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悲哀莫大于心死 从此君王是路人
大汗携姐姐海兰珠来我宫里这天距离我上次见到他已经四月有余,我依照大金后妃例制服侍他用完汤羹。
“侧福晋,你的文笔长进了不少。”大汗拿起我在书桌上随意临摹的一些字帖认真端详着。
“泰儿从小允文允武,是我们兄妹几个里面最聪明的。”
“谢大汗、侧福晋夸奖,宫中纸贵,不敢浪费。”
“你来伺候,本汗写两个字。”
大汗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下了“金”和“清”,然后,放在桌上。“海蓝,侧福晋,这两个字本汗赐给你们,海蓝你先来。”
姐姐揣度良久,拿起了写着“金”字的那一张
“海蓝,为何选这一张?”
“臣妾是大汗的侧福晋,是也是大金的侧福晋,臣妾不太通晓文墨,就觉得大金看着亲切。”
“嗯,我就喜欢你的温婉和坦诚。”“侧福晋,这一张赐予你。”
“谢大汗!”我从大汗手里双手接过这张写着“清”字的纸张时,大汗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眼神里传递出的是我不曾读懂的东西,也许是爱而不得,也许是怒其不争,也许是堤防担心,也许是从未有过。
“本汗打算将“天聪”改为“崇德”,明朝的年号为崇祯,汉文里崇祯的祯字左边是示部,右边一个贞,示就是神,神字左边就是示部,所以崇祯皇帝是重天、重神。本汗改成崇德,德字左边是双立人,就是重人,我大金崇的是人事、是民事,比明朝的皇帝更看重老百姓。若想让子民臣服于本汗除了铁腕手段更需要怀柔政策,本汗的后宫要做起表率。”
“得民心者得天下,臣妾们恭贺大汗尽得天下!”
大汗携姐姐走出永福宫宫门的时候,我拿起这张纸,看着上面的字,想起近日多尔衮从朝堂上递来消息,大汗有意将国号改为“清”,近日这一举动他的用意我不敢妄自揣测,但是至少我知道了,大金国即刻要改弦更张,我们这些被载入历史之册的女人的命运也会随之更改。我不知道为何今日大汗对习字如此有兴致,而且赐予了我和姐姐两幅墨宝,冥冥之中的安排恰好就排在了历史行进的轨迹之中,姐姐选择了“金”而留给我的是一个“清”。我想大汗更属意姐姐选择后者,他刻意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上帝位,然后长长久久这么下去。
1636年,在萨哈廉、岳托等人的尽力效忠和主张下,诸位贝勒上书誓词,向皇太极效忠,皇太极又以“早上尊号”征询汉官儒臣的意见,范文臣、罗锦绣等都表示赞成,与此同时外藩诸位贝勒和蒙古各部族首也纷纷上书请求上尊号。万事具备,皇太极称帝,将国号由“金”为“清”,改年号“天聪”为“崇德”,改族名“女真”为“满洲”,自称“宽温仁圣皇帝”。这位具有政治家胆略和气魄的男人也具有改革家的更制与维新思想,这在以前和以后的历史上都是极为不常见的。新的帝制建立,大清国有了一番新的景象,皇太极开始着手处理一些以前未曾完成的事情。
二贝勒阿敏极为聪慧狡黠,他深谙皇太极的御人之术及帝王之术,在帮着皇太极做了太多不可语人之事后,他明白,他的命运终究有一天是逃不过皇太极的掌控,因此,在征战朝鲜之后阿敏便称病躲在朝鲜不曾回归盛京,这让皇太极极为头痛,扼不住阿敏就改变不了四大贝勒共同执政的局面。
皇上宣我去见驾的时候,我刚得知皇上派多尔衮征战朝鲜今日归来,一面是为了扩大疆土,夺取更多的战争物资,另一面是要处理留在朝鲜的阿敏。后宫妃嫔极少在皇上和大臣商议国是的时候露面,这有违祖制,但是此刻皇上却让我进崇政殿,我内心有了些许不安。苏茉儿看出了我的心绪不宁,靠近我,低声说:“格格,我已经告诉小顺子去通知王爷,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和苏茉儿进入大殿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大殿上烛火昏暗,我以为走错了地方。这时候从柱子后面闪出来一个人,说道,“侧福晋,近来可好啊?”
我仔细观瞧,是二贝勒阿敏,他身穿囚服,手脚都被铁链锁着。他为何会以此种样貌出现在崇政殿大殿上?我简单施了礼,道:“二贝勒万福,不知你为何会在崇政殿上?”
“侧福晋怕了忘了,我能回来全靠你和多尔衮的奸情。”
我脑中轰然一响,整个人犹如被一盆冰水临头浇下,瞬间凉透了。我与多尔衮何来的奸情?即便是质问也应该在我宫中,为何会在崇政殿?不对,这不是阿敏一个监下囚可以布置的,是谁?代善?萨哈廉?还是根本就是皇太极本人?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我和多尔衮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证据,他一定在诈我。
“二贝勒,何出此言?我乃皇上妃嫔,十四弟的嫂嫂,二贝勒这番话不是要将我和十四弟至于死地么?还要给皇上极大的羞辱,这是何苦?”
“你!小小女子,巧言善辩。你与多尔衮自幼生情,自打嫁入大金,你二人依旧你侬我侬,郎情妾意,老八以你们俩尚且年幼为由护着,但是我可不瞎,你敢说你二人无情?”
“二贝勒,我敬重您是大清的贝勒,先汗器重的阿哥,对您礼重有加,皇上是您的亲弟弟,十四弟也是您的亲弟弟,您何苦置亲兄弟于不义?”
“仁义不仁义先放一边,通奸不通奸就得细细问问你了。你最好自己招了,省得我拿出铁证让你难堪,更丢你们科尔沁的脸。”
平日里我与几大贝勒接触甚少,即便是未成年的小阿哥们接触也不多,偶尔只是在姑姑宫里或者花园里遇到了,寒暄几句,逗弄几次,但阿敏言之凿凿,定是拿到了什么东西于我或者多尔衮不利。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贝勒爷。
“二贝勒,你口口声声说我与十四弟有奸情,而且物证确凿,试问您,一位和皇上共主的贝勒如何探得皇上妃子的奸情?难不成您也时常后宫行走?那会不会有人也误会您和后宫的哪位侧福晋、仕女、宫人行踪过密?”
“你!巧言令色!我来往后宫那是有了皇帝的——”
突然,争论被打断,侧门打开,皇上和他的随身太监走了进来,坐在了龙椅上。原来,皇上一直在侧殿听着我与阿敏的对话。比阿敏更为狡黠的是皇太极。
“三哥,你说侧福晋和多尔衮有奸情,你可有真凭实据?”
“老八,若无真凭实据,我怎么敢指证你的侧福晋和多尔衮?你来看,这是侧福晋与十四夜月传情的手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幽会的时间地点,这手书是她的贴身婢女送出来的,难道有假?”
皇上接过一块木牌,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他的随身太监灵官儿,示意给我。我接过木牌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就是那夜我手书给多尔衮的那一块,可是它是如何跑到阿敏手上的?
“看清楚了?是你手书?”
“启禀皇上,这木牌不是格格手书,是奴婢写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苏茉儿向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你?”皇上看了一眼苏茉儿。
“启禀皇上,那夜雅图公主身体抱恙,格格让我手书呈给大福晋,求大福晋赐药给格格,玉墨随即送药来在永福宫侧门入宫给格格送药,直到达旦格格病有好转玉墨才离去。这手书是我写的。”
“你胡说,那夜明明就是你邀多尔衮前来私会,侧门入宫的也是他,通宵达旦方才离去,这不是奸情是什么?”
“苏茉儿,你如何证明这手书是你写的?”皇上不紧不慢的说。
“皇上,我可以当堂再次写下这几个字,如果是我写的,必定笔记一样。”
“好,上笔墨。”
苏茉儿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戌时三刻,永福送药,泰”几个字,大太监灵官儿拿起纸和木牌呈给皇上。
皇太极仔细分辨,两个字迹丝毫无差,斜眼瞪了阿敏一眼,阿敏有些许的畏缩。
“皇上,不如宣十四爷觐见,听听王爷是怎么说的。”灵官儿附在皇上耳边说。
“好,那就听听多尔衮怎么说。”
“宣十四王爷觐见。”
多尔衮走上殿来,打量了一遍大殿内的人员,看到跪着的苏茉儿和站在中间的我,瞟了一眼立在旁边的阿敏,然后身负铠甲向皇上施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弟多尔衮班师回朝,见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十四弟,快起来,远征大胜,辛苦了,还没来得及让你歇一歇就急着把你叫来,别怪当哥哥的,今日咱们就是处理一些家事。”
阿敏急着分辨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多尔衮冷若冰霜地看着阿敏。
“三哥,我当你要拿什么证据,这牌子是谁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曾见过,那夜的确皇上曾命我给侧福晋送高丽参给她补身体,我是奉旨送参,不过我也明白祖宗礼制,我一个小叔子怎好在内宫落锁时候再去后妃嫂嫂寝宫?你拿我多尔衮当什么人了?”
“回皇上,那夜皇上命我给侧福晋送参,我行至永福宫附近遇到了大福晋的贴身侍女玉墨,她说她要去永福宫探望雅图格格,我就将皇上御赐的参给了玉墨,让她带给侧福晋。难道是玉墨没送到?耽误了给侧福晋补身体?”
“大福晋到!”门外宫人宣报,姑姑走进了大殿。
“皇上万福”
“平身,赐座”
“泰儿你这是又闯祸了吗?跟你说别贪玩儿,都是做额娘的人了,不知道好好照顾孩子,就是闯祸,雅图的病好些了吗?我让玉墨送的药还管用吧?”
“那夜玉墨不在御前伺候是去了永福宫?”
“回皇上,那夜泰儿打发人来通报雅图格格病了,我怕影响皇上休息,就没通禀皇上,擅自做主让玉墨带着了药去永福宫,不知是不是惹出了什么误会?”
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那夜皇上让多尔衮给我送参,只不过是皇太极的一计,利用阿敏来指正我和多尔衮,再按照之前玉多尔衮的约定除掉阿敏。
好一个一箭双雕!
“皇上,臣弟有个疑问,既然是侧福晋的婢女给皇后的手书,为何会在三哥手上?这内宫的行文,外臣如何能拿到?”
“多尔衮,你!”阿敏等着多尔衮想分辨什么,又看了一眼,退缩了回去,“我,我托了内监花重金买出来的。”
“你花这钱买手书要做什么?就为了诬陷我和十四王爷?”我忍不住回了一句。
“泰儿,你受委屈了。”皇上打断了我的问话,亲自起身下殿将我扶着,拥在怀里。
“阿敏,殿前污蔑皇上妃嫔,诽谤王爷,在外征战期间弃城投降,心怀异志,将其幽禁,再细数他还有什么勾当,一并给朕查!”
“哎!哎!多尔衮,你和布木布泰两情相悦全当老八是个傻子吗?皇太极!你当初把老子从朝鲜叫回来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瞒着阿玛去科尔沁求娶布木布泰时……”殿前的近卫军捂上了阿敏的嘴,他支支吾吾地被带走了。
皇上瞪了一眼阿敏,立刻向多尔衮走来,“十四弟,今日凯旋辛苦,朕为你准备了接风酒,哲哲,你陪泰儿去梳妆,宣其他侧福晋,今晚清宁宫为十四王爷接风。”说完,拉起多尔衮的手,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