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月老
“我原本想着，修仙门派本就要维护人间斩妖除魔，灵雎宫身为中流砥柱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何况又有老头子故友这层关系，只要能我们求上灵雎宫，他们便能够帮我们解决麻烦。就算不能直接助我们封印神器碎片，好歹也能帮我们挡一挡这些外来的苍蝇。”似乎是被这层出不穷的困境逼得破罐子破摔了，柳千牵这会儿也不掩饰自己碰瓷之心了，寥寥数语放得寒气森森，一字一句都仿佛于牙关磨了千万遍，“谁知道灵雎宫也会出事……”
而且一出，就是这么惊天动地的麻烦……
这下子，他们之前最大的仰仗就算是完全不能用了。
虽然陆嘉弥能够举出其实掌门长老都还健在，主要弟子也都被掌门派出去了的例子安慰她不用担心他们其实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然而扪心自问，如果是她，对着已经惨成这样的门派以千年前的承诺要求他们继续面对这么凶残的敌对团伙，也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开口……
“那你现在……该不会是打算召唤你师尊了吧？”毕竟牵连了太多性命，如今的陆嘉弥也来不及抽太多时间感伤，咬牙痛恨了一句苍天不公，便顺着柳千牵之前一句找人试探着问出了口。
确实，月老实力十分强大，对付个把妖魔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他还能自由穿梭六界，逼急了带着他们齐齐躲去风月苑也是好的——风月苑牵连建木又沟通六界，军事政治文化等地位都极为重要，一般而言，六界开战都不会动到风月苑，他们若在风月苑，便可称万无一失了。
可是……偏偏如此靠谱的实力放在了一个一点也不靠谱的人身上……
“是啊……”反正对的是已经知道她底细的陆嘉弥，柳千牵便也懒得再做仙人之相端什么冷静淡然，索性在陆嘉弥心底对了她长叹了起来：“你也知道，老头子素来爱玩爱闹又行踪不定，若不是实在危在旦夕，我着实不想找他帮忙……以前他每次偷跑出来，都是我凭着勾玉间的感应找到他的。这次数一多，他有了经验，索性勾玉都不用了……找起来谈何容易……”
“……”出于强烈的求生欲望，陆嘉弥还是自强不息地追问了下去：“全然没可能的事你也不会说，现在你提月老，是不是已经有了法子？”
“是啊……”柳千牵仍是叹气，不过态度已经是比刚才全然的无奈好多了，“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也并不想用这个法子的……”
陆嘉弥立刻就有些心惊肉跳了：“什么办法？”
“我的办法便是……用我最后的力量帮你做个封印封住神器碎片，然后由你们自己前往灵雎宫求助。”
陆嘉弥可能不清楚柳千牵真实实力到底是多少，不过也不妨碍她听到最后的力量几个字就骇然脑补到了牺牲，可又知道以柳千牵的性格不可能接受太危险了你别去等等苍白的理由，苦思冥想良久，才翻出一个勉强可以过关的理由不顾一切怼了上去：“你从前不是说，不能让他人插手，怕神器碎片牵出什么变故吗？万一那些人也想打神器碎片的主意，反而对咱们下毒手了呢？而且那会你还因为耗尽力量没办法抵抗……”
“我自然还是怕的。”柳千牵倒也坦诚，知道陆嘉弥找出这个理由也只是担心自己，可是事情紧急实在没有别的方法，而且她毕竟是仙人，怎么说都比陆嘉弥这几个凡人多一些脱险的机会，更还有月老之徒这个最后保险的身份，就算落到最惨境地也还能保住小命，何况此事过后她的任务就回到了风月苑牵线，修为这种身外之物其实也没那么重要的，因而考虑也没考虑就先打起了包票，“老头子素来看人极准，他所交之人都是可信之人，既然能够暴露身份与灵雎宫订立契约，想必就是确认了它们可信的。”
“可是……这样牵扯的人就太多了……”陆嘉弥也知道，现下情况危急，根本就找不到所谓的完全之策，柳千牵这道提议，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还是相对靠谱的……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害怕……事情会到最不可收拾的地步……
还不如就把她直接交出去……
毕竟是以精神力交流，二人实力差距又太大，所以即使柳千牵不刻意探听，也会在陆嘉弥偶尔情绪激动的时候探到些许风声，更不提此刻她本来就谨慎地盯着陆嘉弥，因而那头陆嘉弥才一动这个心思，她便立刻发觉，当即语气就严肃了起来：“你别动这个心思！”
陆嘉弥对此倒也没多大惊讶，反倒被柳千牵一句话解放了情绪，想也不想地也回了过去：“可是这件事本来不就只是我的事吗？狐妖它们找的是我，那仙人盯的也是我，既然都是为了我，我凭什么不能自己决定？反正现在怎么挣扎也免不了一死了，我还干嘛多拖几个人？垫棺材板吗？”
比之陆嘉弥完全爆发了的郁气，此时此刻了然了她全部心思的柳千牵反而是神器地冷静了下来：“事到如今，已经不仅仅只是你的事了。”
“可是我不想牵扯你们！”柳千牵态度给得太理智，反而闹得陆嘉弥也不好继续发挥，只能默默将牙一磨，也将语气放松了下来，“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不用继续了……而且你看现在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了……就算不是为了我……你就当保存个实力来年为我报仇，能不能先把我撇出去别祸害你们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听听大家的想法？”比之陆嘉弥即使拼命压抑也仍然掩抑不住的郁气，柳千牵的话仍放得十分冷静，然而字字句句落下来，却又分明都带了雷霆万钧的气势。
“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话再说回这边已经被柳陆二位晾了许久的亲友团们，其实一个两个也都陷入了殊途同归的担忧——自柳千牵现身以来，为尽可能保存力量，都是蛰伏陆嘉弥体内借她的躯壳行止的，此时看到陆嘉弥神色诡异，便心知是陆嘉弥去找柳千牵了解情况，当下其实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最初饱含期待的心思渐渐都有了波澜……放在此时改变计划，又只接受和陆嘉弥商讨……柳千牵会不会其实已经有了放弃他们入伙的心思了？
柳千牵的实力的确不是好相与的，能被柳千牵如此推崇的月老定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虽然在此之前大家均默认他月老只是进阶版红娘，最大撑算个辅助型npc，比如加个千里姻缘一线牵的buff把对方的打手都变成已方的女婿），但是出于对同伴的信任，他们还是坚定支持了柳千牵的一切行动并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
然而对手实力越来越强了，而他们这边却始终原地打转，只靠着一个柳千牵艰辛撑着，而且明显也已经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种情况下，柳千牵还能带着他们毫无助力的人走多久？
毕竟，柳千牵一开始说了要守护的只有一个陆嘉弥，而且还只是为了护住她身上那没神器碎片……
如果情况到了她连陆嘉弥都护不住的程度，她又怎么还会继续费心护着他们这群本来就没什么用的凡人？
而也就在所有人心绪浮沉的一瞬，柳千牵久违了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已经有办法了。”
办法？
这两个字一出，众人的心不觉一震，即使还有几分刚才思考的忧愁尾韵，还是咬好了牙，肃了神色各自谨慎聆听了起来——猜疑毕竟只是猜疑，左右现在柳千牵还没有明确说要舍下他们，他们也不妨先收了心思，好好听听柳千牵有什么好办法。
然而接下来柳千牵的话，却令所有人都怔了。
“我的办法便是……以我全部力量封住神器碎片，将而后由你们独自上灵雎宫寻求庇佑。”
属于柳千牵的凛冽气度托生于陆嘉弥的身，倒也不曾折去气势，反而因了切身之痛带得杀伐冷意越重，一字一句，骇然惊心。
“但是，去的，只能是一个人。”
一个人？
怎么会是一个人？
那这一个人岂不是就只能是身怀神器碎片必须前往的陆嘉弥了？
那他们呢？
不会真是要把他们全放弃吧？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即使已经有了几分不祥预感还是难以完全消化，一时间，整个宅子都陷入了可怕的静默。
虽说早就猜到柳千牵不会看好他们，也知道当初本来就是他们勉强了柳千牵求到现在的参与，然而心理建设这么久，乍然听得明白，还是不自觉有了七分怨气。
好歹也是数月相处，他们也确实是为了此事殚精竭虑了的，难道就真能这么简单舍弃吗？
已经暂时接管了陆嘉弥躯壳的柳千牵觉出众人纷繁心绪，非但再无安慰，却也顺着他们的猜想，将语气放得越发寒气凛凛：“说实话，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你们所谓的修行，都不过是我的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