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与共
结束了方才陆嘉弥的故事暂告一段落，再纠结下去也没什么用处，众人便各自打道回府了，而展言心中思绪纷繁，隐秘仍在犹豫，便也从善如流回来取经了。
不过……
“喝哈！”斜刺里一道风声呼啸而来，展言心上一叹又来了，面上却分毫不显，一手撑了鞋柜施施然换鞋一手漫不经心向后一探暂且一接那道风声带出双拳交击的钝响，一触之下旋即抽离，借了风势矮身避过卷土重来的凌厉拳风，这才得了空隙旋身一转腾出空隙踹出几脚迎上对方拳风，才好歹撑出一瞬闲暇出声叫停：“爸，够了啊。”
“啧啧，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数招之下不得胜负，再打下去想来也差不离，展爸爸索性就此停手，将画风从江湖斗争转回了父子情深，“儿砸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些事，就回来看看。”轻描淡写揭过这个话题，展言顺手放了东西旋身走向客厅，顺势问了一句，“妈呢？”
“你妈啊，还没回来呢。”亦是悠悠回了一句，展爸爸看了儿子颀长背影，与展言如出一辙的成熟狡猾版容色得意一笑，竟是再度轻身扑去，干脆利落地一拳轰了过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先来两局啊！”
知道自家父亲被老妈压抑太久正是技痒，一是身为人子不好直接抱怨老爸，二来又不敢违逆母上大人对父亲禁武的心意，展言索性选择消极路线对抗，提气轻身撑了面前餐桌便要跳过去暂且一避。
然后……那不知经受了什么的桌子不堪受辱，干净利落地地垮了下来……连着不及反应的展言也是一个踉跄，好歹借着多年习武没有落得太过狼狈。
面面相觑的展家父子：“……”
展言扶额叹息：“这个月第八张桌子了……你又干了什么？”
展爸爸爽朗一笑：“放心放心，这是你妈打坏的，不会牵连咱俩的。”
展言无语：“我妈又做什么了？”
展爸爸：“你妈刚才打麻将输了，一怒之下拍了一把桌子……”说着，还不忘万分认真地补了一句，“粉碎性骨折，不用修了。”
展言：“……”
将粉身碎骨的桌子勉强安葬在垃圾堆后，展言便随了自家老爸转回客厅休整兼守候展妈妈——毕竟展家父子均是没了展妈妈就能用泡面天荒地老的厨艺废，所以……
总而言之，考虑到展妈妈输麻将后的怨念BUFF，展爸爸虽然还是手痒，但也不敢再作，便只怏怏坐了下来嗑瓜子看杂志，嗑到开心才顺手丢给儿子几颗（……）。
看起来，这应该就是最佳开口时机了……
其实，之前洛衡家那一段，不仅仅定了陆嘉弥的心，也……定了展言的心。
展言自己从小修习武艺，本身便对仗剑江湖逍遥天下深有好感，对了修仙入道也是天然有几分希冀，只是到底理智，还知道神仙妖魔都是虚幻，只把最大希望寄托在轻功内力等等勉强合理些的存在……然而也被现实摧残了个够呛。
这般下来，彻底将他逼成了笃信无神论坚持无武侠的冷冽冰山男，从此对武侠仙侠等等小说深恶痛绝……着实是惨绝人寰……
然而现在……他却看到了这些妖魔鬼怪的存在。
所有……均是真实……而并非镜花水月……是即便是他，伸手也能触及的……神仙妖魔，仗剑六合……这一切，都不得不让他心间那点希冀一寸一寸死灰复燃。
如此倒也只是让他动摇，未必让他能决意入道——迫得他下了最后一寸决心的，正是琼涟的出手。
自柳千牵解封所有人那夜的记忆，展言便想起了一切，不提那太过熟悉仿佛自灵魂而来的宋恕记忆，就只提阻下琼涟一击的防护咒，就绝对并非寻常。
那般强大的妖魔都无可奈何的守护咒……着实太过奇异……太过引人深究……
显然柳千牵的态度是知道此事的，展言便也寻了机会旁敲侧击了一下自己的防护咒，柳千牵本还是讶异，听及那夜狐妖出手的一段，才恍然笑说应该是有什么高人种下保他性命却又不愿碍了他寻常生活才不告知他。
这解释听起来正常，不过背景却更是诡异了——展家只是武林世家，连内力轻功都不存在，更不提这种仙术，否则也不至于放任他去武侠作家那里丢脸……而展言从小除了上学便是沉醉武艺，两点一线根本没有其他活动，总不可能世外高人潜藏在那堆小朋友里吧……
如此，他才特意回来试探——可惜才一对上自家老爸殷切于杂志瓜子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哽住了——素来笃信马克思痛恨神仙道的自己突然说这种话……保不准又会被自家老爸嘲笑吧，问他是不是最近又看了什么仙侠小说打算要签名拜师……
“儿子……你回来没那么简单吧。”再怎么不正经，到底还是父上大人，展爸爸忙碌间投来的寥寥一眼已是看清展言纠结，当下了然一笑，收了嬉笑神色带出肃然之色来，“你想说什么吧。”
知道自家父上素来面上嬉笑自若内里城府深沉，左右都要暴露，展言便不再纠结，索性捡了个最是波澜不惊的说法询问：“老爸，你怎么看待修仙？”
“修仙啊……”这话题一出，展爸爸先是颦眉一道沉吟，迎了展言又惑然又希冀的目光，又是奇异一道长叹，容色才渐次悠远下来，“当然知道啊。”
展言不自觉肃然了态度端正了身形期待他下一句话。
“想当年，咱们也曾是不世出的修仙世家……”展爸爸神色似是好不容易从远古回忆挣脱，眸光乍明乍灭几转，几乎已成痛心疾首。
“我们家不是武指武替世家吗？”原本还有一丝犹疑，老爸这不正经几句一出，展言便放下了全部怀疑，将神色调整回面无表情。
“正经点！这是在说咱们家光辉历史！”展爸爸立时瞪眼，颇是一番不赞同模样。
从头到尾不正经的到底是谁啊？再说从小拿着内力轻功诓我然后看着我拜武侠作家为师哭着求学内力最后嘲笑了我快十年的到底是谁啊！你这会儿告诉我我们是修仙世家鬼会信啊！真不是打算再诓我诓出下十年的笑料吗！
“儿子啊……当然是真的了！”展爸爸却不罢休，豪迈一笑扑过来揽展言的肩膀，哈哈几声将儿子强行塞在了怀里，笑得颇是志得意满，“我像是那种坑儿子的老爸吗？”
你难道不像吗！揪着我小时候拜师那茬糗事多少年来三百六十五天哈哈得最是爽快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在我这信用度已经为零了。”对了自家老爸到底不好发作，展言只有还以亘古的冰山脸，无情将贴上来的自家老爹撕开，起了身便要离开。
“果然越长大越不可爱啊。”展爸爸也不拦，只好整以暇坐了回去，还有心思将本就甚是平整的衣服理得更是齐整，看上去似乎只是玩笑失败的无奈模样，及了展言转身，唇畔却是突兀带出三分狡黠笑意来，“都说了我们可是修仙世家啊。”
尾字方出，展爸爸那边仍是悠然，展言已是面色一变——不知为何，一道纤细痛意乍然腾起，旋即自心口蔓延开来，分明缱绻姿态，却是渐渐延绵开来，温温柔柔间显出黄蜂尾后针，猝然缚住展言所有可能的挣扎，带得展言只来得及微微惊呼半声，随后被迫彻底僵在了原地。
“儿子……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眼见展言被缚，展爸爸也笑盈盈起了身靠他更近，对着他隐约懊恼的冷面，也只是居高临下将狡黠笑意放得更深，“你有所动摇了？”
“你知道多少？”惊异于父亲突然手段，不过被缚后许久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自家老爸也不可能真把自己怎么样，展言便也不急脱身了。
“啊，不就是一个入魔的狐妖，一个神器碎片的宿主，一个风月苑的女仙人嘛……”似乎完全没有为自己话中不合常理的存在而讶异，展爸爸的口气倒比亲眼所见的展言还冷静几分，“那狐妖看不出来历，只能猜出应该与魔道纠缠颇深，那个女仙人我看涉世未深的模样，倒是可信。”
展言毫不客气丢他一个白眼，明显为了他避重就轻不提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态度怨念。展爸爸分明看到，却也只是借了哈哈一笑轻巧忽略，漫不经心将话题转到了另外一折：“儿子，你似乎对修仙开始有了兴趣嘛？”
展言瘫成一川冰雕的脸上便刹那跃过一痕希冀，虽是惊鸿而逝却也被展爸爸捕了个分明，当下神色更是得意：“是谁……勾起了你的兴趣啊……”
讲道理，方才老爸发问之时，他脑中确实惊鸿而逝一道少女身影，但是回头一想老爸那八卦至极的性子，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一茬，保不准被全天候无死角盯梢的就是她了……想到这里，他就果断将摇摇欲坠的抵抗心又坚定不移地拽了回来。
谁知，就在他做好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之时，披靡而来的就是老爸的天外一句：“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你去修仙吧！”
我还什么没说呢你未免也妥协太快了吧！而且你还什么都没交代呢！我们家到底什么情况啊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怎么知道的你倒是说清楚啊！
回应他满腔愤然的，是自家老爸神在在一道笑意：“等你修行有成，我就告诉你一切哦！”
展言：“……你还坑上瘾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