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 九 儿（一)
大虞晟昭帝正元十五年花灯节，时值汇京城萧太后六十圣寿，文武百官于万寿宫贺王太后千秋之喜。
大将军端梁旋之次子，巡防营参将端子航之正妻尚敏受邀，与婆婆梅氏及祖母沈氏，参加太后的圣寿宴，彼时她已经怀胎九月，还有一月将要临盆。
宫宴之始，家仆托宫人传话前殿大将军端梁旋，其儿媳尚氏突然提前一月发作，陛下准许其移至万寿宫后侧殿生产，历时四个时辰将军府四少夫人尚敏，在太后寿辰宴那天生下粉雕玉琢的九斤女一个，女娃坠地时天门大开满天霞光，母女平安。
皇帝越康率领皇后和一众嫔妃及萧太后刚入席落座，听宫人回禀:太后圣寿，将军府四夫人怀九斤至尊女，踏云霞降生是大虞天子龙福泽被，乃是太后寿诞接新生的祥瑞之兆。
帝后闻之大喜，遂命宫嬷将新生儿抱来宴上一观。一见宫人怀里的小女娃粉雕玉琢，黑葡萄似地一双眼睛，随着八角宫灯流转，不哭不闹甚是有灵气。
萧太后对着端长青笑言：“哎吆，此女面如满月粉雕玉琢天生福相。看她满面灵气不哭不闹眉开眼笑，于今日满天霞光中降生，看来这孩子于哀家有缘。端卿家，哀家甚是喜欢你这曾孙女儿，就倚老卖老给她赐个名。嗯，就叫蕙玖，你看如何？”
“老臣惶恐，太后能为拙孙赐名，乃端氏一族的无上荣光，微臣祖孙三人，代这个嫡出的小九儿谢太后恩典！”端长青祖孙三人受宠若惊，赶紧出来跪下叩头谢恩。
“臣等恭贺太后千秋鼎昌，陛下福泽天下盛世太平，才能护佑老将军喜得爱孙！”文武百官都及时唱诵，一起恭贺太后和皇帝陛下恩泽万民的功德。
此后小端蕙玖的满月百天和周岁，皆都得到太后的厚赏，还时常被抱进宫觐见太后。因为太后对她的偏爱，连带着皇帝也就对其爱屋及乌多了一份喜欢。
端府嫡出一脉的女娃，几十年一直无所出。端长青夫妻俩，不知去庙里求了多少年了。这次好不容易三子的四房添了一个掌上明珠。端家上下自然是喜不自禁。
将军府的九儿小姐从此成了汇京城的宠儿，从她会牙牙学语开始，就机灵聪慧，童言妙语哄得一家老小开心不已。尤其是太祖父端长青和老妻沈氏，夫妻二人更是把她当眼珠子疼在心里。
端子航今年十九岁，其妻尚敏十七岁，性子有点木讷软弱，夫妻二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合，成亲刚刚一年半，二人倒也相敬如宾。
因为九小姐是父母成亲后的第一个孩子，父亲端子航每日在军营练兵当差，回家和妻女相聚的时候较少，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就稀松平常并不亲近。
在九儿小姐九个月会说话后，祖父端梁旋每天下职，就是和已经致仕的父亲抢孙女儿，这事就成了将军府人人皆知的笑谈。
更是在孙女周岁后，就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小九儿长得古灵精怪异常聪慧。由于祖父母的纵容，她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学东西也很快，很是得家人的宠爱，亲娘尚敏倒是完全成了个闲人。
三岁时就由太祖父端长青带在身边启蒙，学习识字，教授端家拳法和射箭，九儿小姐学得有模有样，喜得致仕的老将军端长青，去哪里都带着不离身边左右。
正元十八年太后六十三岁的圣寿节上，闽南固始进贡百兽园十只斗鸡，暂时放养在御花园的太平湖边的围栏里。
将军府祖孙四代人进宫给太后贺寿，九小姐随太祖父端长青跟随文武百官陪宴。
宴席设在太平湖边的露天锦帐下，给皇帝和太后磕完头。她坐在太祖父腿上对着太平湖边围栏里的斗鸡，拍着小胖手奶声奶气的吟了一首五言绝句《鸡》，鸡，鸡，鸡，尖嘴对天啼。三更呼皓月，五鼓唤晨曦。一下子震惊了陪着皇帝在湖边宴饮的文武大臣。
三岁的端蕙玖作为大虞史上首位胎穿人士，因为母亲性格软弱可欺是个包子，和父亲聚少离多关系平淡，在端家后輩子媳中存在感极低没有多少话语权。
世家大族中嫡庶子弟众多，各房里的姻亲利益关系复杂。初来乍到的尚敏，要想护住幼小地女儿，保住自己正妻的地位，没有显赫娘家的支持是行不通的。
为了自己的这个亲娘，小九儿也是操碎了心。所以她抱着出名趁早，利用自己在家族里获得祖父母以及太祖父母的宠爱，加上太后的偏爱，来巩固亲娘的家庭地位，就很有必要了。
有了她在中间做这个纽带，父母二人的关系也有了很好的改善。由于端子航不善言谈表达，加之平常父女见面又少，因此她对父亲的感情远不如祖父母辈亲厚。
皇帝越康听完她软糯的童音大乐，直夸老将军端长青教导有方，让内侍赏赐她一堆珠宝首饰和小玩意。
她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看着俩小太监端来的珠宝，皱着小眉头对皇帝说：“陛下，小九儿可以换一换这些宝贝吗？”
“小九儿，不可放肆。”端长青恐怕小孙女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被皇帝怪罪，胡子一翘瞪着她说道。
周围的人听得也都讶异，这样的恩典在别人眼里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么个小人儿居然敢和皇帝讨价还价。
“可是......可是这些宝贝不能卖也不能吃，小九儿人小腿短也拿不动。小九儿月钱少，好久不能买桃花酥、杨梅、酱茶鸭、风筝了啊。我的头小，这些好东西给太后老祖宗戴，更好看啊！陛下，太祖父么么哒，嗯啵，求您了。”端蕙玖委屈的噘着嘴在端长青的老脸上左右各亲一口，眼神殷切的看着他。还对皇帝用小胖手做了俩飞吻，满脸哀求的来回看了看俩人。
皇帝也很是不解的问端长青：“爱卿令孙说的么么哒是什么意思？别人都巴不得想要朕的赏赐，她想换一换，这是为何？”
“咳咳咳，请陛下恕罪，我家这个皮猴儿自从会说话，总是自己独创一些奇怪的话，这么么哒就是亲亲的意思。她日常除了喜欢看府里漂亮的小丫头和小厮，听家里人给她读书外，尤其对钱财和好吃的情有独钟。唉，老臣也常常疑惑，她这小无赖财迷又好吃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老将军头疼又无奈的看着小人儿眼睛里的期盼，只好对着皇帝请罪说道。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可不就觉得吃好玩好就行了嘛？
“哈哈......倒是个小人精。也罢，来来小丫头，你知道这些珠宝值多少钱吗？若是你能数的清，朕就命人给你换了。”皇帝冲着她招招手说道。
“小九儿不知，一二......小九儿只有十个手指，数不过来了。这些东西看着亮晶晶的很好看，嗯......那就是无价之宝。虽然我也有点不舍得，但是太祖父教过小九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我就忍疼割爱，只换成一年的月钱买糖好了，剩下的就送给惠民巷的小狗子吧。”
“哎吆，九小姐小小年纪，愿意将自己得之不易的东西送给别人，难得是个心性质朴善良的孩子！那惠民巷是京城有名的贫民窟，老将军得孙如此，有福了！”坐在一边的京兆尹孙世熷笑眯眯的接口道。
“多谢孙大人夸奖，我家九儿确实心地善良，还很孝顺懂事。”端长青捋着胡子与有荣焉的说道。
“嗯，难得她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性，小丫头你既不舍，为何还要送人？”
“嗯......，我有陛下、太后、太祖父、太祖母......好多人喜欢，有月钱买糖吃，还有漂亮衣服穿，小狗子他们却什么都没有。九儿是幸福的小孩儿，我有这么多好东西，当然要别人都知道啊。”小九儿站在皇帝身边仰着小脑袋，眨着水灵灵的大眼想了一下，掰着手指数着喜欢自己的人，奶声奶气的说道。
“哈哈......小丫头果然古灵精怪聪慧善良，老将军教导有方。好好好，这些珠宝就赏给小丫头了，另外赏五百金给你买糖吃。”皇帝听了哈哈大乐，连说了三个好字。
“是，万岁有旨，赏将军府九小姐五百金，各种珠宝首饰玩意儿两盘。”郭山立刻吩咐小太监唱和。
“陛下真好，九儿谢陛下赏！”小小的粉团子糯糯的童音，头顶俩朝天辫，立即拍着小手像模像样的跪地叩头谢恩。
宴席上文武百官无不羡慕将军府养了个好女儿，端家受太后和帝宠，皆是仰仗了九小姐的嘴甜聪慧。宴席上的众臣皆都应景的恭贺端长青，好话像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的说。
京城的权贵之家皆知老将军夫妻是爱孙如命，在将军府里九小姐一家也是无人敢怠慢招惹的存在，所以这种时候当然是附和着皇帝和太后的心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