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偶尔有风
学校有点人性，军训结束后要放一天半的假期。大家在前一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开心疯了，像是本不期待能成才的小猫突然给你来了个“恭喜发财”的动作，每个人的喜悦之情都溢于言表。
里河在上晚自习第一节课前准备给院长打电话，从教三楼和教一楼的交接口后门出去，稍走几步，右手边就是打电话的地方，那里放着十部左右的固话。排队等着的人有点多，里河等着某个出现空位的时候就赶紧坐过去，拨通院长的手机号码。
“喂？谁啊？”
“爷爷，是我，里河。”
“里河？啊呀，真的是你。”院长的声音有点喜悦，“你这是用谁的电话给我打过来的？”
“是学校的公用电话啦。爷爷最近怎么样？孩子们闹得欢吗？”
“我最近很好，孩子们也很好，虽然还是上蹿下跳地，但我顾得过来。只是……”院长的声音逐渐小下去，下句他想说“都想你了”，孩子们每天都问他里河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我明天就放假啦，可以回去见你们了！”院长的后半句里河没听清，她看看墙上的表，快要到上自习的时间了。
“好，好，回来吧，我趁孩子们在上课的时候去接你。”
“没事的爷爷，我和十一一块回去就好了。”
“十一的爸爸妈妈不去接他吗？”
“啊，我还真不知道，等会下了课我去问问他。不过爷爷你不用亲自过来啦，从学校到火车站的距离不远的。”
“那也不行，再近，你自己一个人走我还是不放心。”
“那我等会去问问十一，如果他和我结伴走的话你就不用来接我啦。快要上课了，爷爷我先挂啦，明天再给你打，你早点睡觉！”
“好，你去吧。”
院长把电话挂掉，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眼镜来戴上，把刚刚那个来电的号码保存在电话簿里，备注名是“里河1”。
里河把电话挂掉去门口交钱，一分钟一角。里河从口袋里掏出五毛的硬币，两分半钟，阿姨找她两角。她拿了钱急急地往回跑，赶在打铃的前一秒钟到达了教室。
十一和里河的班级离得不***时也没什么机会能碰上。餐厅有两层，每层有几十个窗口，加上乌泱泱的人，吃饭的时候不好找；从教室回宿舍的路也不重合，十一在教一楼后直走，里河在教三楼后直走，加之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不一样，他们也不会在路上遇到。
里河上自习开小差的时候，发现来得这些天里，他俩一次面都没有见过，甚至里河都不知道二班在哪里。
“你们知道二班在哪吗？”里河写在本子上传到后边去。
“在旁边三楼，从西往东数的第二个教室。”许敏回她。
“你二班有认识的人？那是尖子班哎。”吉义问她。
哦，原来十一被分到尖子班去啦。不过里河不意外，他的成绩本来就很好。
“那咱们这层的十五、十六也是尖子班？”里河这时才有点疑惑，因为子妍的成绩很普通，怎么会被分到尖子班。
“不是啦，咱们二部的尖子班是二十九和三十班。”吉义回。
“里河你真的是个傻黑甜哎。”许敏调侃。
里河接过来的时候被气到，虽然军训的这几天紫外线确实成倍地往她脸上施加美黑效果，但幸好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你们两个简直就像是灰姑娘的两个继姐。”里河反击。
“那你灰头土脸的劲，还真的很像刚铲完炉灰的灰姑娘。”许敏画了个大笑的表情符号。
“就算是继姐，我也是最漂亮的那位继姐。”吉义抛了个媚眼。
里河无语，正好下课铃响起，“我去二班啦！”她把本子往她俩面前一放，“拜拜，两位继姐！”
里河从交界口的楼梯上去，直奔最西边，一级部晚上的走廊也吵吵闹闹的，里河仔细盯着门牌，找到了一年级二班。
“同学，可以帮忙叫一下你班的十一吗？”里河眼疾手快地抓住一个拿着水瓶刚出门口的女生。
“十一？”那个人摸摸头往班里瞧了瞧，“不好意思我还没认全人呢。”
然后她走进去，问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你知道咱班里谁叫十一吗？”
里河也探进头去，她看见坐在窗边安安静静的十一。
“嘿，就是那个人。”里河拍拍那个女生的背，往那个方向指了指。
不一会，她就和十一一块出来了。
“你明天怎么回去？你爸妈来接你吗？”里河直奔主题。
十一想了想，回答“应该是不来接我了，我自己坐火车回去。”
“那正好，我们明天一块回去吧。”里河顿了顿，“那，等开学仪式结束后，就在校门口前的国旗底下等着。”
“好。”十一简便地回答。
“那我走了，再见。明天见！”里河怕回去得晚了，边跑边对十一说。
“好，明天见！”
回到教室的时候，里河迎面碰上许敏和吉义促狭的笑。
“去找谁啦？”
“是和我一块长大的朋友啦，我们明天约好一块回去。”里河如实相告。
“啊~话说最近，”许敏话锋一转，“里河你，变得活泼了很多呢。”
“对啊对啊，最近你笑的次数也多了，也能和我们开很多玩笑了。比刚开学的时候开朗了不少。”吉义在旁边附和。
“是吗？”里河不好意思跟她们说其实自己以前也很疯，只是在陌生人面前她要收敛一点，没想到就被认成文静的孩子了。
“没错里河，还是多笑笑好。我初中的同桌一开始也是文静的人，但是在我的带动下，那个男生变得好外放好外放的。”许敏表情带着些许得意。
“对，许敏初中的同桌本来不爱说话的，后来说好多话，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吉义像是在推销什么抗老产品一样，表情夸张得很。
“呀，这么厉害啊你。那你外号是不是叫开心果？”里河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还是开心果里最圆润饱满的那颗。”
“哈哈哈哈哈……”伴随着她们笑声一块响起来的，还有上课铃声。
放假前最后一个晚上的最后一节晚自习，班主任孙老师终于想起来班里还没自我介绍。
“从靠门处开始，蛇形顺序，一个一个地开始吧。”
里河数了数，她在靠窗最前排，是最后一个。
前面的同学有的妙语连珠，引发班里好多的笑声和掌声；有的同学刚刚站上讲台，底下就有人吹口哨，看样子是已经积攒了一波好人缘；有的同学名字乏味，自我介绍简单，大家礼貌的掌声过后就开始下一个。
自我介绍也是开学的重要一环呢，里河在心里想。上台站定，姿势大方，语调自信，动作流畅，语言要幽默得恰到好处。要让全班人愿意跟着你的自我介绍去认识你、探究你，还要巧妙地把自己的名字说得通俗易懂且妙趣横生。要稍微显示出不同，但又不能露出高傲的意味；要追寻与大众的同质性，但又不能太普通。
里河从听到班主任说要自我介绍的时候心里就开始紧张，等第一个人站上讲台去，里河绞尽脑汁地在脑子里搜索雅俗共赏的笑话。同时她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说“我是来自里河街上的里河”，虽然这句话会加深记忆和趣味，但这个头衔往后她也甩不掉了。
等到进行了中段，里河的心开始慢慢放松下来。与她所想的百花齐放般自我介绍的场面不同，或许是因为时间紧张但人数众多，也或许是因为大家普遍都没有出风头的打算，除了几个人很活泼地讲了很多外，其余的人似乎慢慢形成了一个自我介绍的模板：“我是xxx，我来自xxx中学x班，今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蛇慢慢地在班里游走，等到还剩四个人轮到里河的时候，里河确定了，她也要按模板说。
倒数第二个人，许敏站上台去。
“大家好，我是许敏，许仙的许，敏捷的敏。我来自第二中学，班里有很多都是我的初中同学，他们都知道我爱大笑，爱美食，爱班集体（大家哄笑），但往后在与我的相处中你们还会发现，我更爱你们！”大家响起一阵笑声和掌声。
“记住我，我是许敏。一个灵活又敏捷的胖子。”许敏自嘲着下来了班里，又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里河起身，看到班主任脸上也挂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里河站在讲台上，只是看着下面一颗颗黑色的人头，她都要发晕。
她颤颤巍巍地开头“大家好，我是里河。我来自第三中学的八班，今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里河鞠了一躬，下面响起不紧不慢的掌声。没关系，我本来就不算是很外显的人，里河在心里安慰自己。
自我介绍进行得比想象中快，孙老师又扔下一句“自习吧”离开了教室。
后头有人戳了戳里河，里河把手背过去，但她什么也没接到。
里河回头，看见许敏悄悄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小声对她说“不错嘛里河，你都没有紧张，话说得也很流畅。”
里河在脸上放了个苦笑“哎呦，别消遣我了，你的介绍才是真的很不错。”
“但是对于一个内向的人来说，敢于踏出第一步已经很值得鼓励了。”吉义在一旁帮腔，她俩像是不夸里河誓不罢休。
里河对她们笑了笑，接住这个善意的鼓励。
昨晚和今晚的风都很柔和呢，里河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传到后边去。
许敏和吉义接过来一看，上面用黑色的笔仔细地写着“有你们真好”。
被她们看出来了，里河确实不善交际，平常的疯她只敢无所保留地面向两个人。她写完后觉得这五个字俗气，但管它呢，俗气的风和俗气的里河，把这个夜晚装点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