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一种孤独叫漂泊
“那我就一直等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太晚又醒得太早了，陆鸣只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昨晚赵子岩最后发来的消息，不时从陆鸣的脑子里蹦出来。刷牙的时候蹦出来，洗脸的时候蹦出来，换衣服的时候蹦出来——赶也赶不走。
熬夜果然不太好，即便睡到自然醒，也一样浑身疲累，提不起精神，双手双脚像失去了力气一般。
时间还早，陆鸣想着这会儿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好，索性拿起书桌上的设计书啃起来。她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干净利落的宋体字涌入眼帘，她看过标题下的第一段，正要读第二段时，忽然将刚刚看过的内容忘了个干净。不仅如此，每一个字都认识，可就是读不懂连成一句话之后的意思。
陆鸣放下书，望着窗外，试图集中精神。再回过头来，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
过了七点四十，房间外传来一阵响动，那是方琳琳也醒了。
“你今天起得可真早。”
方琳琳路过陆鸣房间时，看到陆鸣已经梳妆打扮好，紧靠椅背坐在书桌前，桌上还摊开了一本书。
“哇塞，够拼的，这么早起来读书啊？”
方琳琳上前两步，确认自己没看错，拍了拍陆鸣的肩膀说道。
这时，她再定睛一看陆鸣的脸，双颊绯红，嘴唇泛白，像是喝醉酒一样。
“你脸色不太好，不会吃火锅中毒了吧？”
方琳琳惊呼道。
“去去去，没听说过吃火锅能中毒的。我就是起来头昏脑胀，昨晚有点失眠，可能没睡好吧。”
陆鸣反应迟缓，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方琳琳伸出手背摸了一下陆鸣的额头。
“大姐，你发烧了。”
陆鸣一听，自己也摸了摸，果然很烫，难怪自己忽然觉得好冷，又冷又热，难受得很。
“赶紧去医院看看，我帮你跟凌姐请假吧。”
陆鸣虚弱地点点头，起身去收拾东西。此刻这副身子像铅球一样沉重，挪动一步都像要费九牛二虎之力，陆鸣恨不得就原地躺下。她拿上医保卡，带上口罩，下楼等在公交站台上。
此刻正是上班高峰期，公交站台挤满了人，每一趟进站的公交车都像塞满鱼籽的鱼肚子，小白领们拼了命往里面挤，好些人都是等了两三趟才终于上车。陆鸣严重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力气去掺和一脚。她默默地打开打车APP，预估费用要三十几块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咬牙，叫了部车。
这个点，医院也是人满为患，其中一大半是老人和陪同亲属。陆鸣看了下时间，也就不到八点半，她取的号已经排到了七十几。她坐在候诊区的中老年人群中间，庆幸自己算来得早的，在她后面来的人已经连座椅都没有了。
陆鸣滑开手机，映入眼帘的还是跟赵子岩的聊天界面。
“那我就一直等着你。”
陆鸣想象不到赵子岩打下这行字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是什么心情。
他在开玩笑吗？还是一本正经的承诺？
这就是异地恋，陆鸣猜不到赵子岩的文字和声音背后，是什么样的心绪。赵子岩也不知道此时的陆鸣发着烧，孤身一人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倍感孤独。
为什么这种时候，当你知道有一个人在千里之外等着你、想着你，反而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呢？
医院的空调是冰冷的，金属座椅也是冰冷的。每个患者身边都有家人、朋友的陪伴，只有陆鸣是独自一人，缩在角落里。这个时候，她的脑子蹦出一句课文：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等了好久好久，终于轮到陆鸣进诊室。
“什么问题？”
“早上起来发现发烧了。”
“有没有咳嗽、拉肚子之类的症状？”
“没有”
……
医生的语气、看她的眼神，也都是冰冷的，好像一个机器人，让陆鸣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细胞而已。
付款、化验、等报告、复诊、再付款、取药……陆鸣觉得自己像是流水线上的产品，而这家医院就像一个巨大的工厂，每个人走进来，经过一套作业流程，然后拿着一堆药品离开。当然，也有人可能永远无法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这里的了。
折腾了三四个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吸饱了消毒水的味道，陆鸣反而慢慢清醒过来，烧也退了，肚子有点饿。
陆鸣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她只记得一种强烈的悲伤涌上心头，第一次严重怀疑自己来上海工作的决定是否正确。她吃完药就一头钻进被窝里，有种自己即将孤独离世的错觉。
半梦半醒之间，陆鸣想，要么离职回老家吧。她在写好了离职申请，交到王乐凌手上，然后整理好行李，像逃难一般奔离上海回家。陆鸣自在倘徉在老家的街道上，两旁有奔跑的孩子，路边有人情味十足的店铺，半道遇上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总会忍不住驻足闲谈三两句。陆鸣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金色，她心满意足、脚步轻快、自由旋转。
可是，一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再转身，王乐凌、左源，还有上午那个主治医师赫然出现在一步远的地方。
“新设计这周五要评审。”
“你做的什么鬼设计？跟一坨屎一样！”
“咳嗽吗？反胃吗？拉肚子吗？”
……
陆鸣猛然惊醒，一股难闻的气味逸入鼻腔，她才发现衣裤都已经汗湿。天黑了，肚子好饿，自己依旧在大上海简陋的出租房里。
这会儿，脑子清爽多了。
陆鸣摸索到枕头畔的手机，随着指尖轻触，屏幕被点亮，时间指向下午六点，满屏各色APP通知争先恐后。陆鸣滑动屏幕，看到两条安蓝的留言。
“妹子，设计做的不错，在座位上吗？”
“听说你请病假啦？好好休息。”
陆鸣记得，安蓝就是那天在乔书绮座位边见到的，那个穿搭很有品味的好看小姐姐，IM的组织架构上显示她是产品二部的产品经理。她怎么会忽然来找自己呢？陆鸣满脑子问号。
洗完澡下楼点了一碗羊肉泡馍，陆鸣正吃着，忽而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是王乐凌发来的：“你好些了吗？”
“吃完药睡了一觉，已经退烧了，现在感觉好多了。”
陆鸣赶忙回复道。
“那就好。明天会来吧？”
“嗯，来的。”
医保卡还不好用，今天医院走一趟，大几百就没了，陆鸣的口袋可不允许她一直请假。
“那明天早点来，晨会有事情宣布。”
“好的。”
陆鸣扒完剩下几口粉丝，擦擦嘴就回家了。
“安蓝姐你好，不好意思，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
陆鸣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向安蓝发去消息。
“哈哈，理解，听说你生病了？要紧吗？”
“谢谢安蓝姐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陆鸣云里雾里，来自一个陌生同事的问候虽然很暖心，但她也不明说找自己有什么事，让陆鸣有点不知所措。
“乐凌给我看了你的设计文档，做得很不错，我想带我们的设计跟你认识认识，大家多多交流。不过也不着急，你先养好身体，咱们改天再聊。”
安蓝虽不在眼前，但似乎能准确猜到陆鸣的心思，正在陆鸣狐疑之时，发来这段话。
“哦哦，安蓝姐过奖了，我还只是个小菜鸟，需要向你们多多学习。”
陆鸣放下手机，一抹笑意不自觉地爬上嘴角。安蓝不经意的赞许像是一剂灵丹妙药，瞬间驱走了萦绕在陆鸣心头的雾霾。
其实大上海挺好，所有的努力，即使再微不足道，也终将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