打了电话，请了假，冯云龙和王志远多次打电话，都只回了短信，报了平安，说想陪陪姥姥，晚点回去。
看着火盆里的火苗泛着红光，王石磊一张张烧着黄纸，你会回来看我们的吧，很抱歉我没成才，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害怕，胜翠芳搂着她，两人再次相互取暖，如从前一样。
梁美娟想陪母亲几天，被胜翠芳拒绝“快回去吧，没事有我孙女呢？你这天天哭哭啼啼的吵得我心烦”。
梁美娟擦着眼泪被王建军接走了，从头到尾没人和王石磊说一句话，她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和她们擦肩而过。
“孙女，姥姥没事，你回去上班吧？”胜翠芳催促。
“没事，我请假了”王石磊回答，“姥姥，我回来陪你吧”，她已经在考虑，辞掉工作，回来陪在姥姥身边。
“那可不行，你这辛苦上学不就是为了走出去吗？回到这里干什么，看他们的脸色，还是能有什么地方工作，快出去，要不别怪姥姥生气”胜翠芳知道孙女的牵挂，可她不能留下，在这苦痛的土地，她这一生就完了。
“可我不想离开你”王石磊蜷在姥姥怀里，抱着她。
“傻丫头，你好好的，姥姥也会好好的，我们以后可以每天通电话，过年你就回来看我，我要是有什么一定告诉你”胜翠芳顺着她的短发，心疼又不舍。
“你就会骗我，你还说一切都好，姥爷这么大事你却瞒着我”王石磊紧了紧自己的怀抱，生怕这世上唯一的温暖也消失不见。
“是你姥爷不让，说只会让你分心，等不行在告诉你，见一面就好了，还能少痛苦一些”胜翠芳回答，眼泪顺着自己的皱纹流淌。
王石磊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原因，可就是这样的原因才让她害怕，她怕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霉运，自己这颗灾星让姥爷提前痛苦离世，本就失眠的夜，更是再难入睡，一夜一夜，一天一天。
在胜翠芳的再三劝说下，王石磊只好重新拉起了行李箱，她把身上剩的钱，给姥姥买了一部手机，添置了柴米油盐，她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出去，只留了一千元，其余的都留给了姥姥，家，对，这是她的家，唯一牵绊她的地方，也是她回来的仅剩的理由，临走时给大舅打了电话，希望他时而回去看看，王石磊要求胜翠芳每年做一次全身检查，并且要把图片和结果发给她，这才不舍得离开了，千叮咛万嘱咐，“姥姥，好好照顾自己，你还有我”。
她没让姥姥送自己，这离别的滋味太揪心，太难受，她不想姥姥这般难过，本就心脏不好，姥爷的离世已经带走了半个她，带走了姥姥姥爷的照片，小心放在了钱包里，这也是她的念想，坚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