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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救死书生,得活地图

晌午,因为许姑娘还没完全回过神,瞎子又看不见,娄世炎还病歪歪地躺着,所以大家上桌吃饭的时候,没人对宋茗搞出来的一桌饭菜有什么疑问。

一问一答闲聊天,此地的情形便知道了大概:

这里是娄家村,虽说只有七八户人家,但也分外和乐。娄世炎的爹是瞎子家的邻居,本来也是个举人的材料,不料被人顶替,心灰意冷,领了一个姑娘回村种地,生下娄世炎,名取世态炎凉之意。当爹的不会耕,当娘的不会织,村里村外的闲人总要说闲话。这孩子倒是很争气,善耕善织不说,他爹不让他读书,他就偷偷地读,竟然还得了茂才之名。他爹心里又燃起火来,筹借了银两送他进读,不料这孩子刚出门不久就被贼人劫走,爹娘去寻,也没回来。从那以后,村子里就接连没了人,有的是下地干活的时候没的,有的只是在家里坐着,就忽然没了踪影。最后,也就一个无用的瞎子还留在村子里。

宋茗和鬼侍郎对视一眼,地牢内森然堆积的白骨,确实有大有小,有青丝有白发。可为什么要掳走这些人呢?又为什么只有娄世炎活了下来?

娄世炎傍晚醒来时,先看到的是坐在床边的瞎子,而他也听到了自己嗓子眼里的嘶嘶声。瞎子摸着他的肩膀、脸,一边去摸索他的眼睛,一边说:“世炎,你醒了吗?我是你瞎子叔叔啊。”等摸到娄世炎扇动着的眼睫毛,笑出声来:“好,好,你身子还虚,不要起来,我给你倒杯水来,你等着,不要起来!”

瞎子激动不已,起身摸到桌边,倒好一杯水,端着往床边走,忽然脚底一绊,水碗跌在地上。“咦!我这个废物!”他赶紧回身,继续往桌上摸,摸到另一只碗,可水壶却空空。他拿起水壶往外走,说着:“世炎,你等我回来,我给你烧水去!”

再说宋茗那边,午后,兵分两路,宋茗陪着许姑娘,把那一大两小的尸身寻好地方葬了;而鬼侍郎回嘶风寨,把余下的人安葬好,并再把那里里外外察看一番,瞧是否有异样。待三人于黄昏时分碰头,回去时,却发现瞎子倒在厨房里,已身首异处……

宋茗和许姑娘赶到屋内,还好,娄世炎仍昏睡着,屋内的碎碗边,有些凌乱的水渍,而破窗下也有水渍,应是有人在这里停留,慌乱逃出时留下的。宋茗一手扶额,嚷嚷道:“啊啊啊啊啊,这次怎么回事?全是莫名其妙死在我眼前的!”

鬼侍郎进来,说:“前后都看了,姐姐设的结界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这玩意儿实力在我之上啊……”宋茗叉腰在屋子里绕了几步,到了墙边,取下玉簪在土墙上画了一个符,指尖一捏,变出一个小纸卷来,吹了一口气,一只灵蝶顶着这个小纸卷进了那符。

“青仪君,他醒了!”许姑娘唤着,接过鬼侍郎递来的水。

宋茗凑过来,俯身去看,娄世炎呆愣地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

许姑娘用碗边碰了碰他的嘴唇说:“你先把水喝了吧。”鬼侍郎把他扶起来,他无力地靠着床头,慢慢地喝起来。

连喝了三碗水,他才能开口说话:“请问,我瞎子叔叔呢?”

“他有事出去了,让我们先帮着照顾你。在下青仪君,这是小黑,这是许姑娘,她是一名医倌。”

“你们是瞎子叔叔的朋友吗?谢谢。我还以为自己又要被抓回去了……”娄世炎缺水太久,欲哭无泪,眼眶通红。

许姑娘替娄世炎换药,宋茗就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轻声问:“你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被抓进去的吗?”

“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在赶路,忽然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就被绑在一间黑屋子里。”

“你被关起来之后,有见到什么吗?”

“会有人送饭来……还有一个穿白衣服的来过,问我话,我不回答,就要挨打。”

“问你什么?”宋茗身子微微向前探,她想知道娄世炎为什么会成为幸存者。

“地图。”

鬼侍郎倚在门框上,这时候插进话来:“地图?地牢墙上的地图吗?”

“正是。”

宋茗歪头回想,问:“等等,什么地图啊?在地牢里吗?我怎么没看见?”

鬼侍郎答:“他被锁的地方,正对面的墙上有一副地图,可能姐姐当时突然被吓醒,就没能看见。那地图布满裂纹,中间缺了一块。”

“我一开始被关进去,那地图还是完整的,之前地牢震动,墙皮剥落,地图缺了不少。那白衣汉子说这是他哥留下来的藏宝图,他说,只要我帮他填补上,就能给我条活路。”

“你记性真好,那地图缺后补上的,好大一块呢。”鬼侍郎难以置信。

“你若是天天被关在那里,终日面对着那地图,多少也记得的。爹娘给我生了一副好记性,本想用它求取功名,不想沦落到那里,若是能换取性命,也是好的。谁知道……他是不可能让我活的吧……我瞧见了,一次送饭的时候,门关的迟了,一个人当着我的面被吸干,只剩白骨了。”说到这里,娄世炎止不住地发抖,喉头哽着,似乎想要呕出什么来。许姑娘把他的手包扎好,放进被子里,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手背,站起身,退到宋茗身后。

宋茗待他冷静下来,接着问:“那上面还缺了一块,你……”

“我想活下去,”娄世炎打断她的话,戚戚然地说:“我是真的想活下去。缺的那块是地图的关键,也是我的底牌。他再怎么折磨我,在我想死之前,我都不能把底牌抛出去。我告诉他,我记不清了。他威胁我,有的是时间陪我慢慢想,不要耍花招。哈,我明白,在他放弃宝藏之前,我都会有一条活路。”

“那你还记得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吗?”

娄世炎舔了舔嘴唇,说:“昨夜……我昏昏沉沉的,听见外面特别吵,这时候,进来一个女人,穿着白衣服,她把我的锁链解开,从后面的一个窗户那里,把我推了出去,我跌在地上,听见她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那时候,外面风大吗?”

“大,大!我睁不开眼,满心想着要回家,爬不起来,就滚,才翻了几下,就顺着山坡滚下来了。这一切像梦一样,我在家门口倒下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终于受不住,要死了。”

听到这里,宋茗叹出一口长长的气,点点头,一边看向墙上那处符,一边随意问道:“你这小子也真是厉害,生生坚持这么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也不知道缺的那块地图是什么地方,嘶,那白衣汉子也不像贪财的呀……”

“薜荔山。”

“什么山?”宋茗瞪大了眼睛,隐约带着些笑意地追问:“暗数菩提子,闲看薜荔花。是这个‘薜荔’吗?”

娄世炎因为宋茗的神情,忽然生出一些畏惧,看向许姑娘,问:“我叔叔呢?”

许姑娘看向宋茗,宋茗收敛笑意,斟酌了一会儿,说:“你叔叔被人害了。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倒在园子里。”

娄世炎从榻上弹起来,沙着嗓子吼:“为什么?他们要杀的是我,害我叔叔做什么?来啊来啊,我就在这里,来杀我啊!”

眼看着他把手上的纱布挣开,许姑娘虽然心里怕,还是和鬼侍郎上去把他按住。

宋茗说:“你冷静一下,嘶风寨的人和你叔叔一样,都是断头而死,无一幸免,这说明,未必是白衣汉子做的。”说着,从椅子上起身,在床边蹲下,仰视娄世炎,见他表情渐渐从悲伤转为纳闷,就轻声问:“小兄弟,和你商量个事呗,我们也要往薜荔山去。等你伤好了,能不能给我们带个路?画张地图也行啊。”

“你们也是冲着宝藏来的?”

“不是,怎么说呢,我病了,需要薜荔山上的一味药。”

娄世炎打量着眼前这个白里透红、眼神清亮的女子,低头看着自己裹着纱布的手腕,自嘲的笑了笑:“我这样子,如果你们不管我,我还是死路一条……我不想死……我给你们带路吧。你让我画,我一时也想不起来……”

宋茗笑意渐渐浓重,咧开嘴,露出牙来,刚要说什么,身后传来刘玉的赞叹声:“好啊,师姐,我们里里里外外收拾一通,没想到还是漏了一个瞬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