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宫闱榴花次第结 风云突变失爱子
于恩爱的夫妻之间，很多情谊是不用宣于口的，比如皇上与姐姐海兰珠，这份阖宫都知道的爱慕相许表现在物欲上就是不断地加恩与加封。
皇上对于海兰珠的喜爱也毫无疑问地延续到他们的儿子八阿哥身上，八阿哥尚未赐名就被封为贝勒的消息在崇德五宫不胫而走。
姑姑告诉我，这次一起分封的还有两位郡王，一位是克勤郡王岳托，一位是顺承郡王萨哈廉，他们都是在这次历时两年的松锦之战中作出了贡献并博得了功名的人。皇上同时也赐了九阿哥一个贝勒位分，我深知，这不是皇上疼爱幼子九阿哥，这是皇上在降服洪承畴一役上给予我的嘉奖，或者说，是还我一份人情，虽然他并不情愿。
不到两年时间，科尔沁部族的女人就为大清的皇帝生下了两位皇子还被封了贝勒，这是科尔沁极大的荣耀，也是大清后宫里科尔沁女人的又一方保障。荣宠向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在获得恩典荣耀的同时也会不可避免地带来仇视者的嫉妒与愤恨。
皇帝给八阿哥和九阿哥封爵一事终于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贵妃娜木钟决计除掉福临。
阖宫皆知，姐姐宸妃海兰珠做羊乳酪最拿手，特别适合年幼的孩子和身体虚弱的老人，在科尔沁的时候，姐姐就喜欢把不同的鲜花加入乳酪，看起来十分精致美观，味道也各有不同，当时族人都以能尝到大格格亲手制作的羊乳酪为荣。
这一日，姐姐做了新鲜的羊乳酪进献给了皇上，皇上吃完赞不绝口，在御花园的长亭中列了一排长桌，将应景的瓜果点心置于其上，吩咐后宫妃嫔来品乳赏景，小阿哥和小格格们也随额娘同往。各宫的妃嫔接到口谕后香花脂粉梳妆起来、穿戴打扮自不必说，十几位妃嫔和乳母、太监、宫人等齐聚御花园。
“宸妃娘娘的手是真的巧，这羊乳酪可是咱们蒙古族最传统的美食了，我这虚长你几岁的人，竟然做不出你这个口味，真真是羡慕你的蕙质兰心和这一双巧手。难怪皇上宠爱宸妃娘娘。”贵妃品尝着一碗羊乳酪，脸上带着笑，刻意在皇上面前对姐姐的手艺赞不绝口。
“贵妃娘娘过奖了，海蓝不过是在科尔沁的时候时常会练手做一些给阿玛、额娘和兄妹们吃。在大清后宫，都是蒙古各部顶尖儿的可人儿，个个身怀绝技，海蓝在这里献丑了，倒是叫姐姐取笑了。”
“哎，好吃就是好吃，你看皇上都吃得很尽兴呢！”
各宫的妃嫔携阿哥、格格穿梭在长桌周围，尽情品尝各种美味。
“今天天气好，这么多小阿哥小格格们都齐聚一堂真是看着都欢喜，想必皇上看着也觉得开心吧？不过今儿缺了两位，一位是皇上最属意的八阿哥，还有咱们还一直没见过的九阿哥，不如让庄妃把九阿哥抱来给额娘们看看，皇上您说可好？”淑妃巴特玛在一旁说。
“九阿哥也该出来见见太阳，闻闻百草香了，庄妃，去抱九阿哥来。海蓝，把八阿哥也接来。”
姐姐把八阿哥抱到后花园的时候，我刚回到了永福宫，正赶上九阿哥奶水足，在摇篮里着着实实来了一大泡，乳母侍婢们赶紧烧水给九阿哥换洗包裹，耽误了一些时候。当我收拾利落带着九阿哥和乳母仆人准备返回御花园的时候，皇上身边的灵官儿传话来了，八阿哥中毒，所有人不得离开御花园，娘娘请将九阿哥看护好留置永福宫后速回御花园。
中毒？八阿哥中毒？姐姐……
我安置好福临，几乎是小跑着随灵官儿来到御花园。与刚才热闹祥和的景象完全不一样的是，此刻，御花园没有了姐姐，没有了皇上，只有阖宫的妃嫔、阿哥、格格和宫人们或坐或立在不同位置，有的焦急、有的恐惧，有的窃窃私语。
我走向姑姑询问事情的原委。
“海蓝抱了八阿哥来，皇上就将羊乳酪赐了一碗给他，开始还好好的，吃了一会儿八阿哥就开始哭闹，然后就上吐下泻不太好。已经宣了御医，挪去旁边偏殿了，皇上和海蓝都在。其他人奉了口谕不能离开御花园，皇上怒了，要彻查此事。”
八阿哥虽说还是襁褓婴儿，但是即将满周岁，身子虽然要弱一些，也不至于吃了一点乳酪就会中毒，蒙古草原上的孩子都是吃着乳酪长大的，也并未曾见过这种情况，这事情太蹊跷。
“姑姑，八阿哥吃过的乳酪在哪儿？”
“太医正在验毒。”
不远处，两位太医正在用银针探着碗里的乳酪。
“太医可有结果？”姑姑焦急询问。
两位太医交头接耳了一番，“回皇后娘娘，老臣反复探验，发现此乳酪无毒。”
“无毒？无毒为何八阿哥一副中毒的症状？”难道是八阿哥自己服了毒不成？”贵妃快人快语，两位太医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娘娘，老臣也很是惶恐，但是以老臣行医数十年的经验，此乳酪确实无毒。”
“既然无毒，那你吃一口啊？”贵妃说。
“这、这、好，老臣来。”岁数大一些的陈太医接过了碗抿了小半勺乳酪。
“可有不妥？”皇后问。
“回娘娘，并无不妥，就是普通的羊乳酪。”
“如果就是普通的羊乳酪，那为何朕的八阿哥会如此难受？”皇上从偏殿回来，带着怒气，狠狠地坐在了正中的龙椅上。
“这乳酪妃嫔、阿哥、格格们都吃了，都没有问题，偏偏就八阿哥吃的出了问题，而且这乳酪还是宸妃娘娘亲手做的，他可是是八阿哥的额娘啊！”贵妃口无遮拦。
“放肆！今日医不好八阿哥，查不出原因，你们统统给朕跪着！”皇上的震怒让所有人都畏惧地跪了下来。龙颜大怒的结果就是所有的妃嫔宫人都会被禁足。
“这事情太蹊跷，刚刚一切都还好，怎么突然就……”我自顾自的嘀咕着，小顺子听见了。
“庄妃娘娘，可否让奴才去看看那乳酪？”我点点头。
“启禀皇上，奴才是永福宫的太监小顺子，奴才幼时随家人学过医理，奴才想看一眼刚才八阿哥用过的牛乳酪，请皇上恩准。”
“永福宫？”皇上看了一眼小顺子，又看了我一眼，我颔首示意皇上，皇上默许。此时的贵妃听到小顺子自报家门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递给淑妃一个眼神，淑妃紧张地摇摇头，示意贵妃不要做声。
小顺子仔细观察了碗里的乳酪，抠出一小块尝了尝，随即放下了碗。
“陈太医，刚才您尝试的时候是否有觉得这乳酪偏甜？”小顺子问。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比普通的乳酪偏甜一些。”陈太医说。
“这就对了。”小顺子跪在了皇上面前。“启禀皇上，在奴才的家乡村民们以养蜂酿蜜为生，奴才母亲自幼也会养蜂酿蜜，所以奴才从小便识得蜂蜜，婴孩不能吃，吃了会危及性命。刚才奴才仔细看了碗里的乳酪，八阿哥这碗和其他人的确实不一样，颜色偏黄，所以奴才确定这是添加了蜂蜜的缘故。”
“启禀皇上，蜂蜜于成人本乃上佳补品，但是其性寒，乃婴儿大忌，食之腹寒易上吐下泻，体弱者症状加剧，损伤本原。”陈太医说到。
“今日，是宸妃亲手制作的羊乳酪，又是朕临时起意宣各宫妃嫔前来品尝，下蜂蜜之人岂会料到今日八阿哥要吃这碗乳酪？”
“是啊，堂堂大清后宫怎么会出现下毒的事情，皇后娘娘可得仔细审审那些不可靠的宫人。”
“臣妾管理后宫事务有疏漏，定会严查此事。”
贵妃的一句看似不浓不淡的话却将祸水引到了姑姑身上。
“蜂蜜本就不是毒物，或许是凑巧吧！各宫都散了吧。”皇上也无可奈何，只得吩咐下去将这一次的羊乳酪宴散了。
是日夜里，八阿哥呕吐腹泻不止，又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在惊觉了几次之后便不大好，太医们一直到折腾了几个时辰仍不见起色，天还未亮八阿哥便没有了呼吸。姐姐照顾了一夜的八阿哥，此时已经是心力交瘁，八阿哥停止呼吸的一刻，姐姐也昏死了过去。
蜂蜜乳酪事件，已经过去月余，如何发送八阿哥自不必说。
自从八阿哥夭折，姐姐海兰珠精神几近崩溃，不思茶饭，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整日里就是抱着八阿哥的衣服、玩偶哭泣，哭昏过去了就宣太医，在太医的救治下清醒过来了接着哭。皇上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已经停了朝政一月，整日守在姐姐身边，陪着她。
“皇上，贵妃娘娘遣人来有事奏明皇上。”
“何事？”
“皇上，麟趾宫贵妃娘娘有喜，命奴才特来禀报。”
得知娜木钟有喜的消息，皇上的颜色有了些转变，“告诉你们娘娘，朕一会儿去看她。”
姐姐止住了哭声，努力地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瞪着皇上，“皇上又有皇子了。”
“海蓝，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八阿哥没了，这不，很快十一阿哥就来了，还会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
“皇上还会有无穷多的皇子，可是臣妾就只有一个八阿哥，他没了，他已经没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再次响彻了关雎宫。
皇上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此刻哭得声嘶力竭他的内心也充满了无尽的悲恸，他失去的是他最心爱的孩子，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他诞下的那个皇子，如果不出意外这个皇子将来势必会继承大统，成为像他父亲和他爷爷一样具有雄才伟略的一代帝王，可惜的是，尚在襁褓中便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