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紫竹藏石毁竹刀 弟子有难开山石
春上五更天，仍是月夜下。
山涧溪谷中放出宿雾，白茫茫一片，掩住湿滑山路石阶下的幽深渊壑。玉尘飞一路疾驰，偶遇弟子擦身而过，但都打个照面，匆匆而过，各自修行。
清晨的山里，野兽在林间、崖头伴声吟吼，禽鸟在树梢上啼鸣。有股不弱的灵气波动传出，极大的响动回荡在山里，惊得雀鸟四散逃飞。
玉尘飞闻声寻去，山削陡立的崖壁上凸出的一方褐色古战台上，两道灵气波动大盛，只见云遮雾涌之处，两道身影纵横捭阖。
见半空中一面离火焰光旗，绣面离卦，华光四溢似着火般，其上彩旌无风飘扬，挥动间火灵聚气，火焰幻化兽型豹头，破旗暴凌，狰狞着向一柄罗盖华天伞咬去。
那罗伞绣面青龙逐日，青金旌须摆动间，虹茫滚滚，周天七彩宝华焕彩袭人，灵气逼人。
十二道伞骨宛如一条条赤练蛇吐着信子，朝着宝旗喷出五彩毒雾，竟将豹头逼在伞下，不进半分。
俩修士身形闪掠，时不时肉体碰撞，发出声响回荡在空谷里，与灵宝幻化出的数道各色灵光交错对锋，透出晨曦雾涌，落在崖壁上，震得岩石落入渊底。
“这么早，天山师兄和云石师兄就在切磋啊！”
看见二人，玉尘飞没多生奇怪，只是淡淡心道。
已是凝气，心念一动，天地之间的灵气涌入灵墟。玉尘飞毫不停息从龙祖山一路穿行石桥、悬锁道，登下山路石梯，才约摸半个时辰，天微微发亮，到达山脉西面最偏远的山头。
“得赶紧习会驭云之术，走路还是太麻烦了？”
玉尘飞望向远处万药归山，沿山大道上灯笼齐齐点亮，一派灯火通明之景。环山修造的一块块药圃里人头攒动，鸿云错落，满布药田，或布施云雨、或起云弄雾。
万药归山的弟子们，有的着忙着施肥浇水、有的忙着清点药材。偶有一支队伍扛着各色宝药箱，便见修士架起各色鸿云，往山外掠驰而去。
玉尘飞也是非常羡慕，这些可以驾驭鸿云，疾驰飞翔的修士。
“门内订单最近好多啊！这么早就开始送药，师兄、师姐们看来有得忙了。”看着天上一片片疾驰而过的鸿云，拖带长长流云，玉尘飞也是心有所慨。
紫竹山
历代长老休养、归宿之所，现居于此处的也只剩下“玄”字辈——明、虚、空、通、叶、焱六位长老。
山脚下，一道四柱三间悬山顶蟠龙门楼，把住进山入口，连片的紫色竹叶冒顶。两座龙鱼石墩处，两名守山弟子肃立两旁，一见来人，手上钢戟交叉挡住玉尘飞。
“紫竹山重地，不得擅入”
玉尘飞道明缘由，才打开山门放行。
丈百高的山门一打开，玉尘飞极目远眺漫是成片成林的几十丈高的子罗紫竹，潺潺流水汇聚成大小湖泊，分布在竹林各处。
偶有错落的亭台楼阁冒出檐角，但竹林生息间，晃然不见。
子罗紫竹为青龙山脉独有，生长极为霸道，枝节盘根错节卧藏在土里吸收养分，任何植物都无法存活，出现便是成群成林，但如此规模，却是人为。
紫竹凡成长两年，便会出现“母怀胎”现象，根根竹节旁面隆起，像极了母亲怀孕，且“母子连心”。
只刻铭文一面，另一面则会现同样纹路，若以灵气篆刻铭文，则另一面以灵气注之，即可解读，是山里做传信竹简的材料。
“是这里了！”
玉尘飞过入林中，无数体型如同成年野猪大小的竹骨鸡散养在竹林里，忙着觅食，偶闻“咯咯”声响，便见高数十丈的竹尖茂叶之上，竹骨公鸡立在枝头，高亢鸣啼。
山脚下土里半矮的鲜嫩竹笋冒出尖，剥开一片细嫩竹枝叶。玉尘飞不消片刻找到一片碗口粗细，高不过五六丈的紫竹群，落在一凹谷里。
“就是这里了！高约五丈，生长不过两三年，应该没有竹骨鸡生窝。”
玉尘飞探头望去，紫色竹叶冒出所化的一片竹海之中，没有紫竹山放养的竹骨鸡做窝的痕迹，才敢掏出一把尺把长的削竹刀，砍倒一棵紫竹，削去多余的枝节，便开始忙活起来。
竹骨鸡，紫竹山特有禽类。雄鸡冠似竹叶，尾羽若紫竹叶；母鸡通体泛紫，腹背紫色羽毛，状似竹叶。
因生长在紫竹密林之间，只食竹笋、竹虫为生，其肉质鲜嫩无比，骨头如竹节一般而得名。修士食之，可增补灵气虚耗，山里一直引为灵食至宝。
平时喜好筑窝于八丈之高的紫竹树杈上，为了不伤及竹骨鸡。山里做传信竹简，一直选用的都是五六丈高的紫竹。
而山里做传信竹简一直是低修为弟子的入门必修任务，唯有通晓《云龙方相功》——纳灵卷以上的弟子才能做成传信竹简。
“第一步，去除水份。”
“见龙在田，纯阳夕下”
眼见玉尘飞一抹火色灵气漫出颅顶，玉尘飞浑身似有火焰升腾数丈高，起手间应化十条丈长双翼鳞爪火龙，绕着竹身攀上去，只听竹上细微滋滋声作响，一抹水汽漫上。
水汽退却之处，一抹深紫浮上竹面，紫竹本身油脂沁入，宛如玉骨。
“第二步，分骨。”沿着竹节，每隔七寸削成一段段，从大小隆起处一一劈开，列序归置。
“第三步，串节。”玉尘飞收捡地上的枝节，两手一搓，无形火力将竹叶焚尽，剩下枝条一拧便成了竹绳，依次绑结。
一棵竹子用尽，不过刻时，刚好做了二十份。忙活了一个时辰，玉尘飞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看着伸手处不远的一棵略大一点的紫竹。
“砍了这颗，就刚好了吧！”
提起削竹刀从根处劈入，“铛”一声脆响，手上传来麻震。玉尘飞一怔，只见竹刀应声断成两半，断身落尽泥土里面，落下竹身上仅仅破了一道口子。
“这削竹刀该换了吗？”玉尘飞捡起断刀，瞥见竹身断口处一点黑亮正往外冒，丝丝黑气顺着也冒了出来。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玉尘飞又取出一把削竹刀，一刀劈出，“铛”又是一声金石断裂的脆响，断身刀片飞了出去，飞入一棵紫竹里，“咔”划开一个大口子，断裂处竹骨生生冒出长刺，碗口大小的紫竹缓缓倒下。
“有鬼啊！”
这下玉尘飞傻眼，急忙上前探查。抱着竹节，却只看到两道破口，里面似有黑气往外冒。削竹刀刀锋很长，即使断了半截，剩下的也足够削竹。
敲了敲竹节，沉闷回响，那根处大约一根竹节藏有异物，豁开上节，竹筒口出大片的黑光冒了出来，玉尘飞往里一看，似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物体藏在其中。
“莫非是竹骨鸡下的蛋吗？”
玉尘飞疑惑间，双手往断口处一撕，竹节分开两半，一个黑色晶体滚了出来，落在褐色泥土里。玉尘飞这才看清，这是一块拳头大小，黑色棱形晶锥样式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东西？”
玉尘飞捡起黑棱晶石，擦了擦沾在上面的灰土。眉间凝上疑惑，嗅了嗅，没有气味。掂了掂分量倒也不重，同等石头大小。
“就这玩意把我两把竹刀毁断了？”玉尘飞右手拿住刀比划几下，不可思议道。
削竹刀刀锋轻薄，挥动在空中，宛如厚纸摆动。当刀锋三寸之处似有似无的挨着，“咔”一声脆响，削竹刀断下三寸。
“这是什么东西啊，竟比石头还硬？”
玉尘飞瞠目结舌，端着黑棱晶石上下反复细看，嗅一嗅，摸一摸。刚想舔上两口，但怕这东西有毒，便打住念头，将黑棱晶石收入袖口里的内兜。
“回头去问问师父吧！”玉尘飞看向一旁倒着的紫竹，手中断掉只剩五寸的削竹刀忙活起来。
“咯咯咯”
宿雾尽收，旭日升起。
竹林里，立在竹海之上的竹骨雄鸡，正在打鸣。这时，从山顶飞来一群鸢尾雀，盘旋在山凹处竹林，嘀呖地鸣叫着。
“回来，吃饭了！”
山顶处传来一声人语，回荡在竹林里，震得竹叶微颤。
玉尘飞抬头一望，见山顶一方阁楼屋顶上，鹤发童颜，一袭红云旗袍的玄叶长老脚踏鸿云，悬在半空中。
无数拳头大小的鸢尾雀鸟绕着她挥动翅膀，争食着投出来的谷物。
“快到辰时了，也该去报道了！”
玉尘飞估摸着时辰，忙而有序地搓绳绑竹片，片刻就做完最后一道传信竹简，放入储物袋，起身往齐云山赶去。
山里的雾气散去，四周春季山景清晰分明。
为了赶时间，玉尘飞不得不抄近路，踏上布满青苔的过人栈道，一步之遥的渊壑时常有飞禽野物冒出，发出怵耳的声响。
又过一条树化石桥，前面是齐云山千仞岗。空山寂寂，不落半点草痕，半壁漆黑的山石，满是开凿挖掘的刻痕，玉尘飞放缓了脚步。
“救命啊！”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呼救人声，玉尘飞寻声望去。见峭壁断口下，一个孩童死死地抓住岩壁上凹处穴坑，崖上两个孩童趴在崖边上，企图伸手够住，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
“控龙化风，去如飓啸”
玉尘飞急喝一声，灵墟灵气顺至，拳身处探出龙首，半臂隐现鳞尾龙身，丝丝风吟之声传入其中。
挥动两臂，二条丈长双翼青龙扭动着龙身，脱离了手臂的束缚，玉尘飞已是凝气，心念一到，双翼青龙似有灵性般，变幻身形，龙身完全无影时。
一股旋风夺空而出，呼吸间裹带着正苦苦支撑的孩童，往崖上飞去。平安落地，那股旋风分化成两条龙，破碎成星光点点，朝着玉尘飞融了进去。几个孩童傻呆住了，抱着一起痛哭起来。
“太危险了，你们几个在做什么啊？”
玉尘飞赶到，认出来这是刚上山的弟子，看着平安无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几个新入门的孩童也是认出玉尘飞，抽搭着停止哭泣。其中一个名叫何起山，圆头圆脑，珠黑圆睁，略显宽松的云纹袍服上满是灰尘，此刻略带哭腔地说道：
“我们几个，本来一大早打算来报道的。刚走到这里，几个师兄拦住我们，说让我们下崖采石头盖房。我们两个胆小，没敢下去，大方他胆子大些，顺着绳梯爬下去，一脚踩空了……”
“这不胡闹吗？哪有让新上山的弟子采石头的，那几个师兄是谁？”
玉尘飞一听也是火气上头，怒气浮面。山里规矩，上一届弟子须给新一届弟子盖房，这是薪火相传，意喻传承的规矩。
几个孩童面面相觑，方才支支吾吾道：“这个名字…我们也不知道，只记得其中一个嘴角有颗大黑痣，一个胖胖肥肥的，刚安排完我们，然后就走掉了！”
玉尘飞想了一会，嘴角有颗黑痣，肥肥胖胖的只有去年刚上山的是柳旭和白马，点了点头：“原来是他啊！好了，你们几个先去报道吧！我等会找他去……”
“啊！不行的，那几个师兄说我们如果不做完，告诉管事，要我们受罚的！”几个孩童齐齐摇头，露出惊慌的样子。
“我爹娘告诉我们不要得罪人！”其中个头略矮，名为张大方的孩童，燕目深远地看着玉尘飞，缩缩脖子，似有些害怕，侧靠在在何起山身上，小声说道。
“我爹娘也说过同样的话！”
“奇怪，我爹娘也一样！”其他两个孩童点头附和道。
玉尘飞听了，琥珀眸里流过一道白光，异样的情绪浮在心头，用力地搓了搓孩童的头，说道：“明年才轮到你们，这样吧，我来采石头，你们退到岩壁里头看着，也算做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谢你，玉师兄！”
“谢谢你！”
“谢谢！”
几个孩童擦干眼泪围了上来，扯着玉尘飞的袖口，连连说谢谢，手臂不住晃动着，玉尘飞也是颇为无奈，但他看得出这些孩童的眸里充满感激。
“好了，这里危险，你们离我远一点，我要开始了。”
天色不早了，旭日东升，已是在半山腰。
玉尘飞摆摆手，示意孩童离开悬崖边，正说着间，只感觉袖口处一松，那藏在袖兜里的黑棱晶石被扯出，滑落在石崖面上。
“哐啷铛铛”
只听见石头裂开的声响，那看似轻飘的黑棱晶石竟破开岩面，开出一道缝，直直落了下去，一时间岩壁处无数石块滚落，簌簌落到渊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