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坦白
不过嘛，若说这全部只是狡辩，却也不尽如此。
展言一直拥有宋恕的记忆不假，一直以来对了宋恕记忆颇有熟悉之感且宋恕记忆也一直有同化展言的趋向也不假，然而此时，并无外力推波助澜，也没什么特殊诱因迫得自己回忆起一切，宋恕的记忆却是悄无声息有了转变，且渐次从神秘转至诡异。
不知为何，自打入自己意识以来一直颇是安静的宋恕记忆竟是在方才一段里突兀转做了喧嚣，不仅记忆碎片浮跃纷繁不休，几乎扰得展言本身的记忆一片混沌，更是开始涌出无数属于宋恕的情感，担忧遗憾怅然无奈不甘怨念乃至愤恨……一切心念均在此刻被翻搅入展言脑海，若非他有灵器相护又意志坚定，怕是当场就要被这变故冲溃理智了。
正是如此，他才半为自己半为宋绘纱地坚定了这个想法——一来，毕竟宋恕是宋绘纱兄长，记忆之中最为牵念的只是宋绘纱，只要她好好过下去，宋恕也应该能够心安。因此，先从鬼修手中夺得修炼之法交给宋绘纱，只要她能够修炼，那么日后即使他们全部失败，甚至柳千牵也交代了进去，不能转世也不能复生的宋绘纱至少还能修成鬼仙好好活下去……如此，是否就能释怀了执念离开自己躯壳，哪怕只是减弱对自己的控制？
因此，说服宋绘纱接受修炼就十分紧要了……
然而……怎么说，却又是个巨大的问题……展言几乎是立刻于心底酝酿了无数失败的可能……
情形一：
展言（肃然正直）你兄长给我托梦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所以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我们都挂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于是，少女，快去修炼吧。
宋绘纱（震惊）我哥给你托梦？（讶异）居然给你一个陌生人托梦都不给我？（不敢置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说好了我们要同生共死永不分离的哥哥绝对不可能抛弃我！（恍然大悟）你怎么会被托梦？一定是因为你就是凶手，哥哥成了鬼魂也怨念不散跑来纠缠你，你良心不安才跑来照应我对不对！
展言（目瞪口呆）讲道理，你哥哥死的时候我的前世都还没出生好吗？
宋绘纱（癫狂）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恨恨）我要给哥哥报仇！
展言，卒……
情形二：
展言（深沉）其实我有你哥哥的记忆碎片，我能感应到你哥哥生前的记忆哥所有情感，他生前最大的惦记就是你，所以我承接了他的记忆也要帮他完成执念，所以我一定要帮你。（坚定）我们去寻找鬼修拿功法吧。
宋绘纱（谨慎）等等，你说你有我哥哥的记忆？（怀疑）你怎么会有的？
展言（迟疑）额……追杀我们的一个狐妖给我的……（补充，真诚）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卖花姑娘，最后成了你哥哥义妹的。
宋绘纱（震惊）我哥哥根本没有义妹！你到底在说什么？
展言（努力说服）啊，就是在史书上代替了你的存在成了你哥哥妹妹的那个……
宋绘纱（愤怒）什么？！（咬牙切齿）一个妖精居然敢抢走我哥哥还代替我的位置！是可忍孰不可忍！别拦我我要去杀了她！
展言（尴尬）额……重点难道不是你哥哥的遗愿吗？
宋绘纱（愤怒）哼！那妖怪给谁不好，偏偏把我哥哥的记忆给你，你肯定和她是一伙的！（恨恨）看我鬼爪！
展言，卒……
情形三：
展言（面无表情）陆嘉弥用神器光环看到了你哥哥的记忆碎片，他记忆里唯一的牵挂就是你，我们都被深深感动了，所以决定好好帮你哥哥照顾你。（严肃）所以，快去接受修炼功法从此成为魔法少……嗯，鬼仙吧。
宋绘纱（震惊）什么？你们看到了我哥哥的记忆？他竟然还记着我吗？（感慨）哪怕只是记忆碎片，牵挂的都只是我吗？（悲痛）可是哥哥……我却忘了你啊……（痛心疾首）我怎么对得起如此情深意重的哥哥，不能帮哥哥报仇雪恨，我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豪迈）哥哥我来了！自绝经脉！
展言（悲痛）等等！
宋绘纱（咬牙）自绝经脉！
宋绘纱，卒……
好不容易做了心理建设的展言：“……”
总而言之，本来是为自己酝酿底气的脑洞，越酝酿却越是失却了信心，生怕这么下去自己就要脑补到团灭的结局，他匆匆刨除了这几个失败方式，深呼吸几道果断对了宋绘纱开了口：“这是宋恕的愿望。”
宋绘纱虽清楚哥哥的消息是他们的交换条件，却也不料会是如此生动又暧昧不明的言语，果不其然地一怔，趁此机会，展言也传音了叶希夏珊柠回归队伍，好让自己一齐交代了隐瞒之事——倒不是担忧交代了一切后自己一个人扛不住宋绘纱的暴走，而是他打算借此机会对大家都坦白了。
目前为止，有关宋恕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背负，虽说最初是怕会存着陷阱不愿连累他人，然而迄今为止这记忆看来都很是安全，而他一人之力也着实不能彻查此事，若能就此集合众人之力解决了这个隐患倒也不错，若再能顺势查出宋恕及宋绘纱命运，便是再好不过了。
这个忧关大局的理由一出，叶希夏珊柠哪能继续划水，连忙收了旁观心思端回认真肃然，一左一右立在宋绘纱身侧开始屏息期待——毕竟目前宋绘纱武力值最高，展言脑力值最高，他们可不打算一言不合就失去两大重要人物，适度“保护”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还好宋绘纱颇是理智，得了这么骇人一句仍是维持了冷静，且甚是淡然地示意了展言继续，展言闻弦歌知雅意，便也就此将隐瞒的宋恕一节都说了出来：“你们记不记得那个最初追杀我们的狐妖？”
这名字一出，叶希夏珊柠便是齐齐一点头，下意识带出了几分厌色。那个阴魂不散又心狠手辣的狐妖，实在也算是他们一道心理阴影了，纵然此时已非当初全无还手之力，那等无能为力的郁气却是经久难退的。宋绘纱眉目讶然一凝，似是不明白分明说得是哥哥怎么又提到了狐妖，但考虑到展言不会做无谓之事，还是耐了性子听下去。
果不其然，展言下一句就又炸得他们目瞪口呆了：“我被那狐妖种下了宋恕的记忆碎片。”
也清楚自己这突兀一句的杀伤力，展言颦了眉隐约一叹，才细细又分析了下去。狐妖琼琏虽种下记忆后便再无音讯，但她当时察觉自己身上禁制之时神色一刹讶异仍是泄了她的底，凭了这幅神色以及琼琏后续态度，展言这才大胆猜测，琼琏必然与宋恕有关，且不是简单的有关。
柳千牵之前便有猜测这禁制颇为高级，必然是修为颇深之人所下，因了展家是修仙世家，这才怀疑是展家前辈所种，而展言本人也一直持着这个想法，直到他去询问了父母，却得出了这绝非族中前辈手法的结论，后续种种分析也证明了展言身上禁制不可能来自某个路过的仙人，如此看来，琼琏的嫌疑便是颇大了。
那么，按着这个思路梳理下去，这能力颇强且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守护禁制来自琼琏，而且一旦种下，便会穷尽禁制之力守护受术者，甚至在禁制灵力耗尽时吸收施术者灵力以维持禁制，但唯一缺陷，便是施术者与受术者不论生死均不得相见。
如此一算，琼琏便必然要符合几个条件：熟识宋恕且同他颇为亲近、对宋恕情愫及执念都颇深、因了某种原因不能与宋恕见面……第一条，琼琏若不识得宋恕，又怎会对陌生凡人倾尽半生修为种下守护禁制，同样，她也必然要与宋恕有过一段接触，否则也不至于情深到为他做到如此……
至于最后一点，他是更倾向于琼琏的个人原因，毕竟妖要见人实在容易得很，多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做到，实在不必如此决绝下咒。
这么细细对下来，便不难猜测琼琏就是那卖花少女了：被宋恕捡到——相遇，与宋恕同行同止——相处，代替了宋绘纱的存在甚至害得宋绘纱成了鬼物——不得相见……
解释到了此处，众人总算是自混沌中脱出了身，一面挣出心思细细思量，一面为了琼琏这番心思隐隐心惊，展言自不必说，他纠结到难得冰山脸都现出了仇容，夏珊柠仍是咬了牙在捋线索，希冀着从中再挖出什么之前错过的细节，宋绘纱则是眉目紧颦，估计是在顺了展言猜想纠结原本从未考虑过的卖花少女，看能不能顺出什么问题来。
如此欣欣向荣的一派忙碌里，叶希却肃容提出了异议：“你是说那狐妖琼琏就是那卖花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