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为什么是场景纪元

数据的个体，身份的场景

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提出“液态社会”概念之初，甚少想到数字化的进程会如此之快、如此之深。万物互联的时代旋即成为现实，数据合理诠释“液态”，也在重塑商业的个体与场景。

多样性的回归：有趣的人，有纪律的货，有内容的场

人、货、场不仅之于零售，之于主流商业仍是很好的解释框架，但内涵和外延的变化远胜过往：

数字化的人，是有趣味的人，可以横跨抖音、快手、油管（YouTube）一窥直播背后的人设共性，趣味其实在于多样性；

数字化的货，是有纪律的货，决定了算法效率，也隐喻了供应链制胜的生鲜零售、网红经济和DTC（Direct To Consumer，直接面对用户的品牌建立方式）趋势；

数字化的场，是有内容的场，注解流量的生生不息，也为社交裂变与社群运营提供了切实可行的运营依据。

数据连接精准而智慧，苟日新，日日新。从PC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用了差不多20年，从移动互联网到场景互联网，不过10年，已是天上人间。从以信息为中心到以人为中心的认知改变似乎才形成共识，我们又开始思考最重要的场景变化。为何是范式转移？新的商业规则如何以场景为中心？时时场景，处处场景，是不是全新的社会心理基础与商业底层？如此便能解释，为什么漫无边际的数据应该让位于场景化的数据。

5年前，我写《场景革命》，思考的是流量迭代，是人与商业如何重新连接。在电子商务、互联网金融、社交应用等业态，以及App产品的研发，场景规划作为优先的体验设计和交互逻辑，是绝大部分应用的产品经理文档。不过短短几年，信息流、空间数字化、新能源汽车、扫码购、小程序、“直播+”不断涌现，商业逻辑已进化为数据的生产、挖掘与数据之间的协作和竞争。算法进入每个颗粒度场景，是场景算法，是场景协作，本质是算法驱动的场景竞争。从数字到场景，新的游戏规则可谓一夜春风。

场景生态位驱动新物种进化

无论类似拼多多、Zoom（云视频会议工具）这样的新物种横空出世，还是如同微软、美团点评的不断进化，都因为占据了独特的场景生态位：微信、视频会议、云服务、本地生活。但如何理解特斯拉这样的公司？它参照的是苹果模式，还是走向新能源公司之路？

品类与定位不再是商业竞争的决定性要素，场景才是。机器人不是作为机械手或人形机械而存在，是陪伴场景或者高空作业场景决定了其发展方向。“宅经济”抑或“农药喷洒”的场景，设计了机器人灵活演进的方向，加上传感器与数据反馈的优化，有理由相信，平整墙壁和卫生防疫都会殊途同归，正如扫地机器人与炒菜机器人在程式层面的逻辑趋同。售价74500美元的波士顿动力机器狗Spot，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的背景下，从游客提醒到船舶故障巡检，从医生助手到园区保安，广泛应用于各种危险场景。有场景才备受瞩目，所以孙正义说：“智能机器人将成为信息革命下一阶段的关键驱动力。”

长期以来，我们把刚需、痛点、高频作为场景要素来设计“产品即场景”，进而又以“意义”来衡量场景成长为生活方式品类的可能性。时间作为最重要的判断标准，决定了场景价值。事实上，今天商业价值的核心评估逻辑就是注意力与用户时间的分配。场景是否成立，应用场景能否被集中精力运营，取决于场景的可持续。正如波士顿动力公司会对机器狗Spot的功能做定制开发，同时通过API（应用程序接口），合作伙伴可以在Spot中加上自己的场景应用。而相比Spot，Spot的“兄弟”搬运机器人Handle的场景更加明确——在仓库中搬运货物。两个轮子控制移动，头顶的吸盘能吸起至少100磅（约45千克）的货物。计算机视觉让Handle可以准确识别目标并完成全自动的搬运工作。

消费品牌层面，以瑜伽为例。初始功能性的单点交付，在瑜伽服务和用户需求之间建立起的是一种线性关系；在被赋予重要生活方式意义后，修复与闲暇、形体与自律，瑜伽逐步超越普拉提、团操、跆拳道、动感单车等健身项目，成为接近“冥想”的新场景。露露柠檬（Lululemon）与安德玛（Under Armour）近几年市值的此消彼长充分说明场景独占的溢价，露露柠檬更成为2019年品牌价值增速最快的全球品牌。而WeWork （联合办公空间运营平台）的功败垂成，不过因为所有空间都在WeWork化，但作为赋能者，“SaaS（软件即服务）+社群”的新办公模式依然让优客工场这样的数字化解决方案公司值得期待。

场景即身份，体验即细节

生活方式与人性的进化一样，非常缓慢。类似瑜伽这样的突变，表现在共享单车、联合办公、短租民宿、精品咖啡，最后总是止步于大平台或大生态的辅助要素层面，未能保持独立。我们设想，除非“人”的本质发生变化，或者“人与世界”关系的本质发生改变，否则层出不穷的新场景很难被认为是开阔的赛道，而只能算是数字时代的泡沫，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两个看法：一是人的数字化背后是何种逻辑，二是人与世界联系的数字化是何种规则。前者表现为人机共存，与AI（人工智能）关联深入；后者表现为万物互联，与连接效率的改善关系密切。这两种看法背后的依据同样是场景。

场景即身份。现阶段，人的数字化仍基于ID的部落化生存，小红书博主、快手老铁、B站UP主对于今天的职业意义前所未有。公众号曾经的盛宴，启发了视频号的朋友圈狂欢，然而大多数时候，类似亚文化的生存仍须小心翼翼。人的数据资产化为个体的多重身份提供了坚实支撑，有效管理平台个体的数据资产，进而驱动自身网红化的斜杠者，正在成为复合竞争时代的胜出者。精深的专业人士必须从广袤的信息中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脱颖而出。

个体的身份模糊而清晰：演员张译和知乎大V张译，网红Angelababy和演员杨颖，抖音李佳琦和淘宝李佳琦，主播罗永浩和企业家罗永浩。身份实则是话语体系的精分，而话语体系的变化，恰恰来自场景的动态更新。

体验即细节。基础设施被场景化改造，正如直播间和店铺的二合一，买手店和画廊的二合一。远程医疗成为现实是5G应用场景的必然，是严丝合缝的连接，在可靠性、低时延、高速率方面经得起挑剔。自动驾驶同样不能挂一漏万，无论L4还是L5，只有充分设计细节，新的驾乘伦理才会逐步形成。

细节既是技术的，也是内容的；既是推荐算法的，也是工艺流程的，归根结底，是用户的体验感受，是产业链的行业共识。VR（虚拟现实）抑或5G，总有更小的细节被发现、被连接。

之所以说万物车联是万物互联最重要的表达，是因为没有哪个系统能像万物车联一样完整囊括数据个体与身份场景。

数字的设备，万物的车联

万物车联其实隐含着对某种质变的鲜明指认。理解万物车联不是停留在字面上的车联万物，其本质是人联万物的场景扩展。2020年国际消费电子展（CES）被认为亮点欠缺，但它其实极大化呈现出“数字美好生活”的重要场景，首当其冲的便是Smart Mobility（智慧出行）。技术应用场景不断深入，正在细化数字生活的新参数，比如整合服务、加速切换、传感反馈、意义驱动。

当“智慧”越来越倚仗数据高速流动，组件化、数字化、传感化的车，让万物车联作为智慧场景的主力开发生态，成为对万物互联更深入一步的本质理解，引发个体生活的又一次场景革命——以新的时空观念，重新定义流动的稳定性、场景的灵活性与审美的个体性。在2020年国际消费电子展上，当“腾讯随行”作为车载出行生活助手在哈曼智能驾驶舱亮相，超级ID对应用程序有了新的交互要求：精于心而简于形。

以数据驱动、以人为中心的万物车联，正源源不断地创造有意义的新场景，成为未来商业模式与数字生活方式的重要抓手。而从“手机”到“车机”，新的生活方式正伴随新一代移动终端的崛起而呼之欲出。

新流程革命：组件化、个性化、游戏化

特斯拉宣布第100万辆车下线，以及国内的新造车企业的彼此追赶，这种“量产”的重要性在于，在技术实现的前提下还需要有更多人使用，才能形成规模化用户网络，构建数据反馈的闭环，以进一步优化体验。OTA（空中下载技术）升级正在成为购车的第一要素。

谈论特斯拉等全新造车模式，其实是在关注新的流程革命，背后是数据驱动和算法价值，是以用户为中心的迭代与体验革命。所以，越来越多的声音评价特斯拉的激进姿态就像若干年前的iPhone，这其实是说数字化的车正在变得个性化、组件化、平价化、游戏化，并随时针对数字化的用户升级。

我们关注的“新造车势力”、自动驾驶、汽车产业互联网，不再是存量产业的转型，也不仅仅是零碳经济的必然，而是数字化与智能化的车何以成为新场景的连接基础，其背后是下一个10年的场景规则。

移动场景细节成为产业链的发力方向

车载音响、移动照明、非接触充电、电池安全、数字助力等万物车联的新场景，原本是大而化之的产品和服务需求，现在被不断细分，形成精密的产业链分工，而且每一点都有顶级生态发力，不断优化细节，深化体验。

博世（BOSCH）发布的虚拟遮阳板、裸眼3D显示屏，日产推出的轻量化超级隔音材料，Bose（美国音响品牌）的定制汽车音响，这些产品不仅将核心能力在新的战场重启，更在于率先表达对万物车联待定义规则的理解。移动的“城市客厅”认知怎样重新串联车与数位空间，解放汽车的驾驶空间对亲子内容提出了何种制作需求，这些新的场景需要更多产品填充。

正如“降噪”和“社交距离”成为典型的新生活意义场景，越来越多的技术创新都在围绕人的新生活重新设计解决方案。疫情之后的新规则怎样成为主流规则？所有的技术与专业的深度，开始在同一频道协作演进，没有人再置身事外。各个领域的玩家，将从各司其职、各安其分演进到边界消失、跨界融合，去理解彼此的价值传递。数据智能放大了高速移动的场景变化，意义自然深远，比如非接触的不可逆、防护标准的精细化、万物直播后的隐私保护。

从Smart Home到Smart Mobility：语音交互的极端重要性

Smart Home（智能家居）的进展很难称得上迅速，但可以感受到，在语音交互的深度学习中，有大量新场景被系统性开发。这种创造过程，体现出时间的“有效性”正在被逐步扩展。

在场景切换更加灵活的万物车联生态中，语音交互明显成为最重要的搜索和交互形态，所有大公司都要判断，应该选择怎样的语音交互形式呈现人机会话。我们看到一片新大陆的浮现，这符合数据高速流动的基础设施层面的判断，也符合数字化深入带来的个体性的加速趋势。只有摆脱“城市客厅”的数字助理定位，让小爱同学、小度在家和天猫精灵更深入嵌进驾驶舱的交互机制，才能体验车载屏幕的流畅感。

从这个角度看，Smart Home作为解决方案是被Smart Mobility涵盖与深入应用的。相对于静态的Smart Home较弱的便携性和移动性，Smart Mobility具备越来越数字化的个性特征、越来越数据化的场景以及越来越算法化的移动性。围绕万物车联的语音交互解决方案，Smart Mobility正成为驾驶舱场景的开发逻辑。

数字能源和新场景引擎

围绕新能源汽车、智能充电桩和充电应用程序，以网络定义的能源，成为万物车联重要的数据入口、操作系统和场景引擎，能源物联网的作业效率和产业格局也将深化和扩展。

能源物联网纵向以电动车的能源网络为原点，深入人、车、桩的互通。车、家、社区、城市的互联，更多能源使用的泛在场景被网络化定义。数字基建催生新生活方式的解决方案，例如家庭生活的新能源系统、社区能源管理的AI化。

横向则拓展到更完整的车联生态，包括整车厂、能源服务、车载应用等。这意味着更多极致的小场景诞生，形成生态化协同。比如，星星充电开放充电基础网络，蔚来能源打造的NIO Power充电生态，以及2020年6月9日发布的《特斯拉影响力报告2019》开篇提出的“特斯拉存在的根本目的是让世界加速向可持续能源过渡”。

重新审视屏幕主义与车联内容

家居场景的屏幕化、智能眼镜的逐渐普及推动可穿戴应用场景的完善。无论海信、LG推出的竖屏电视，还是小米电视大师系列突出的顶级画质、音质、游戏体验和大屏智能场景中枢，抑或夏普推出的以屏幕为核心的8K+5G生态，都在强调屏幕的重要性。

为了让用户习惯手机的新形态，三星甚至还推出同时显示电视屏幕和手机屏幕的解决方案，海信的X系列社交电视支持云游戏、云K歌和云健身等大屏社交新场景。屏幕正在嵌入每一个理解和注意力，这不仅是屏幕生活空间的探寻，以及屏幕、交互方式、内容形态的新组合，也让万物车联承载更多想象。而新的车联内容，一定是新的场景、习惯和时间，有新的标准和“运营商”等待被重新规划。

道路算法与传感器对话时代的到来

智能摄像头、感应设备、控制系统、芯片、云处理……车本身的传感器化，让数据的计算处理，实现了从“云”的中心化到机器学习的“边缘”颗粒度应用。

为什么L5还很遥远，这不仅取决于自动驾驶本身的技术能力，更取决于城市治理和道路智能的系统支撑。机器感知如何形成有效协同和配合？各地政策形成的数据规范，能否以统一接口让车通过API调取？协作的开放程度和生态成熟度，定义着自动驾驶发展周期的因素。数据连接要求我们理解，这是一个人与车、车与车、车与路、车与网、车与云“彻底协作”的新城市文明时代。

常态的移动，美好的生活

数字化的设备形成屏幕网络和交互系统，让我们时刻处在移动中：

数字化社区，从指纹、人脸识别到家庭能源计算与管理；

数字化能源，“过目即拥有”成为电动车规则；

数字化货币，让分布式再次为主流商业凝聚共识；

数字化空间，让静态的大师作品与数码声光电装置共存审美的策展式交互；

数字化信息，从短视频到直播的社会化大爆炸，万般溯源，万般存储；

数字化订阅，个体的ID化让“万物皆可订阅”无处不在；

数字化城市，从传感器到智能摄像头的算法驱动；

……

我们不得不习惯于数字时代的不确定性。可以庆幸的是，场景能赋予随机的生活另一番意义。我们选择操作系统，我们选择软件组合，我们选择内容服务的差异化，我们选择新的移动终端策展、社交，组建新的网络，全情投入注意力与时间，我们试图告别脆弱的观念时刻，以此定义何为数字时代的美好生活。

场景是气味，是光线嗅觉的盛宴；场景是温度，是自由氛围的微妙；场景是韵律，是时间变化的节奏；场景是舞蹈，是空间设计的灵动；场景是智能，是一键识别的算法；场景是智慧，是数字灵感的艺术。

全新的场景纪元，让我们跟随迅疾的万物车联，一日千里，如同诗人陆游的《初夏绝句》：“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看得尽夹路车联，放得下此身太平——场景时代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深入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