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冰走的人
有些人却是喜欢冰的。东半球的这类人,在上一次冰河期结束时跟着后退的冰川往北走。他们把现在的波罗的海海岸靠近冰川边缘的斯卡特霍尔姆作为墓地,把骸骨连同珠子、刀片、红赭石祭品一同葬在浅坑里。他们也会暴力相向,一些骸骨上仍留有作战受伤的痕迹。狗葬在与人毗连的墓里:魁梧如狼一般的猎犬与自己生涯的成果葬在一起,包括鹿角、野猪獠牙,陪葬物甚至比人的还丰富。这些狗都是社会的正规成员,资格是凭狩猎的本领获得的。狗是人的带领者,是真实生活中的英雄,在现代儿童文学作者眼中这成了奇幻故事。狗在这个世界是猎人生活里的固定成员,甚至在神话中常有狗祖先的传说。例如埃农泰基厄流传的一个故事,说瑞典有位公主被放逐到拉普兰,唯一相随的就是她的爱犬。萨米人是她生下的孩子的后代,所以“像国王般英勇,穿着也像国王”。
猎人往北走的路可以重建或想象出来,根据的是他们的祖先追踪后退冰川的路径。西班牙南部洞穴壁画就有1.4万年前猎人生活的实况:打猎、战斗、采蜂蜜。那时的大地倾斜,阳光炽热。又一次的严寒(可能是由冰河融解的冰水所引起的)过后,约在1万年前的时候,气温开始一路持续上升。兽群开始往北移,狗(以前是狼,后来被驯养帮人捕猎野马)就跟着走,和狗一起的人也随行。法国南部发现的古代堆积残丘里,有鹿骨、猪骨、麋鹿骨、野牛骨,因环境多样而各异。洞穴壁画中,参与仪式的舞者披上驯鹿皮的装扮。有些人在从南方逐渐往北扩大的森林里,或是在冰融后的温带气候区、肥沃土壤、可行船的河川、有矿采的山地,过起了安逸的生活。狗与跟着狗走的人却要追随驯鹿,往冰川后退的北方走。
研究者出于罪恶感、同情心或是对于有人会向往北国生活的怀疑,往往声称北国的人跑进荒原是被迫的,而不是被吸引的。事实自然是两者皆有,或是介乎两者之间。不过萨米人对于史前祖先的迁徙却有很明确的说法:他们是被自己“对野驯鹿的渴望”召唤而去的。有一种起源神话是说,他们的祖先给自己选了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安身,舍下南方给自己的兄弟,因为这位兄弟太孱弱了,在暴风雪降临时还得躲起来。
多瑙河铁门峡谷上的古村莱潘斯基维尔,代表了公元前第七个千年中期追踪冰川者北行旅程的中途停靠点。萨满巫师在这里立起有层层鳞片的鱼形石雕,庇佑着住房几乎一模一样的家庭,其中有一座屋子比其他的都大。有些人在这时候改行去捕鱼养鱼,有些狗转去放牧牲畜,但仍有人走在去往斯卡特霍尔姆这种地方的路上。我们如今所知的这个世界从冰川露出来以后,冻原民族仍固守着最北方可居住的边缘,以及他们确知可成为食物资源的那些物种。大迁徙到了冻原后,驯鹿吃的是森林线边缘和边缘以外的地衣苔藓。在这些地方的矮小桦树原始森林中或岩石崎岖的山坡上,雪掩盖了藓类,驯鹿得用蹄挖开近一米深的雪,才能吃到底下的食物。
位于今塞尔维亚境内的古村莱潘斯基维尔(Lepenski Vir)曾是公元前第七个千年中期追踪冰川者北行旅程的中途停靠点。萨满巫师在这里立起有层层鳞片的鱼形石雕,以庇佑人们的居所(图:Mickey Mystiq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