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没必要算清
“你副官还没醒?”彭玉扬挥开门,随意倒上沙发。
“没,不过初步估计是那一带矿星遭到攻击,我派去的人在那里发现了能量爆破的痕迹。”周列星放下手中的触控笔,抬头去看彭玉扬。
“怎么样?还是没有柳小消息?”他看着随意瘫在沙发上的彭玉扬问。
“酒魁死活不开口,航行路线被清除,定位没有,李白苍也没有自那天之后也没见过老板,他那时候应该是清醒的,总不能……”
“我从李白苍哪里要来了一段影频。”周列星打断彭玉扬的话道。
彭玉扬抬头看他:“相关老板?”
“有关联。”
“那就看!”
周列星去开了屏蔽,正要打开影频,却听明帆出声:“主人,聂小姐发来通讯。”
“……”彭玉扬一口气儿噎住,缓了会,道:“接。”
“你……你好!”
“聂小姐可以称呼我为哥哥,请您问有什么需求吗?”
聂云娇忸怩一会儿,还是问:“我……我想找我叔,自从上回白虫族偷袭之后我就再没联系上他,我以为他是出任务了,但酒魁告诉我不是。”
彭玉扬沉默一阵,道:“老板失踪了,从六月三十号晚间起。”
这话听的聂云家娇脸色霎时就白了,她手里有一段影频,柳桀潇录给她的,在七月一号晚间七点发给她,说是临时有事出任务,没时间跟她通讯,所以刻意录的视屏,然后她就信了,想着这都两个半月了,也该回来里了,才打了个通讯出去,对面机械女声说终端不在天网服务范围内,无法接通。
不在天网服务范围内,那就只能是未探知过的未知星域了,再结合那天她的便宜叔叔正巧整天都显得不对劲,她稍微有些担心就问了酒魁。
酒魁说她便宜叔叔没出任务,她被骗了,那柳桀潇是瞒住什么?
她越发担心,问隔壁宿舍的秋小玉,秋小玉只说不知道,问莫匪乌,倒是莫匪乌刚参与完一场异兽潮的抵御工作,这会正在医疗舱里躺着。
“那……那你们找到了吗?”
“暂时没有,他的行踪痕迹被酒魁抹掉了。”
这今天正式军校生们的历练的最后一天,彭玉扬吩咐了十几个人已经准备好了航舰,就等明日一早就把这些个小麻烦送走。
“我这里有我叔两个半月前留给我的影频,你们要看吗?”
彭玉扬神色一震,道:“看!”
旁边周列星闻言也凑过来,然后他们就发现柳桀潇有点不一样,首先是衣服上的不一样,然,再然后就是这个人他似乎气质不同了,变得飘飘欲仙的。
而除此之外,他们只能确定柳桀潇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们。
“看那个视频吧。”彭玉扬道。
“嗯。”
帝星政府,时宴州摘掉眼睛狠狠抹了把脸,外面穿来敲门声,他不怎么想搭理,他知道,来的人肯定又是尚寒锦,天天指着要他去K-010提人。这他妈什么意思?逼着他与黑道开火?
“进。”
光感门从内打开,外面果然是尚寒锦,迈着端正的步子进来,脸上还微敛着丝笑,胜券在握一样。
时宴州见此也是一笑,心道终于来了,这家伙跟他愣是耗了三个月,总算是绷不住了。
“尚参议员,这次过来还是为另女的事儿?”时宴州起身,抬手示意尚寒锦坐。
尚寒锦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往那一靠,道:“看来总统已然熟络我的门路了,所以,总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时宴州怕了似的摆手,道:“同不同意无所谓了,这一次恐怕尚参议院另有所图,不妨大胆脱出?”
“……”尚寒锦一脸惬意抬头打量他一阵,然后轻笑道:“借总统办公室显示屏一用。”
时宴州点头示意:“请。”
两只年轻力胜的笑面虎抄刀子比划,谁都万分警惕。
显示屏上的新闻被替换,改换成几张照片,有柳桀潇与时宴州交涉,柳桀潇与彭玉扬交涉,柳桀潇与弦影众队员交涉,还有周列星与彭玉扬等等。
“这可是联邦高层与黑道高层啊,总统觉得如果你们我把这些照片匿名发到议会,他们会怎么做?”
时宴州抚了抚下巴,又眯了眼睛,最后看向尚寒锦,道:“这确实不好办呀!不过可能尚参议员有所不知,这弦影佣兵团是附属为特办部办事的,手下掌有部分黑道资源,可能这件事尚参议员平日琐事太多,没注意听!”
他在尚寒锦慢慢青了的脸色下端了旁边一杯咖啡来喝,然后道:“只不过这厢尚参议员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要知道交代给弦影佣兵团的事可都是机密,尚参议员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行踪的?”
尚寒锦一脸菜色,却还是维持住翩翩风度,假作神闲意定道:“总统说话可要多掂量,您怎知我是从哪里得到的照片?您怎知我是否窃听机密?虽然您是总统,可说话却也要有理有据才得服众。”
时宴州姿态雍容闲雅,往后一靠,道:“日月舟,把尚参议员与黑道南方一支交涉的影频放出来。”
“好的,主人。”
一道影频出现在显示屏,上,然后随着时间推移影频放完,尚寒锦已然面如土灰。
“其实我本来不想把这影频放出来的,毕竟黑道南方一支的事已经被曝光出来,如果再有高层政客搅入,这可搞的挺不好看,但无奈尚参议员咄咄逼人,我这也属实没办法呀!”
时宴州端着咖啡,一脸悠然自在,嘴里却说着扼腕叹息的话,听的尚寒锦又是咬牙切齿,又是额头冷汗直下,心中天人交战,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这样吧?”时宴州蓦然话锋一转,道:“不妨尚参议员把你肚里藏的那些个秘密抖落出来,我好给尚参议员安个将功补过的名头,也能从轻发落,毕竟怎么说也是那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
尚寒锦没信眼前这作态道貌岸然的人的鬼话,倒是颇硬气一样啐了一口,道:“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到消息!”
时宴州神色一冷,却嘴里还是酸文假醋的明里暗里抨击:“我晓得你女儿被你送了出去,可你知道你女儿现在是在谁的手里?”
“你!!!”尚寒锦横眉怒瞪,伸一根手指气到颤抖的指着时宴州。
见此,时宴州顿时心中大为爽快,又矫揉造作了一副叹息神色:“只可惜你生来便娇惯长大的女儿哟,她还一直都以为是你刻意算计她去死。”
时宴州顿了顿,又道:“啧啧啧,可惜啊!算计一生,你得到了什么呢?”
“……”尚寒锦呆滞半晌,是他自作孽,是他该,作弄半生什么也没握在手里,反倒失了原本该有的。
“消息……我告诉你,小英她没犯过大恶,你别伤她。”
看着尚寒锦垂头敛眸一副心如死灰的丧家犬模样,时宴州也终于绷不住真心实意叹息。
“你又何苦呢?当年那一战如何惨烈,总归不止你季将军一人身死,为了逝者毁尽半生,不值。”
室内静默良久,尚寒锦出声:“你不懂。”
他这句话勾的时宴州火大,冲他厉声质问:“我不懂?你以为我一对双亲葬在了哪里?你以为我一堆兄弟折在了哪里?谁家没死两个人?谁家没念那两句哀?不是谁都能跟我们一样丧亲之后还能安然活着。你,尚寒锦,议会参议员,一个政客。你的嘴应该用在明辨是非,而非是在这里与我胡搅蛮缠数十载只为给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鸣冤。”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活着?”
时宴州反应过来,堪堪偃旗息鼓坐回靠椅,垂目扶额。
良久,一声叹息响在办公室。
“你还有个女儿,说不定往后百年复活技术成熟,不一定那些逝去的人就回不来。”
“百年……”尚寒锦伸手狠狠抹了把脸,略崩溃:“百年也不过说说而已,鬼知道二十三世纪我们在进化史上横跨了多少时光。最开始那些白虫族出现我就发觉了这一点,他们能够催化生物变异,但他们对人类基因无可奈何。
这一次偷袭我也早有预料,二十年前他们就已经开始预谋。
你或许想不到,那些高智慧的低耗能生物也是拥有一片科技帝国的,他们催化生物变异的能力可能就来源于他们的科技,我曾经有幸目睹,但代价是我夫人被虫洞吞噬。
虫族与白虫族有染,他们的崇皇曾被催化,变作了人形,就现在而言已经有很多生物开始向直立进化。
进化方向向人类靠近的,却已然有海族与虫族,或许未来异兽异植也有大概率会快速向人类进化,毕竟按现在趋势来看,那些白虫族对于人类很感兴趣。
那些废墟里死了不人,失踪的人却依然达到上千。”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静默良久,时宴州终于开口。
“我说过,崇皇已然进化成人类,我与虫族有交集,与黑道南方一支有交集,还与白虫族有交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怎么发落悉听尊便。”
尚寒锦似乎心力交瘁,有气无力地仰躺在沙发上。
“你该由议会审判,但那之前我想让你见个人。”
“日月舟。”
“明白,主人。”
显示屏上影频被替换掉,换成音频通讯,里面穿出的声音响在尚寒锦耳边,异常熟悉。
“爸爸,你早就做打算了是不是?你让我恨透你,好与我不相往来,好把我撇出去?”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时候声音格外冷静,冷静到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再没有了早时候的眼高手低,颐指气使。
“时宴州!你他妈害我好惨!”尚寒锦掏枪轰了那显示屏,冲时宴州恶狠狠的道。
时宴州不抬眉眼,依旧慢慢品味咖啡,又慢悠悠道:“我近日来心情不好,你若非要惹火我,我不介意力排众议,亲手刃政敌。”
将咖啡一口饮尽,瓷杯往桌上一放,他开口:“日月舟,叫人来压他下去,行径公布上天网,由议会审判。”
“好的,主人。”
审判当日,时宴州请假没能过去,派他副手盛天杳过去,得到结果是死缓,议会那帮坑死人不偿命的致力于榨干尚寒锦最后一滴价值。
转眼就是到了九月十五号,该到送军校生回军校的时候,彭玉扬派了二十号弦影的人送这帮小崽子,他和周列星则是跑去当年那个虫洞旁找人。
对此,聂云娇依稀是不知情的,问谁也不回答她。
这一日莫匪乌难为的拄着拐杖上了战舰,前几日Y-0那边虫族被大肆清剿,惊动星空异兽,导致大肆迁移,路过Y-0边域,那里正是两个多月前白虫族偷袭布兵还未补齐,根本没法将异兽潮撵走。
无奈之下第三军向第六军借兵,周列星想起莫匪乌就让他从旁边军事星球上带了一个空战营过去,刚开始一切正常,却最后眼见那些异兽就要改道,那领头的却看中了莫匪乌一身骨肉能量,要来吃他。
莫匪乌已然是当时最强战力,愣是硬着头皮上了,两者斗的不可开交,但眼见异兽潮又有回转现象,莫匪乌为了减少伤亡,无奈之下硬拼着机甲被打穿直接一剑削下了那只异兽首级。
异兽潮当场溃散,莫匪乌一条腿被能量球炸伤,好歹只是骨头断裂,好好养着,到校众会估计恰能恢复好,还混了笔不小军功,要是到时候校众会大放异彩,连带上他之前攒下的军功估计能升军衔到中校。
“嘿!莫哥你倒是好威风!不知道我啥时候能抵你半掌之力!”何云乐乐颠颠的凑近到莫匪乌身边护着人上了航舰,嘴里絮絮叨叨带点向往与崇拜。
“我现在手拄拐杖,实力大减,你已然能抵我半掌之力。”莫匪乌神色淡淡,两个半月,足够他理清思路了,铺满全天的训练计划与偶尔会有的任务让他无暇多想,此时闲下来他倒是心里逐渐淡寞了,只不过一些该问该知道的还是得问,得知道。
“那我怎么能与病号打呢?那不趁人之危吗?”何云乐嘴上说的道貌岸然,面上确却是一副跃跃欲试。
莫匪乌冷不防朝他看一眼,然后又翻个白眼儿扭过头,找到靠窗那位置坐了上去。
靠前排位置上聂云娇早已跟秋小玉坐好,聂云娇原还跟二狗子在玩闹,见莫匪乌上来便快速去到莫匪乌身边。
莫匪乌觉出身边有人,转头去看,见是聂云娇,才缓了神色,问:“怎么?”
“你知道我叔的行踪吗?”小孩巴巴蹲在座椅旁,明明岁数比他还要大上两岁,性子却格外娇俏些。
不过想着他她叔应该是说柳桀潇,话说柳桀潇能有什么事?
“酒魁。”
“在的,莫小先生。”
不过他也好久没见过柳桀潇了,自那晚之后他以为柳桀潇是被他那一句吼的生气了,便就再没联系过,小鱼也不见踪影,不知那一老一小在做什么?
“柳桀潇最近在干什么?”
“据统计,主人最近的一次行动是在两个半月之前的第三象限边域虫洞。主人不允许告诉任何人,但莫小先生您拥有主人特许的权利,他没说在这件事上收回您的权利,所以我自觉是可以告诉您的。”
“第三象限边域的虫洞……是二十年前那个?”
“是的,莫小先生。”
莫匪乌神色一震:“他去那里做什么?”
“主人要求我全天网待机之后驾驶着长风号进入了虫洞。根据已有线索,我猜测主人可能是想要进入虫探查白虫族居地。”
莫匪乌先是诧异,然后莫名的就觉得不对劲,再一看聂云娇,小孩脸色已然白了。
“你怎么了!”
聂云娇思绪被打断,目光略显呆滞的看向莫匪乌道:“叔叔的哥哥就是死在了那个虫洞,会不会……”
莫匪乌神色不怎么好看,他叫繁星坠屏蔽这一带,然后又问:“所以已有线索是什么?”
“一段影频,莫小先生要查看吗?”
“看!”
聂云娇慌忙凑上前,终端光屏弹出,视频开始,入目是白虫族,然后出现一架金红色机甲,造型跟惊鸿系列很像,机甲对面是一个女人,莫匪乌知道那女人是谁,机甲与女人一番缠斗,然后机甲拉着女人一起掉入黑洞,最后机甲里的那个人遗落了一滴血在黑洞外,被白虫族触碰后放回。
那金红机甲与女人打架的场景实在太眼熟了,那女人的面孔让他刻骨铭心,那个在他脑中造假的记忆里,崇皇的那一张脸,跟这个女人一般无二。
他突然心里就不知道是副什么滋味,如果他只是他自己,那该有多好,他不该在仅有的一句躯壳里藏纳三套记忆,每一套记忆好像都是他,但每一套又好像都不是。
“柳桀潇走前有留给我什么话吗?”
“抱歉,莫小先生,主人只给聂小姐录了一段视频。”
莫匪乌不知心中所想,淡寞的让繁星坠卸下屏蔽,然后看见旁边站着的南云天。
聂云娇慌忙回神让开身形,逃也是的跑回自己座位,然后扒拉着把脸埋进二狗子的毛里,秋小玉怎么劝也没给人拉出来。
莫匪乌神色淡淡看着南云天,道:“不坐吗?”
南云天:“……”
“收收身上威势,你这样挺吓人。”
压在身上的威势散去,南云天才终于屁股挨上椅子,这么三个月他收益良多,军部是个锻炼的好地方,但他还算不上一个好兵,成天总被带他的前辈训,跟莫匪乌简直不能比。
“你……是有什么心事?”见莫匪乌似乎神色不渝,南云天试探着问道。
看一眼南云天,莫匪乌灵光一闪,道:“遇见些烦心事,我跟你讲讲,你看着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样?”
南云天略狐疑,但好歹跟莫匪乌一同出过任务,混过功劳,变答应:“你说说看。”
莫匪乌稍一思索,道:“是我听说过一个故事,里头讲的是一个组织为制造一个强力武器,在一个人脑子里植入了一段记忆,但那个人是一场复活实验的试验品,他又具备复活前的记忆,但他本身复活后成长的数十年里也有一段亲身经历过来的记忆,你说他到底应该是谁?”
这到是一下子难住了南云天,他嘴里嗫喏:“如果是在他知道一切真相的情况下,那肯定首先那段被植入的记忆要被排除掉,剩下他复活前拥有的记忆也算是他的记忆,他复活后的记忆也算记忆……”
南云天思索一阵后,才问:“那这两段记忆相矛盾吗?”
莫匪乌思索了下,发现似乎是不矛盾的,因为他们统一是军人,目标统一是虫族,这没什么好矛盾的。
“基本不矛盾。”
“那不矛盾又纠结这件事干嘛呢?只做他自己想做的就行了,记忆就始终是记忆,没必要算那么清。”
“做自己想做的,没必要算那么清?”莫匪乌想他大概是明白了,果然还是当局者迷。
“你懂了?”南云天斜眼去瞥他,好端端问个无用又伤脑筋的问题,不知是干什么。
莫匪乌点头,道:“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