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为你而来(回忆结束)
重年下了车,天空已经全部转暗了。
司机丢给了重年一件大衣并且提醒道:“你最好还是等人来了再进去,夜晚比白天危险百倍。”
司机本想在原地陪着等一会儿,但是眼看着时间真的很晚了,家里人还在等着就驱车回去了。
“突突”两声,越野车翻下山不见了踪迹。
没了车灯,重年的视线里全然一片黑暗,只有星空里的光微微亮。
“花盼锦!”
重年裹好了衣服,在原地观察了一下朝着横行的骆驼草那侧而去。
可可西里是没有什么信号的,重年早就查不到花盼锦的位置了,他只能凭着感觉走。
他上一次凭着感觉挑的琴川那条小巷子,他和花盼锦错失了机会,为此,他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一只手。
这一次,若是他没能找到她,他付出的大概是一条命。
可如果可以,他想先找到她再还她这条命。
“锦儿……”
重氏集团竞拍琴川,重年没有阻止,因为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他说什么都不会允许这个策划通过的。
他想,他的不作为,才是造就他们如今这个局面的原因。
“花盼锦!”
重年这样走着,在荒芜人迹的夜晚里,更加的死寂可怕。
他一脚踩进了泥坑里,又艰难拔出,沾水的裤子很快就能结成冰渣,不停地磨着他的小腿。
他不喊的时候,周遭只有风过的呼啸生,带着冰和冷,直直地扑在他的脸上。
如果仅是这些,可可西里不会被称为人类禁区。
这里还是野生动物的天堂,除了肆意奔跑的藏羚羊,大型野生动物是这里最令万物胆寒的天敌。
“咕噜”一声。
花盼锦看着十几米外一步步走过来的棕熊,紧张的嘴唇泛白。
她面前的火光只是依靠枯草燃烧,久没了添加,已经渐渐有些熄灭了。
棕熊足高两米,体格比成年男子壮硕不知道多少倍。
秋季是棕熊储粮的时间,花盼锦赶了个恰巧。
“吼~”
火光霹雳一声,灭了。
棕熊猛地加速径直往花盼锦而来。
“啊!”
她将身上的东西都扔了下去以减轻重量,朝着一边猛跑过去。
地表上的岩石草地,未经修饰过的古地质,陌生的环境和寒冷的天气都让花盼锦的逃跑变得异常艰难。
“呜……”
花盼锦绝望地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惨笑一声停住了脚步。
“呼。”
停住脚步的花盼锦张开手,闭上眼转过身来。
如此这般,也好。
但想像中的碾压没有降临,花盼锦皱着眉听见耳边一道诡异的哀嚎。
“吼!”
是棕熊的惨叫声。
“快躲起来!”
她的耳边忽然出现一道石破惊天的喊叫,花盼锦猛地睁眼,视线里的重年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死命的绊住了棕熊。
他的大衣罩在棕熊的头上,双手勒住了它的头,而棕熊巨大锋利的爪子直直地插进了重年的大腿,血腥味更加刺激了棕熊。
“快走!”
大衣被棕熊狂暴地几乎撕碎,重年咬牙,拼命拖住它。
“重年……”
花盼锦抹掉眼角的泪,抬手感受着风向。
棕熊对气味极其敏感,但是它的视力却不是很好,夜晚为他们争取了一线生机。
花盼锦拉开衣袖,捡起地上的砾石猛地一滑,顿时,鲜血如柱。
“重年,你等我,等我……”
她脱下外套,将血尽数淋在上面,灰色的外套一下子被染成深黑色,月光下腻的让人干呕。
“这里!”
她咬牙束好胳膊捡起地上染血的衣服扔向了风口,夜风很大,吹着浓稠的血腥一直飘散到四面八方。
重年鼻尖一颤,血腥更浓,他竟然没法分辨花盼锦做了什么,棕熊的动作忽的一顿。
重年直接抓起一把干草敷住了伤口,草屑摩擦皮肉的痛感让他惊呼出来,但是面对棕熊他又不得不咬紧牙关,慢慢松开手一步步后退。
棕熊顶着撕裂的大衣轻嗅,步子没动。
重年和花盼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办法,花盼锦把自己的衣服又脱了一件,松开了伤口,站在了风口处。
血腥味一浓,棕熊的步子终于迈了一步,却是往花盼锦那里而去。
重年的目光猛地凝住,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棕熊往锦儿那边去。
他松开了手,将原本用草盖住的伤口再一层层掀开。
“唔。”
撕裂皮肉的感觉让他整个身子一颤,他伏地而坐,撕开西装裤子。
月色下,他的腿一如既往的白皙,鲜红的血液从大腿处像是小溪一样流淌下来。
转眼间,他的裤腿就全湿了。
月色下,重年的脸惨白的像鬼一样。
他将自己的伤口捂住,干草染血后已经没办法掩盖住血腥了,他扔出裤腿,直接将腿埋在了沙粒之间。
“嘶。”
沙粒的摩擦比干草不知道疼痛多少,重年的手深深抠进了土地里。
花盼锦的动作顿住,她看着那件在风中飘飘荡荡,蹭着地面飞走的衣服,猛地朝重年望去。
两人之间隔了差不多七八米,棕熊和重年之间仅有两三米。
顺着风口而去的几件衣服让棕熊难以辨认,它往地面嗅了两下,舔舔地上的鲜血便追着衣服而去。
披着大衣的熊像是一个体型巨大的军人,所过之处让人却步。
“呼。”
所幸,它终于走了。
花盼锦猛地坐在地上,拍着胸脯,看了眼重年。
重年的腿藏在泥沙里,污浊不堪,但是他盯着花盼锦的目光很柔,很纯净。
花盼锦踌躇了两下,捂着胳膊走过去。
坐在了重年身边。
重年插进土里的左手动了动,没能抬起来。
他侧过头,扫了眼自己无力的右手,目光渐渐涣散。
“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都没了大衣,在这寒夜里瑟瑟发抖,声音都打着颤。
“重氏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你不用这么惺惺作……”
花盼锦的话音未落,重年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到花盼锦面前。
重年的右手神经损伤,骨裂严重,虽然骨折可以治好,但是却没办法用力,久而久之,肌肉萎缩,变得软颓无力。
此刻,重年的右手是唯一干净的地方。
“我好恨。”
重年慢慢转过脸来,盯住花盼锦。
“是的,你恨我也应该,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花盼锦低垂着眼睛,看到了重年埋进土里的腿,眼眶更红。
“我恨自己没办法保护好你。”
从前,他恨自己为什么这般倒霉,被毁了画画的梦想,现在,他只恨自己不能用双手保护好她。
“你……”
花盼锦猛地转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重年。
重年视线里的花盼锦有些模糊,甚至有几个重影,他摇摇头,苦笑一声。
“如果那一年琴川雨巷,我未曾被人折断了右手,那么一切都不该是这样子。”
他也曾是恣意潇洒的少年郎,勇敢且不惧地追求他想要的东西。
不必像现在这样,懦弱和胆怯,守着自己可笑的自尊,一直拖到故事的结局也未敢开口说一句喜欢。
“锦园不是我拆的,却是因为我重氏毁的。”
“赔你,应该。”
他的手软软地垂下去,连带着身子也慢慢倒在地上。
花盼锦的呼吸停了一瞬,然后,她惊恐地朝重年扑去。
“重年!”
她执起重年的手,很软,很细,像是小姑娘的一般。
花盼锦才猛地惊醒。
重年,重年……
当初那个约好在锦园写生的,可不就是重氏的小少爷,重年吗?
“重年!”
只是重氏的总裁未提及身份,她一直以为只是个叫年年的小孩子!
“重年……”
他躺在那里,安静的不像话,像一个娃娃,嘴唇惨白的像雪,手也冰,冰的刺骨,大腿也已经发紫,冻得发僵。
……
老吴带领的搜救队赶到时,两个人揽在一起,重年的右手被花盼锦放在心口上,还余最后一点温度。
如果可以,我想逆时光而来,只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