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 理 门 户（一）
当天晚食后，洛钧舒特意去了前院的客房和随风四个人，详细的了解了端惠玖岀府自立后的生活情况。
他从随风的房间里走出去后，就去了老太爷洛南的书房，当着祖父的面，哭着将端惠玖这些年的遭遇诉说了一遍。
洛南摸着他的头叹道：“唉，她们端家出的女子一直是个传奇，男子大多不出彩。大虞开国之初就是出了位文韬武略齐全的端皇后，当时皇上连年征战损了身子卧床不起，太子才刚十岁还顶不起江山重任。留下国公爷端正国辅佐太子监国，端皇后临危授命率领三军辗转征战五年，定下大虞江山。后来更是辅佐儿子十年，才开创大虞的康平盛世。等她的玄孙继位后，她被当时的温舒妃孽待活活的气死在枓澜殿。
小九儿也是他们端家精心培养的孩子，你心疼她就对她好点，那孩子能活下来也是个命大的，比几百年前她那个太祖姑奶奶运气好多了。何况她现在有孕情绪不稳定，孕妇最忌讳受刺激，你和你娘就多上点心。至于万姨娘和孙姨娘我跟你祖母商量等八丫头成亲后，让她们到庄子上去住一段时日。”
洛钧舒：“嗯，好。年后选官结束我就得去衙门公干了，我想接我父母去惠玖苑住一段时日，帮我照顾照顾小九儿。现在她这个样子，交给别人我去哪儿也不放心。”
“嗯，你跟你父母商量商量，就说是我同意了。”
“是，孙子多谢祖父成全。”洛钧舒擦干净眼泪，对着他深深作了一揖。
刘老夫人回房也将端惠玖和孙子在房里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学给洛南听。
老爷子听完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惋惜的说：“老太婆，端长青真是好命，得了这么一个好孩子。此女的心性和谋略堪比那位端皇后，咱们舒儿有福了，以后五房有她看顾你我无忧了。你和崔氏以后好好待她吧，她会成为我们洛家和端家两家的福星。”
“哦，好。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人都传说她们端家每百年就出一位惊世之女。端皇后是被妾室卖了，十年后被哥哥找回来。可是咱小九儿和她不一样啊，当年的端皇后还有位好哥哥帮她，小九儿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啊。老婆子我听了小九儿小时候的事，也想掐死她那个糊涂爹。这孩子懂事知进退还心善孝顺，不过也不是个好惹的，我很喜欢她这个性子呢。”
洛南又对老妻说：“嗯，我问过彭国良了，小九儿的病医治起来易早不易晚。她现在的情况最好跟前不离亲近的人照顾，你和崔氏和小五儿商量一下，年后八丫头成亲后，万氏和孙氏就去城外的庄子上给孩子祈福吧。”
“好，忙了一天睡吧。”刘老夫人答应下来，也就和洛南躺下睡了。
端惠玖有孕发病，牵动了洛钧舒敏感的神经。他谢绝一切应酬，在家专心陪着她。
第二日刘老夫人和崔氏也都派人来看她，还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下午还来陪她和她聊了一些家长里短。
看着她在廊下提着裙子跑的飞快，刘老夫人惊得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对她道：“哎哟，我的娘哎，小祖宗你慢点别跑啊！这要是摔倒了可怎么得了啊？哎哟，你这个丫头风风火火的这是要干嘛？可吓死老婆子我了。”
她满眼星光喜滋滋的说：“祖母不必担心，我好着呢。胡松新做了好吃的，我等半天了，不如咱们一块去尝尝。”
刘老夫人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很敷衍的回应了她一声：“哦。”
回头对着崔氏说：“哎吆，老五媳妇回头叫人给她把裙子裁短些，省得她不省心胡闹再被绊倒了，顺道吩咐人给她多做几身宽松利落的衣裳吧。”
“唉，儿媳这就去让人安排。”崔是答应着看了顾妈妈一眼，顾妈妈立刻安排一个小丫头，去针线房传话去了。
小九儿初孕的反应不大，除了易累嗜睡几乎没有别的症状。娘三吃饱喝足又闲聊一会儿，她就呵欠连天支撑不住了。崔氏和刘老夫人笑眯眯的看了看她，没有惊动已经困顿的她悄悄走了。
晚膳胡松单独给她开小灶，做了桂花栗子糕和人参松蘑炖乌鸡汤，每一样都做的精致小巧，遵循彭太医的嘱咐少食多餐，临睡前还给她温了一碗羊乳。
经过一天的思考，洛钧舒还是将彭太医的诊断结果告诉了她。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沉默了好久后。在古代年纪小身体没有发育完整的情况下，女子堕胎的风险太大了，这里也没有现代先进医术的应急措施。所以她坚定的否决了，洛钧舒不要孩子的决定。
“洛钧舒你的决定，我不同意。我年纪小身体还没有发育好，精神状况也不太好，喝堕胎药风险太大了，我可能会血崩而死。如果是这样，你还坚持这个决定吗？”
洛钧舒吓的一下子泄了气，白着脸红着眼，嘴唇哆嗦着说：“小九儿······你可别······再吓我了！那···那···那就·····好好养着，咱不······不喝药了。”
“嗯。”这个问题一解决，端惠玖就又满血复活了。洛钧舒就在家一边读书准备选官试，一边陪她闲逛养胎，有空还和她一块钻研美食和胡松斗嘴。
翌日一大早崔氏给刘老夫人请完安，洛钧舒带着吴猛去了书房用功，她带着风花雪月四个丫头，早早在正房等着了。
崔氏一进门吸吸鼻子说道：“哟，你让丫头采摘这么多花干嘛？闻着还挺香。”
她就笑着站起来，拉着崔氏的手道：“母亲，现在的拒霜花和晚香桂开的正好，我让人采了好多，我看你那床水蓝色的纱帐已经褪色了。今儿天好，不如把据霜花捣烂了制成浆，下午我给你调个色重新染一染，染成香香的芙蓉帐。现在天冷了干燥，一会儿我们去找非烟，让他教咱做桂花膏和芙蓉膏敷脸。”
崔氏惊奇的看着她问：“哎吆，这拒霜花还有这个好处呢？”
端惠玖傲娇的说：“当然，这拒霜花的茎皮能当麻用。还能纺织，制绳子，船上的缆索，还能造纸。拒霜花又叫芙蓉花，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凉血、止血和美容养颜的功效。可是上佳的护肤品，桂花膏就更不用我说。您想不想去试试？”
崔氏疑惑的问：“真的吗？今日你不是让随风他们四个帮着我管家吗？非烟怎么有空？”
端惠玖接着说：“管家也不用他们都去啊，去两个就够了，让非烟留下教咱们就行了。”
“那好，咱们快走吧。”崔氏听她说完，兴奋的扶着她婆媳俩一块往前院非烟住的客房而去。
崔氏到了前院，在非烟的指导下兴高采烈的，拿着瓶瓶罐罐鼓捣了一上午的护肤花膏。
看沙漏的时辰差不多到辰时正了，这个时辰小九儿估计随风三个人差不多快到了。就对崔氏说：“这个时辰正好理事，母亲你要不要去？您要不去，我就先去看看。”
崔氏忙的头都没有抬，对她挥挥手道：“你先快去吧，我一会儿再去。”端惠玖就带着四个丫头直奔梧桐苑二门前厅去了。
她带着四个丫头刚坐下，等所有的下人给她请完安，随风三个人也到了。刘顺子早就拿着下人名册立在前面等候，一盏茶后洛钧诗姐妹三人也来了。
她抬眼看了洛钧诗一眼道：“吆，八姐来了。”
洛钧诗高傲的抬起下巴对她说：“嗯，四弟妹，父亲说我出嫁在即，也该学着当家理事。母亲也答应了，所以让我们姐妹三人也过来跟着你学学。”
“见过四嫂嫂。”洛钧语和洛钧谱二人上前给端惠玖行了礼，就在一旁坐下了。
端惠玖语气淡淡的对她三个说：“嗯，那就都坐吧。”姐妹三个就坐在了随风三人的对面。
她抬头说道：“今日是我作为五房少奶奶第一天理家的日子，叫大伙儿来是要告诉大家，梧桐苑以后有些规矩和人要改一改变一变。顺子叔以后就是梧桐苑的总管事，梧桐院的厨房交给粱妈妈掌管和人员调配。其他地方的人员安排暂时照旧，以观后效要是做的好再做调整。刘管事，开始吧。”
“是。”刘顺子拿着名册依次点过名，将有事告假的人名登记好。然后将今日缺值的人名禀报给端惠玖，就立在她面前，等着她接下来的吩咐办事了。
看着下面一群人，端惠玖严肃的说：“俗话说端谁的饭碗就受谁所管，大家都知道四少爷是五房唯一的男丁，你们以后的饭碗要仰仗谁，不用我细说你们都明白。
我不管以前你们遵循的是什么规矩？从今儿起梧桐苑要遵从我的规矩。我和少爷住在家里这些天，也看出来了，咱们梧桐苑的规矩过于松散了。一些不长眼的人难免阳奉阴违，收受贿赂吃里扒外不忠心事主的大有人在。所以今儿才要重新给你们立立规矩，好让你们知道哪些事该为，哪些事不该为。”
听她说完那些有过前科的下人，难免心里忐忑。接着她对随风吩咐道：“随风将以后的规矩和每位管事的职责和赏罚，跟每个人说清楚，然后再说下面的事。”
“是，小姐。”随风对着她一颚首，就开始将所有的规矩一一讲清楚。
随风扫了一眼下面的人，又平淡的说：“规矩说完了，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答道。
随风接着说：“那就来说说赏的事，主动交代自己所犯的过错，事情不严重打完板子，可以再给你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主动举报他人的过错，根据过错的大小，当月奖励举报人三到五两银。差事办的好的人，月底多加一个月月利的红包奖励，这份银钱由我家小姐出。少奶奶还会给表现突出的人，安排让你自己满意的婚事，准备你们娶妻或出嫁的嫁妆和银钱。”
等他说完了赏，又接着往下说罚的：“下面再说说罚的事，凡是偷奸耍滑、收受贿赂和造谣生事的人，经查实后打三十板赶出梧桐苑。勾连外人、私传消息、偷窃和做背主之事的人，严重的扭送衙门惩治。其他情节轻微的打三十板，赶出府发卖。
跟你搭伙干活的人，以知情不报，包庇其同伙的罪责连坐。打二十板，罚二个月或半年的月钱。主管的管事打二十板，降职去花园做最低等的粗使杂役，罚半年的月钱。只要你好好做事，以后你们的月利就会很丰厚。可都听清楚了？”
随风扫了他们一眼，将他们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是。”众人的神情有暗喜的，有担忧的，也有跃跃欲试的。
随风接着说：“可有人主动认错？给你们半天的功夫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今日临睡前找刘管事说清。再由他报到我们四人中的任意一个，我会酌情从轻处理。
少奶奶住在府里这些日子，由我们兄弟四人暂时打理院子里的事务。等我们走了以后，梧桐苑也按照这个规矩行事，再报到在夫人正房的顾妈妈和管事娘子云芝那里。可都听懂了？”
众人一齐回道：“是。”
“都下去办差吧。”等随风一说完，刘顺子就带着一众人都下去了。
洛钧诗姐妹三个也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顺道还红着脸，偷偷看向对面三个俊秀的男子。端惠玖对她们姐妹，这种茶兮兮的行径，鄙夷的嗤之以鼻。
冬雪四个看到随风安排完了事情，就催促她说道：“小姐该回去喝药了，胡总管的吃食也该做好了。”
端蕙玖就顺势说道：“嗯，没什么事了，那走吧。明日你们四个留下一人在这里，其他人该去咱们铺子里看看了，顺道见见卓思朗，问问他最近有没有事？”
四个丫头一齐回道：“是。”
“四弟妹果然能干，我们姐妹三人也受益良多，无事我们告辞了。”洛钧诗也起身和她告辞。
“嗯，大家在一个屋檐下，不必客气。”端惠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就带着丫头们走了，午食后她就睡了。
一直睡到未时末，才起来梳洗干净，去正院和崔氏一起捣芙蓉花汁染芙蓉帐，一天也就愉快的过去了。
第四日她带着丫头和宜鹤，拉上崔氏去逛铺子，宜鹤一路上哄的崔氏眉开眼笑，从端惠玖的首饰铺子里，替她选了好几样好看的首饰。
从这一天开始，梧桐苑正式被留下的非烟接管，崔氏开始过起来，不同于以前的生活，受端惠玖的影响，也彻底的改变了自己以前的价值三观。
她放手将梧桐苑的内务交给了非烟，闲暇跟着他学学做脂粉。偶尔听宜鹤讲生意经，有时有空和小九一块逛逛街，或者享受一下胡松做的美食。每天都过得精彩纷呈，别提多开心了。
她觉得自己以前把青春浪费在梧桐苑的后宅，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如果儿子早一点和小九儿定亲，说不定她早就过上舒心日子了。
这让优越了一辈的五老爷洛占宁，心里很不得劲儿。自从小九儿住在家里，妻子心情好的，每天合不拢嘴。再也不把他放在心上，自己完全成了个透明人。
当天临睡前，没有人去刘顺子那里主动认错，也没有人举报。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食，端惠玖带着四个大丫头，和崔氏带着云芝和顾妈妈，就杀到了前厅回事处，洛钧诗得到下人禀报，随后也来了。
等端蕙玖和崔氏在主座上一落座，就安排人将无辜缺职的三人和门房的赵婆子，以及主管他们的管事押了过来，跪在院子里。
端蕙玖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冷笑一声说：“哈，昨日我已经给了你们认错的机会，既然你们不知道珍惜，也就不必委委屈屈呆在梧桐苑，省得误你们的前程。
往日母亲可怜你们，拉家带口看人脸色过日子不容易，但是你们也别拿着母亲的善心糟蹋了。”
接着她吩咐刘顺子道：“刘管事，派人去请二伯娘过来，告诉她梧桐苑要清理门户，这几个人的身契是在哪里问清楚，让他们来领人。”
“是。”刘顺子立刻安排人去了。
小九儿接着说：“哼，你们几个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违抗我的命令。当我端惠玖的话是耳旁风吗？这三个人没有对牌，没有向程管事告假，无辜缺值二三天了。
你们在洛家立下什么样的举世功勋？值得梧桐苑白花银子养着你们？今儿你们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就饶了你们。说不出来的话，哼哼，拉下去打二十大板！程管事监管不严，欺上瞒下知情不报，打三十大板，免去管事职位赶出梧桐苑。
五老爷和四少爷的书房里，账册印信和同僚往来的信件，都是贵重物品若是丢失，后果不可设想。以后主子们的书房和内室，未经传唤，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赵婆子看管门户不严，私放这几人随意出门，赶出梧桐苑不再用。以后在梧桐苑当差的，能者上庸者下。不愿意干的，趁早腾出位置给别人，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崔氏和洛钧诗看她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都面露惊讶的，看着她板着脸，三言两语就处理了五个人。
洛钧语和洛钧谱随着二夫人苏氏一块进来时，院子里五人已经被打的披头散发鬼哭狼嚎，李随喜和张婆子，已经吓的两股战战脸无人色。
厨房里一个帮厨的婆子禁不住吓，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端惠玖磕头如捣蒜的哆嗦道：“少奶奶饶命，老婆子知道错了，再不敢偷拿厨房里的肉菜回家。”
端惠玖冷冷的看着她，嘲笑道：“哈，若是你昨日主动认错，或许我会从轻发落你。但是今日你不过是看着蒙混不过去了，才不得已出来认错。那就按照集市上购买的菜价，补齐所有亏空，去倒夜香三个月。看你的表现后，再定回不回梧桐苑当差。”
那个婆子的心思，被她当众揭穿，立刻白着脸没有力气的，萎顿在地上。
她看到苏氏进来，赶紧起身给她行礼：“小九儿见过二伯娘，想必您也知道今日事情的起因。这几人的身契在何处？还请你告知，是谁的人，谁来把人领走。我们梧桐苑可养不起，这些养尊处忧的大佛。下面有您和母亲给我压阵，我就接着往下说了。来人，将这些不干活光拿月钱的囊虫扔出去，别脏了梧桐苑的地。”
刘顺子立刻安排几个身强力壮小厮，架起地上的人拖出了院子。院子里的下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仗，吓的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