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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努尔丁陪岳父去看望国王,国王一见到他,就很喜欢,待与他攀谈片刻,对他机敏的反应和不俗的谈吐更是欣赏,于是向身边的宰相打听努尔丁的来历。宰相将事先编好的话讲给国王,国王很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宰相还有一个哥哥。宰相说:
“陛下,家兄在埃及任宰相,多年没有音讯,前些时小侄从埃及来,才得知他已过世,其长子接替他的职位。小侄根据其父遗嘱找来向小女求婚,我已给他们完婚。”
国王说:“愿真主保佑你兄在天之灵,保佑你健康长寿,保佑一对新人美满幸福。”
“谢谢陛下。”老宰相说。
从此以后,老宰相经常把努尔丁带进王宫,让他陪国王散步、说笑。他知道这个聪明的青年一定会博得国王的欢心,这样他就可以在决定退休时,将努尔丁扶上宰相的宝座。
不久,老宰相的愿望就实现了。努尔丁成为国王最得力最能干最可信赖的大臣。国王无论事务大小巨细都愿与他商量,听取他的意见,而他的意见也往往能够达到最满意的效果。
努尔丁不仅有了荣誉、地位,还制办了田产、果园、宅第、宫殿。他还拥有几支商队。这些商队经常来往于东西方之间,做大买卖。
他在国王那里获得巨大的恩宠,在家里,他的妻子和孩子又给予他无比的幸福与温暖。
在哈桑四岁那年,老宰相溘然去世,教育孩子的责任落在努尔丁的身上。他给孩子请来了巴士拉最有名望的学者,教授他古兰经和各科知识。这样,孩子不用出门就上了学。宰相官邸很大,孩子在学习间隙,可以在宫中玩耍,在花园中游戏。努尔丁随时教导、关照孩子,孩子也很听话。
有一天,努尔丁给哈桑换上一套华丽的新装,将他带进王宫,王宫中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很喜欢他,国王更是高兴,命令其父每日进宫时带着他,因为这个小家伙的相貌和言谈都很讨他喜欢。
可是,就在哈桑十五岁那年,努尔丁因过度操劳,身体日益衰弱。他感觉大限将临,便将哈桑叫到身边,叮嘱他好好待人,为人善良,别忘了自己来人世的重任,千万不能堕落,要体恤人民的不幸和灾难,像爱自己一样爱他们。然后又向儿子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并将他来巴士拉的日期,结婚的日期,妻子怀孕和生产的日期一一写在一张纸上。他将写满字迹的纸张交给儿子,叮嘱道:
“孩子,收好这张纸。倘若你遭到什么不测,就带着这张纸去埃及找你伯父,告诉他,我已在异乡去世,心里一直想念着他。”
哈桑遵照父亲的嘱咐,将纸卷成筒状,外面涂上一层蜡,小心地藏在衣服的衬里。
努尔丁的病情日益恶化,不久便与世长辞了。哈桑为父亲举行了极其隆重的葬礼;他伤心异常,每天在家中守哀,一切事都无心过问,整整两个月没到王宫去拜谒国王。国王大怒,将宰相的职位委任给一个平日深恨努尔丁而又会谄媚的人。此人施展其毁谤努尔丁及哈桑的本领,使得国王下令没收前宰相努尔丁的全部财产,并命捉拿哈桑治罪。执行抄家的队伍中有一人,原是努尔丁的侍从,他听说这一消息,赶紧跑到哈桑的家中,对他说:
“少爷,快逃吧,国王下令捉拿你呢。你什么也别管了,先逃命吧!”
哈桑装扮一番,逃出家门。走在街上,他听见到处在流传着国王要抄他家和拿他治罪的消息。他很绝望,不过倒增加了他逃跑的决心。
他没有忘记去父亲的墓前告别。他跪在那里,轻轻地呼唤着父亲,泪流满面。他祈求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他脱险。
正在这时,一个犹太人向他走来,见他这副样子,非常吃惊:“先生,你这是怎么啦?”
哈桑见来人风尘仆仆,知道他出门刚回来,城里发生的事还不知道,便对他说:“昨夜我梦见了已故的父亲,他埋怨我很长时间没来看他,今早我一起床就来了,待了快一天了。”
犹太人说:“我是你父亲的一个商人,他有一只货船今天到达巴士拉,部分货物已经出手,赚了一千金币。”说着将钱和货单交给哈桑,然后就走了。
哈桑想趁天黑逃离此地,可是他太累了,天黑时,他竟不知不觉地趴在坟上睡着了。
这片坟地是鬼神出没的地方。夜深人静时,一位仙女出来散步,突然发现了睡着的哈桑,立即被他的容貌吸引了。她暗自道:“真主啊,人间竟有这样美貌的少年,这不是又一个胡尔·阿义努[3]吗?”
她照旧在空中游荡。一会儿,她遇见一个魔鬼。她向他打招呼,问他上哪儿去了。魔鬼说:“我去了一趟埃及。”
“告诉你一件新鲜事。”仙女说,“刚才我在一座坟旁看见一个少年,长得十分美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那样美丽的凡人呢。我差一点把他当成了胡尔·阿义努。你想跟我去看看他吗?”
两人飞到坟旁。魔鬼一见哈桑就嚷道:“天下竟有这样相像的人!刚才我在埃及看见了宰相的女儿,她长得和这个少年一模一样。你看见他,就等于看见了她;你看见她,就等于看见了他。国王听说这个姑娘很美丽,就向其父亲求婚,可是被姑娘的父亲婉言拒绝了。他说他和弟弟有约在先,他的女儿只嫁给他弟弟的儿子。因为他已听说他的弟弟与巴士拉宰相之女结了婚,并生下一个儿子。他的女儿就等着他了。他不放心,还写下遗嘱,担心死前看不见女儿与侄子结婚的一天。他在遗嘱上写了他结婚的日期,妻子怀孕和生产的日期。
“他这样做,触怒了国王。国王发誓,将宰相的女儿嫁给他跟前一个最丑陋的奴仆。
“国王有个马夫,凸胸驼背,个子矮小,双眼突出,丑陋不堪,而且脾气古怪,举止粗俗。只因养马的差事在宫中是最低贱的,国王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了他。
“国王命宰相之女嫁给这位马夫,并命人们前去助兴,但不许宰相参加婚礼。婚礼就在今夜举行,刚才我去了一趟,看见新娘正在痛哭。亲爱的仙女,我们想办法救救那个姑娘吧,你看见她,说不定会觉得她比这个小伙子还漂亮呢!”
仙女奇怪,擅做坏事的魔鬼今天怎么变得善良了?她想了想,说:“这样办:我们把这个小伙子背到婚礼上去,一是看看他俩长得是不是相像,二是搭救那个姑娘,让她与小伙子成亲。”
魔鬼欣然同意,背上哈桑,同仙女一起向埃及飞去。他把哈桑放到一条石凳上,将他唤醒。哈桑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异地,非常奇怪。这时魔鬼对他说:
“这是埃及,是我把你带来的。我要让你做一件有益于你的事。你一定要处处按照我说的去办,千万别疏忽。”
魔鬼把哈桑带到宰相府,把一支点燃的蜡烛交给他:
“拿着这支蜡烛,站到那个驼背新郎旁边去,什么也别担心。那些载歌载舞的姑娘一从你身边经过,你就向她们撒金币,你口袋里有的是金币,永远用不完。祝你走运!”
哈桑随着参加婚礼的人流走进宰相府,他向助兴的人们扔着金币,人们看他穿着华丽,相貌英俊,断定他一定是哪国国王或王子。来到婚礼大厅前,因为人多,不能都进去,只有贵宾和为婚礼唱歌跳舞的姑娘们可以进去,哈桑被作为上等来宾让了进去。他举着蜡烛,站在丑陋的新郎身边,姑娘们又唱又跳,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他不时地向姑娘们抛撒金币,姑娘们为他欢呼、喝彩。驼背马夫妒忌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姑娘们说:“这个小伙子跟新娘是天生的一对。将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姑娘嫁给那个丑马夫,不是毁了她吗?真不知她父母怎么想的?”这些话被新郎新娘听见了,马夫恨得咬牙切齿,姑娘更是悲哀不已。她一看见哈桑,就爱上了他,她真希望今夜的新郎就是这位英俊的青年。有几次,她都把幻想当成了现实,感到人们在为她和他庆祝婚礼。
热闹的婚礼结束了,新娘被送进了洞房,大厅里只剩下了驼背马夫和哈桑。马夫生气地瞪着哈桑说:“感谢你今夜来为我们助兴,现在没你的事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哈桑走出大厅,魔鬼正在那里等他。魔鬼说:“你别走,今夜的新郎就是你!过一会儿,驼背马夫上厕所,我把他定在那儿,你去找你的新娘。你告诉她,国王只不过跟她开了个玩笑。”
马夫果真进了厕所。魔鬼随后跟了进去,变成一只老鼠,“吱吱”地叫个不停。马夫以为是真老鼠,没有在意。可是他发现这只老鼠越来越大,突然又变成一只猫,不禁害怕起来。
他紧靠墙壁,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这时,魔鬼又变成了一只狗,龇牙咧嘴,汪汪狂叫,马夫吓得喘不过气来。
狗越来越大,又变成一头公牛,摇着两只匕首似的犄角,吼道:
“是谁让你跟这个可爱的姑娘结婚的?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马夫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他乞求道:“魔爷,感谢真主派你来解救我,我本来就不愿意跟这个姑娘结婚,因为我没有一点能配上她。我跟她结婚简直是受罪。本来我想用自杀解脱这一不相称的婚姻,但又怕连累他人,只好耐心地等着真主派人来救我。你想想,宰相的女儿怎能和我这样一个又丑陋又卑贱的人过一辈子呢?魔爷,请你帮我解除这个婚约吧。”
魔鬼说:“只要你退出这场婚姻,我决不会伤害你,反而还会保护你。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在这样取笑你,让你死活不成?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魔爷,别提了,真主是宽容的。我只希望你快把我从屈辱和不幸中解救出来。”
“你这样痛快,我对我刚才的行为向你表示歉意,并保证你后半生过得舒适。”
“这场婚姻犹如地狱,你把我解救出来就是我的恩人。”驼背马夫说着,声泪俱下。“不过那个姑娘可是好姑娘,我看她和刚才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小伙子挺般配,他也像她一样漂亮出众。如果你成全了他们两个,那你可做了一件更大的好事了。”
魔鬼一听,正合他心意,立即变成一个男人,对马夫说:“好!我一定成全这件好事。你快起来,掸掸身上的脏东西,到大厅里去。下面听我的安排。”
马夫说:“是!”掸掸身上的泥土,走出厕所。
这时,哈桑已进了洞房,他对努福丝说,他是她的丈夫,国王只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现在马夫就跟她离婚,而他与她缔结婚约。努福丝转忧为喜,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啊,感谢真主!我们什么时候履行手续?”
“现在,我们去大厅,等着法官和马夫。”
两个人刚在大厅中坐下,变成法官的魔鬼就进来了,随后马夫也来了。片刻工夫,马夫和努福丝就办理了离婚手续,哈桑和努福丝缔结了婚约。马夫还作为证人在婚书上按了手印。
一对美丽的新婚夫妇入了洞房,他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彼此一见如故。他们幸福地度过了新婚之夜。
黎明前,魔鬼对仙女说:“我们该回去了。哈桑命中还需经历一番周折,我们必须把他送回到坟墓前。”
仙女悄然走进新房,将甜睡中的哈桑带上空中,向巴士拉飞去。魔鬼紧跟其后。这时天已渐亮,一颗流星撞在魔鬼身上,魔鬼登时化为灰烬。仙女害怕哈桑也遭此难,于是迅速下降,将他放在大马士革城门前,匆匆离去。
早晨,人们涌出城门去做事,发现了沉睡的哈桑。他们把他摇醒,问道:“小伙子,你怎么在这儿睡觉?你从什么地方来?到哪儿去?”
哈桑揉揉眼睛,看看四周,吃惊地问:“我怎么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
人们告诉他,这是大马士革。哈桑叫起来:“刚才我还在埃及和一位漂亮小姐结婚呢,怎么这会儿就到了大马士革?”
人们见他说话不着边际,断定他不是傻子也是疯子,于是撇下他各自做事去了。
哈桑感到又冷又饿,因为这时他只穿着睡衣睡裤,昨天又一整天没吃东西。他进了城,走进一家小饭馆。饭馆的老板以待人奸诈闻名,但是他一见到哈桑,却生出怜悯之情。他将哈桑让进内室,端出好饭好菜给他吃。哈桑将自己的奇遇讲给他听,他表示理解,并安慰哈桑说:“好生等待吧,小伙子,真主会解开这个谜的。”
老板见哈桑无处可去,表示愿收哈桑为义子。哈桑想,巴士拉回不得,埃及也去不得,只能听真主的安排了。于是认老板为义父。老板高兴得立即去商店为哈桑买了一套华丽的衣裤。从此,哈桑就在饭馆里做了一名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