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飞来横祸
我分不清是真是幻,只听得周遭哄闹不止,落石惊了马匹,一时间马儿嘶鸣,人心惶惶,真真切切的兵荒马乱。
张长弓的声音由远及近,“将军、将军,我来护驾!”
我同冉黎滚在一处,尚未起来。张长弓见状转过脸去,大大咧咧道:“将军无虞,都散了,散了吧!”
冉黎这才起身,一把将我也拽了起来,盯着那黑黢黢的石头道:“幸得你只是想救永王。若是方才起了杀心,这陨星便会要了你的命。”
言下之意是我若对他起了杀心,我便不得好死?我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自然。”他面上波澜不惊。
莫非此人有读心术?我不信,“那你说说看,我现下在想什么?”
“想什么?”他嗤笑,“不信我而已。”
初见冉黎,我觉得他厌我、烦我,提防我。数日后再见,我便看不透他了。
我心虚地移开眼,若是腹诽也能被他发现,不如我有话直说。
“你也同我一样,入了这幻境之中?”
“先前为何要杀我?”
“我怎样才能出去?”
冉黎回了我两个字,“聒噪。”
我有句话没敢问,你是否也同我一样,知晓你的身后之事?
冉黎,你这登徒子!
冉黎,我不分昼夜咒骂你!
……
冉黎面上没有波澜,我笃定他并不能知晓我的想法。可他怎么知晓这陨星与我有关。
怪哉,怪哉。
中军帐被毁,军士们忙于修补,目之所及是暗淡天幕,笼罩着一片孤寂营帐。冉黎军队驻扎此地三个月,没有任何补给。大小战役皆由旁人口述,我却不曾得见。除了营地,天地皆为混沌,这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没有人怀疑。
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此处是幻境,我所见之人,所观之景皆为虚幻。我的祖父不是我祖父,他是我想象中的白镇。
忽然有人丢了一件披风过来,盖在我脸上。
“夜深露重,姑娘记得防寒。”
我扯下披风,看到白镇的身影远去。
如若一切都是虚幻,是否唯我一人真实?
待中军帐修补完毕,冉黎命人端了一盆清水,又命令我道:“洗。”
我愕然,我这张脸岂能随便洗!
见我装傻,冉黎索性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按着脖子将我的脸埋入水中。
我不及他力气大,挣扎之间呛了几口水,几近窒息。这一回我活了二十天,难道又要死了?
……
我又一次在冉黎的床上醒来,这一次不一样,我没死。
他仰面而睡,纠结的肌肉清晰可见,身上新旧伤口斑驳。而我紧紧蜷缩在被中,床榻之下凌乱不堪。
这禽兽!
可一男一女日夜困于一室,除了那事还能做什么。不行,我得尽快找些正事给他做。
不论正诗,史野史还是演义,虎啸岭一役之后,冉黎马不停蹄地回京复命,请求天子加封他为大司马。
我在心中默念着回京、回京。回京之路应当是宽敞平坦的官道,正如我无数次见过的一样,这一去晴空万里,鸟语花香。
我希望冉黎不再是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好歹是我的爷爷辈,难道不该对我关爱有加?
帐外是白镇的声音,“将军,各部已清点完毕,何时动身?”
冉黎缓缓睁眼,声音嘶哑道:“一个时辰后。”
他转而望向我,我很紧张。
“小姑娘,还疼么?”
小、姑、娘……我目瞪口呆。
“分明是女娇娥,偏将自己涂抹成丑陋模样。”他伸手摸摸我的发顶,慈祥似我的祖父,“果真调皮。”
我浑身不自在,他的手却游移至被中,上下摸索。
“嗯……说爱不释手也不为过。”他的目光渐渐混浊,我心道糟糕。
我不要这老色胚,冉黎你一代枭雄,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近女色,不近女色!
冉黎你醒醒,回京!官拜大司马!这才是你该做的!
冉黎盯着我看了一会,冷声道:“扫兴。”
而后兀自起身穿衣。
我早已惊了一身冷汗,对这个幻境的认知却愈发清晰,我想要的东西都会实现。若是我不想,没人能够勉强我。
可我为何一连在他手中死了三回?是否在我的意识中,他就是个草菅人命的坏人?
如若他没有勃勃野心,也不曾向天子自请封官呢?
一个时辰后,冉黎率部而回。我回头望向营帐,那里真实存在,没有幻化为混沌。
这一路上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与我想象的一样。
我的心思又活络了,我想知道,我强烈想知道,冉黎为何与永王不睦?
冉黎骑在马背上,我被他圈在在身前。他低头问我:“张五如何?”
我一抬头,恰好看到张长弓痴迷的目光。自我被迫洗净了脸上的“红斑”,他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我。
“你可愿跟着他?”冉黎又问。
“不愿。”我连忙拒绝,我怕他白天将我送人,夜里一箭射死我。更何况张长弓和我祖父,是多年的挚友。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大言不惭,佯装娇羞靠在他怀里。
身后之人一僵,“我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竖起耳朵静静地听。
“我父亲清贫,她便抛夫弃子,给脑满肥肠的权臣做了填房。”
糟,我说错话了。
“她就是刘睿的继母,赫赫有名的永王太妃。”冉黎冷笑。
“你们女人薄情,大抵如此。”
我被冉黎这厮扔下了马,“咚”地一声滚落在地。我怎么忘了,我对冉黎的期望是不近女色,眼里只有回京做大司马!
口中咸腥,我不由伸手抹了一把,隐约可见血丝。我很沮丧,哪怕我能创造出一座皇城,也控制不了冉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