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媒介症候：福祸相依的辩证法

就我们最普通的用户常识和经验来说，新媒介确实并非只给我们带来好处，而是利弊两方面兼而有之。而我们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无论我们以何种思想范型或者个人的好恶为出发点来思考技术和新媒介的现象，我们都能看到一个客观的趋势：新技术和新媒介总是能够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迅速取得胜利。这恐怕与技术所具有的那种十分友好的面貌有密切的关系。如果我们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能够认识到技术的危害性的话，我们将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避免，甚或完全就不会允许它进入我们的生活范围。但技术的障眼法总是让我们在迟至已经无法对其加以限制阻碍的时候，才会让它们所带来那些危险和弊端显现出来。

对治技术障眼法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一些较为成熟的思想范型往往可以做出这样的预警，但由于这些思想范型往往建立在对人的欲望和享乐加以限制和排斥的基础之上，并且也不利于商业和政治权力的扩张，因此往往受到人们的冷落。《老子》第十二章中有“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的至理名言，其中所蕴含的智慧几乎没有人会加以否认。这些观点对于我们生活的新媒介世界的批判以及相应的对治办法，可谓已经是鞭辟入里，直指要害。但是人们对于财、色、名、食、睡的执著却又蒙蔽和阻止了他们从善如流的天性，因此智慧的思想就如同古时的圣贤，总是处在“被褐怀玉”的状态之中。在所谓“国学”被各种媒介表演秀掏空了文化灵魂之后成为媒介资本之情人的当今时代，这些智慧的思想虽然被人们顶礼膜拜，但却不会如法奉行。

新媒介领域是现代技术最能够发挥其障眼法的地方，对于新媒介的拥趸们来说，新媒介就意味着进步和幸福生活的来临。要想打破这种障眼法，我们不妨描述一下我们当前的新媒介生活中存在的诸多“症候”。“症候”一语原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治疗理论中使用的术语，它意指通过分析研究病患在表面上所展现出来的种种奇怪症候，治疗师可以循此而入地对隐藏在症候之下的病根加以认知和分析，从而有针对性地从根源上加以治疗。对于当代媒介的症候而言，其主要表现在于从人们对媒介的种种期待性描述或逻辑推演中，往往会出现自相矛盾的不同结论。这些悖论的存在表明：媒介现象所存在的复杂性与矛盾性往往是出人意料的。通过这些描述我们可以看到，新媒介总是在给我们带来惊喜的同时也带来麻烦，给我们带来欢喜的同时也总是带来烦恼。当我们从新媒体那里获得一些好处的时候，我们便同时收获了一些坏处，或者说在看到新媒介给我们带来所谓进步的同时，也应该看到它所带来的退步。当代新媒介文化的经验完全可以采取利弊对举的方式来加以描述，即看上去很美的事情却在它不显现于人的地方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可以说技术的祸福辩证法伴随着技术的进化史，可以列举的实例数不胜数。我们仅能取其凤毛麟角般的几个例子，以便将这种不太为人注意的辩证关系略加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