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伦夫人的职业
（Mrs. Warren's Profession）

萧伯纳

戏剧，1894
［英国］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1856—1950）

在英国塞吕州海西米尔偏南的地方，有座带乡村风味的花园别墅。华伦夫人的女儿薇薇夏天在这里复习功课，钻研法律，和附近的牧师赛密尔的儿子富兰克交往密切。一天下午，普瑞德来访，说是她母亲叫来见面的。他认为能交上朋友太好了，并称赞薇薇在剑桥大学得到的优良成绩。薇薇说她将来要到伦敦法律事务所去工作，这次来乡间就是为了能安静地学点法律，为将来的工作做准备。普瑞德听了感到吃惊，说华伦夫人不会同意她选择的工作，会感到失望的。薇薇问：“我母亲希望我是什么样子呢？”普瑞德吞吞吐吐地说：“你母亲的一生，我想你大概知道。”薇薇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因为华伦夫人很有钱，总是长年累月地在外奔波，有时只回家几天，看看女儿。薇薇从小学到大学都住在学校，要不就是同照顾她的佣人住在一起，母女很少见面，她根本对母亲的生平一无所知，也不知道父亲是谁，更不知道母亲在干什么事情。薇薇正向普瑞德追问母亲的历史时，华伦夫人和乔治·克罗夫爵士来到了。在薇薇看来，乔治装出一副上等人派头，说话和举止做作，都使她非常反感。

这时，正和薇薇相好的少年绅士富兰克来看薇薇，接着牧师赛密尔也来了。华伦夫人、乔治和牧师父子在一起闲谈，谈到了薇薇的婚姻。富兰克想跟薇薇结婚，赛密尔竭力反对，乔治也认为是胡闹。赛密尔威胁富兰克说，如果他再跟薇薇好，就连一分钱也不给他，富兰克对此感到无所谓。晚饭时，乔治尽量向薇薇献殷勤，但得到的是冷落。饭后，华伦夫人提醒乔治不要在薇薇身上打主意。乔治说自己还不老，产业又多，又是个准男爵，要找一位爵士夫人。可是，华伦夫人说他又吝啬又卑鄙。原来，乔治是个流氓资本家，只要有35％的利息，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和华伦夫人有着特殊的关系，也是华伦夫人所干行业的后台老板。黄昏时，男人们都走了，华伦夫人叫女儿应常跟乔治见面，希望能跟他结婚。薇薇回答说：“谁都知道我的名望、我的身份和我想干的职业，你要我和乔治在一起过什么生活？”华伦夫人无言回答，委屈而又生气地说：“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夸耀自己怎么有出息，你可知道给你机会，让你有今儿这么一天的人是我！我小的时候有什么机会？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人，自命不凡的假正经女人！”在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的情况下，华伦夫人终于不得不向女儿谈出了自己的身世。

华伦夫人的母亲是个寡妇，在造币厂附近开小铺子，靠卖炸鱼来养活四个女儿。四姊妹中，华伦夫人和利慈是亲姊妹，另两个是异父姊妹。两个异父姊妹，一个在铅粉厂做工，一星期只挣9先令，后来中铅毒死了；一个嫁了个工人。华伦夫人年轻时在一个酒吧端酒，洗杯子，一天工作14个小时，一星期只挣4先令。一天晚上，天气冷得难受，正忙得要死的华伦夫人突然看见失踪已久的利慈穿着华丽的皮大衣走进酒吧，好似上流社会的女人一样。利慈见华伦夫人长得漂亮，就提议合伙做买卖。她做的什么买卖？像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在那个世界里又能做什么？利慈说：“本钱只是一张好脸孔和一套奉承男人的本事。”于是在利慈的指引下，华伦夫人涉入了卖淫生涯。随着生意的兴旺和时间的推移，她俩雇用了一些善良的女孩子来干这勾当，她俩成了老鸨。她们把这些事情安排得很“体面”，那些女孩子也过得挺“舒服”。就这样，华伦夫人有了钱，能使女儿受高等教育。

薇薇听了母亲讲的身世，心情很不平衡。她原以为可以责备母亲，想不到却被母亲的这番话所折服，认为母亲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比谁都有魄力。

第二天，乔治、普瑞德和华伦夫人母女受邀到赛密尔牧师家。富兰克知道华伦夫人母女关系一直很冷漠，现在突然变得亲热起来，就问薇薇是什么原因。薇薇说：“昨天我是个自命不凡的小道学先生，今天我看我母亲比你看得清楚多了。”年龄比薇薇大“一世纪四分之一”的乔治，自恃有钱有地位，向她求婚，在遭到薇薇的拒绝后，便软中带硬地说：“要不是我帮助你母亲，她就没有力量让你读书，要不是我垫钱，你母亲也做不成买卖。”薇薇气得脸色发白，追问乔治说的是什么买卖？乔治只好说出，他和华伦夫人合股在布鲁塞尔、俄斯坦、维也纳这些欧洲大城市都开设了妓院，所以华伦夫人常年东奔西跑，直到现在还在从事老鸨那个赚钱的职业。知道这个情况后，薇薇更鄙视乔治，坚决拒绝了他的求婚。为了报复，一气之下，乔治揭露了赛密尔牧师原先和华伦夫人有过暧昧关系的事。原来薇薇和富兰克是同父姐弟。

薇薇陷入了极端的愤怒和痛苦之中。她冲出门去，离开了乡下别墅，回到了伦敦。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富兰克来到法律事务所看望薇薇，普瑞德要到意大利去也来与她告别。薇薇对他们说：“生活里没有美，也没有浪漫，我要做一个职业妇女，永远不结婚也不浪漫。”她既不理睬富兰克的胡搅蛮缠，也不应允普瑞德要她到威尼斯等美丽世界去过日子的要求，决心不再做一个没有出息的女人，把母亲按例寄来的每月生活费也退了回去，她要与母亲分手。在此情况下，华伦夫人来了。

当男人们走后，华伦夫人责问女儿：“为什么不告诉一声就走了？怎么那样胡闹？咱们的事儿不是已经都说明白了吗？为什么银行把钱退给我？”薇薇神态很严肃地说：“往后自己养活自己，乔治已把全部事情告诉我了。”她要同母亲分手。华伦夫人拼命为自己辩护，说已经把事情解释过了。薇薇说：“你解释的是事情的起因。你没有告诉我，现在你还在干这种事。”接着，华伦夫人用钱和物质生活引诱她说：“可是你不懂，有钱就能吃得好，住得好，玩得痛快，能让欧洲头等阔人奉承你。有钱，你喜欢什么就有什么。”并嘲笑女儿待在这儿无非是当一名苦工，从早累到晚混口饭吃。薇薇反唇相讥说：“这套话你一定跟好些女人说过了，所以才说得这样熟练。”华伦夫人生气地说：“你以为社会上的人真是他们外表装的那个样儿吗？你以为学校里教给你的那套正经道路就是世事的真面目吗？实际上只是装门面的幌子。要是没有钱，你这上等人身份怎么保得住？”薇薇激烈地争辩，责问妈妈：“利慈阿姨都不干了，你也不用靠这种肮脏的买卖过日子，为什么还要干下去？”华伦夫人却说：“我干那个最合适，干别的不合适。再说我不干，别人也照样干。干那个可以挣钱。”薇薇见劝说不了妈妈，就坚决要求分手。华伦夫人气得赌咒说：“我对天发誓，我要做坏事，除了坏事什么也不做，我还靠着坏事发财。”华伦夫人离开了薇薇。

薇薇从此不再有什么顾惜的了，她不找丈夫，不要母亲，摆脱了一切纠缠，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上。

作品介绍

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 1856—1950）是英国现代杰出的戏剧家，卓越的喜剧大师，被称为20世纪的莫里哀。192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出生在爱尔兰都柏林，青少年时代很不幸，父亲做过法院公务员，后经商失败，酿酒成癖，母亲为此离家去伦敦教授音乐。受母亲熏陶，萧伯纳从小爱好音乐和绘画。在都柏林美以美教会中学毕业后，因经济拮据未能继续深造，15岁便当了缮写员，后又任会计。曾为《明星报》写音乐评论，给《星期六评论》周报写剧评，并从事新闻工作，到各种集会作专题演讲等，刻苦练就了“大家”的风采。他一生中写了51个剧本，题材范围十分广阔，其中有许多精品。他运用现实主义手法，涉及一系列重大社会问题，揭露资本主义社会弊端。剧中常出现辩论场面，语言机智幽默，丰富多彩。

《华伦夫人的职业》是他最具代表的戏剧。在维多利亚时期，大多数女性没有特殊的技能，只能从事普通劳动，在肮脏艰苦的环境里出卖廉价劳动力。作者真实地再现了维多利亚时期女性受到的社会压迫，尤其是经济压迫。该剧通过华伦夫人姐妹的遭遇，揭露了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出现妓女和妓院的社会根源。薇薇是正面形象，当了解自己的经济来源不道德而母亲仍在经营那种肮脏生意时，就下决心和母亲决裂，走上了自力更生的道路。这对母女的冲突是剧中最尖锐、最激烈的一对冲突。面对社会的丑陋黑暗，一批代表时代发展的新女性应运而生，薇薇便是其中的代表。萧伯纳借新女性薇薇之口，抨击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虚伪残酷，矛头直指唯利是图、压迫女性的资产阶级，把社会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作品期望更多像薇薇一样的新女性出现，从而改变这个肮脏的世界，充分表现了作者的理想。

《华伦夫人的职业》巧妙运用剧中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剧情层层展开，波澜起伏；以生动达练的对话和独白，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性格特征；用争辩的场面逐步扩展情节，促进了主题的揭示和深化。

该剧经历了当局严格封锁，几经磨难，终于解禁搬上舞台，引起了巨大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