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爷爷的眼睛一亮,凝视了我好一会儿,缓缓道出了斯芬克斯农场的旧日传奇。
丹一家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爷爷小时候听他自已的爷爷说,比亚斯家族早在几代以前,就似乎开始交上恶运。族人频频出事,天灾人祸不断,这片庄园的土地连着数年颗粒无收,勉强支撑到上一代比亚斯老爷出生的时候,也就是爷爷刚刚四五岁的时候,农户们只剩下了十来家,艰难困顿地守在一起生活着,不要说交租,连饱饭都吃不上。无奈之下,比亚斯举家外迁,到外地的大城市中去生活。留下了老管家一家三口照看着比亚斯庄园,对农民们说不要他们上缴任何东西,只要他们能坚持耕种这里的土地以免荒芜,他们就可以世世代代守在这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农民们的生活没有变得更糟,却也没有什么长进。很长时间里谁也不知道比亚斯一家的消息,直到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新一代比亚斯老爷突然回到了农场,带着他漂亮的新婚夫人和数不清的财富。他的随从们前呼后拥,陆续在这里安家落户。斯芬克斯农场陡然间兴旺发达了,比亚斯帮助农户们盖房子、添东西,对原来的旧人和自已的从人一视同仁,他仍然免收大家的地租,只希望大家自给自足。他说他的财富几生几世都用不完,唯一希望的就是下半生过平静安宁的生活,所以他不喜欢同外界有太多接触,请所有人成全他这一点心愿。
比亚斯老爷刚回来的时候,农人们还不太了解他,也不象现在那样敬畏和遵从他,所以虽然比亚斯老爷明确说过他不愿意大家总往外跑,还是有些人在郡里和农场之间来回折腾,慢慢地带进来一些风言风语。虽然都是无根无据的谣传,但当时说起来也有鼻子有眼儿的。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风言风语渐渐销声匿迹,传言的人要么生病死去,要么离奇失踪。不知道从何时起,大家开始对比亚斯家的传闻噤若寒蝉,既不敢随便打听,也不敢随便谈论。老人们都说,比亚斯家有恶灵缠绕,只有比亚斯老爷能镇住这个恶灵,改变比亚斯家的恶运,所以千万不要去惹比亚斯老爷不高兴事,不然他心情不好,就会放纵恶灵伤害别人。
这样到了十年前,斯芬克斯农场完全变成了符合比亚斯老爷喜好的与世隔绝的孤地,比亚斯甚至连郡里的其它家族都不来往,而农民们的日子越过越是舒心,已经完全习惯了不再与外界交流的生活。
不幸的是,就在比亚斯的王国渐渐稳固且自成一体的时候,十年前的一天,克里斯蒂夫人却不慎被烧死在自已的卧房里,据说是因为克里斯蒂夫人有夜晚在烛火下看书的习惯,火是从屋里往外烧的,所幸发现得及时,整幢大屋并没有受到十分严重的影响,而夫人没能得救。听闻夫人的遗体已不成形状,无法举行正常的葬礼,比亚斯老爷找了几个农场里的老人,草草为夫人行了最后的仪式,将她安葬在庄园后的家族墓地里。
“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故,怎么会不请警察来查一下就将人这么埋了?”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插嘴说话。这是个多么匪夷所思而又混乱无序的故事啊,在它错综复杂的表象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为什么要请警察?”爷爷反而觉得我的问题古怪,“这只是一次意外事故,警察来了能干什么?”
我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儿里,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个样儿?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人觉得事情有蹊跷?
“我找过警察。”丹的声音突然在门口轻轻响起,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这间客房,靠在门框边默默地听着。
“我陪伴卡伦小姐的时候,克里斯蒂夫人对我很好,所以当我假期回来听说她竟然死于自已卧室里的火灾,就认为无论如何都应该向警局报案。我有个中学同学的父亲是莫达镇的警察,于是我找机会将克里斯蒂夫人的事告诉了他。结果他到农场里转了一圈儿,还没来得及询问什么,就被一匹突然发狂的马撞昏了过去,如果不是桑迪刚巧在一旁,他肯定会被那匹马踩死。比亚斯老爷送他回莫达镇养伤,还支付了全部费用,后来他就再没来过。”丹回忆着,叹了口气。
“那警察是你找来的?”爷爷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说,“你!丹,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爷爷,我害得人家父亲受伤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哪儿有心情再听您的埋怨!”丹苦笑了一下。
“我支持你出去读书就是想让你远离农场这些说不清的旧事,你偏偏还要搅和进来,真是……”爷爷仍然埋怨地叨叨起来。
我心里暗想,怪不得比亚斯老爷说警察是没用的废物,只能带来麻烦----不过,那个警察受伤,也仅仅是一次巧合的事故吗?
不知不觉中,天已将黑,我不经意地动了动腿,一时惊喜地大叫起来:“咦,苏珊,我的脚能动了,我的腿也好了!”苏珊过来扶起我走了两步,果然已一切如常,她轻吁了口气,嗔道:“老天保佑!好在是有惊无险,下次看你还乱来不!”
我心中一动,趁爷爷和丹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腿上,俯身到苏珊耳边快速说:“得弄瓶湖水去化验!”苏珊瞪大眼睛看了看我,抿嘴一笑。
“帕蒂阿姨,帕蒂阿姨!”门外的走廊里传里噼噼啪啪地脚步声和稚嫩的呼声,不一会儿,一个栗色头发,黑色大眼睛的机灵小男孩儿跑了进来,他攥着小拳头,仰脸看着我,呼哧呼哧地说:“帕蒂阿姨,奶奶说可以吃晚饭了。”
我笑起来,松开苏珊,蹲下去摸摸他那一头密密的卷发,夸奖道:“艾法好乖呀,可以帮大人做事了呢。”
小家伙咯儿咯儿笑起来,苏珊和丹在一旁也忍俊不禁。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就听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不对,帕蒂阿姨,你又认错了,我不是艾法,我是瑞法!”我一怔,旋即好笑,真是见鬼,来这里好几天了,我却依然分不清这一模一样的小兄弟俩。
来到客厅,大家在桌旁坐下。瑞法“噔噔噔”跑到厨房去找他的爷爷奶奶,没两分钟,他又拿着两个木碗颠颠地走出来,爬上我身边的凳子将木碗放在桌面上。我将他揽过来亲亲,再次夸奖:“瑞法真能干呀,是不是?”
苏珊在对面笑弯了腰,爷爷也乐得合不拢嘴,我怀里的小家伙身子一挺,一脸不高兴地挣开我,道:“帕蒂阿姨真笨,我不是瑞法,我是艾法!”
我错愕地怔住,这时丹的母亲带着小瑞法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此景也呵呵发笑,小艾法跳下凳子去和他兄弟搂在一起,我无可奈何地扶住额头,悲哀地说:“天啊,我认输,我投降。告诉我,苏珊,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来分辩你这对一模一样的小宝贝呀?”
苏珊咧着嘴拿起餐巾,笑道:“帕蒂,你办案时的精明都去哪儿了?这个世界上,可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你仔细瞧瞧,艾法和瑞法并不是一模一样的,他俩头顶都有一个旋儿,只不过艾法的向左旋,瑞法的向右旋。”
我定睛看去,可不是!上帝,窍门说穿以后事情竟变得如此简单------慢着,我心中猛地一动,苏珊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个世界上,可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这话说的太棒了,哦,我想我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