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武林胜集”及参与者的书法实践
至元二十四年(1287)十二月,在杭州居住的文人鲜于枢、白珽、仇远、邓文原、张楧等人,在雪天宴饮并赋诗,并留下了一份墨迹手稿,即《武林胜集诗卷》(现藏于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此卷首段为白珽行书序文,后依次为张楧、邓文原、有在、仇远(张坰抄录)、鲜于枢、俞伯奇、白珽,按“飞入园林总是春”分韵赋诗并书,最后仇远自书己诗。
图2-1.1 《武林胜集诗卷》白珽序文
关于这次文人雅集,白珽序云(图2-1.1):
大风振屋,积雪压头,余方拨榾柮,课二雏,读袁汝南传。闻户外策策有除雪声,吾西溪子也,顾余曰:王马曹中夜哥(歌)招隐,思戴安道,便孥舟归往,及门而返,何其兴之易尽也。我则不然,道阻且长,不见不止。俞伯奇北道主人,在上人方外友,闻而载酒肴来,相与赏会。……因拆“飞入园林总是春”为韵,人赋五言。仇仁近、张仲实、邓善之皆周旋人,闻此亦为我助,喜用原韵徴之。
“西溪子”即鲜于枢,因乐西溪山水,遂以自号。当日鲜于枢兴致大发,冒雪访白珽,从而引发了元初的这次著名而且重要的文人雅集,因为雅集地点在杭州,故称为“武林胜集”。这次雅集,本是文友的盛会,但因为参加集会的鲜于枢、邓文原、白珽、仇远、张楧等,同时也是元初的重要书家,所以这个诗卷对考察南宋遗民在元初的书法实践,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武林胜集”的参与人员
1.鲜于枢
这次雅集的召集者鲜于枢(1256—1301),字伯幾(2),号困学民,渔阳人。至元二十一年(1284)后任浙东都省史掾,宦居杭州。当时鲜于枢在杭州的文化圈中颇为活跃,而他在书坛的地位也并不低于赵孟。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鲜于枢行草书《秋兴诗》,卷首书“次韵仇仁父晚秋杂兴,枢拜呈”,仇仁父即仇远,此卷虽无书写时间,但其中“北望空思汴,南游未厌吴”,表明他当时在江浙一带(鲜于枢少年时曾居汴梁)。同藏于故宫博物院的行草书《秋怀诗》,卷末书“近作如此,奉湛渊作者一笑”,湛渊即白珽。《武林胜集诗卷》中的鲜于枢书,同为行草书,俊爽劲健,三件书风极为接近,书写时间应该接近。这也是鲜于枢与仇远、白珽等诗文往来的另一批实物佐证。
图2-1.2 赵孟《鲜于府君墓志铭》
鲜于枢年长赵孟两岁,两人关系极为亲近。至元十四年(1277),鲜于枢于扬州出任江南诸道行台御史掾,至元十八年(1281),鲜于枢之父鲜于光祖从汴梁赴扬州,四月十一日途经淮安时卒,应鲜于枢请,周砥作《鲜于府君墓志铭》,赵孟为之书写铭文并篆盖(图2-1.2),这是鲜于枢与赵孟交往可考的最早实物资料。(3)此外,赵孟还为鲜于枢本人作墓志铭,并书《哀困学》五言古诗一首,均见于叶盛《水东日记》卷四记载。
鲜于枢与赵孟书法观近似,且互相推重。大德五年(1301),鲜于枢跋《赵孟书赤壁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云:“近世诸贤书画不能俱传,李伯时亦善书,今独称其画;王黄华亦善画,今独传其书,盖以长掩其所短故也。子昂学士书画,但到他日,必能俱传无疑。”鲜于枢跋赵孟小楷书《过秦论》中,更把赵孟推到一个极高的地位:
子昂篆、隶、真、行、颠草,俱为当代第一,小楷又为子昂诸书第一,此卷笔力遒媚,备极楷则,后之览者,岂知下笔神速如风雨邪?斯又古今之一奇也。至元辛卯(1291)十二月七日鲜于枢伯幾父记。(4)
同样,赵孟对鲜于枢也敬重有加。鲜于枢作《御史箴》,赵孟展玩再三,曰:“人皆知伯幾书之妙,而不知其所妙,惟我知之。叹赏良久。”(5)至大三年(1310),时鲜于枢已逝,赵孟见鲜于枢《临鹅群帖》,感慨道:“仆与伯幾同学草书,伯幾过余远甚,仆极力追之而不能及。”(6)鲜于枢又曾书《草书千字文》,未能书毕,后由赵孟补全,据称“松雪闭门临仿者阅月,始为续成,复跋其尾”(7)。赵孟跋云:“余谛翫龙跳,深愧狗续,然进之之请既勤,伯幾之亡已久,此则不勉,后必难全,辄忘珠玉在侧之讥,庶尽生死之交情云尔。”(8)在这里,赵孟所表现出的是一种对亡友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所以后人所传赵孟在私下以自己的两张字换鲜于枢的一张字,换到手即焚去的说法(9),多半是出于好事者的编造。
鲜于枢虽然没有完整的书法理论表示对晋人特别是“二王”笔法的回归,但是他在实践上已决然摒弃两宋及辽金流风,力追晋人。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和赵孟的友善关系,在观念上无疑会互相影响;另一方面更是因为鲜于枢本人作为一流书家的卓越见识。鲜于枢《论张旭、怀素、高闲草书》(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中称:
张长史、怀素、高闲皆名善草书。长史颠逸,时出法度之外;怀素守法,特多古意;高闲用笔粗,十得六七耳。至山谷乃大坏,不可复理。
图2-1.3 鲜于枢《跋颜真卿书祭侄文稿》
这段文字也是鲜于枢的重要书论。在鲜于枢看来,“守法”和“古意”才是书法的两大高度。对于怀素而言,需要守的“法”,自然不是唐法,而是晋法。对于唐人而言的“古”,也应该是晋。在这里,鲜于枢明确表达了对晋人的仰视及对宋人的批评,而这种观点,也正与赵孟的复古观相合。
鲜于枢书写时间最早的作品,是他在至元二十三年(1286)六月的《跋颜真卿祭侄文稿》(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图2-1.3),书体为楷书;书于次年的《武林胜集诗卷》,书体为草书。在这两种书体中,鲜于枢都已经表现出浓郁的晋人法则,所以鲜于枢也是元初回归晋人书风重要的倡导者之一。
2.白珽
白珽(1248—1328),字廷玉,号湛渊,钱塘(今杭州)人。白珽在宋末便有诗名,咸淳后,与仇远并称。入元,得宰相伯颜、南台御史程钜夫、南台中丞刘宣诸人的赏识,但是白珽却拒绝了他们的多次推荐,直至李衎极力荐举,方才出仕。致仕后,退隐杭州西湖金沙滩,寓舍以“湛渊”为名,又以此为号,晚年寓栖霞山,故又号栖霞山人。白珽因诗文出众,来往者皆为名流,除“武林胜集”参与的众人外,他还与方回、戴表元等人交好。
图2-1.4 白珽《陈君诗帖册页》
《武林胜集诗卷》由白珽执笔作序,究其原因,一是文名,二是他是这次雅集的缘起——“武林胜集”是由鲜于枢访白珽而引发,三是他年龄较长(在诸人中仅次于仇远)。这三个因素里,并没有书法的因素,因为他在当时的书法水准肯定逊于鲜于枢与邓文原。
《武林胜集诗卷序》书于1287年,从白珽三十九岁的这件作品,到至治三年(1323)书《陈君诗帖册页》(故宫博物院藏,图2-1.4),直至他去世前一年(1327)所书《跋魏了翁文向帖》(上海博物馆藏),历经四十年,白珽的书法面貌主要是由纵势向横势转变,同时用笔更为老到果断,除此以外,书体、书风竟无明显变化,连签名方式都基本一致。而体势由纵势向横势转变,也是判断白珽其他没有年款的书法作品大致书写时间的途径之一:《跋保母砖》(故宫博物院藏,图2-1.5)体势纵长,神采俊朗,其书于早年无疑,而《拟题莫景行西湖写真画》(《元五家赠莫维贤诗文卷》之一,故宫博物院藏,图2-1.6),笔有横势,线条多见苍茫之意,则为晚年书无疑。
图2-1.5 白珽《跋保母砖》
图2-1.6 白珽《拟题莫景行西湖写真画》
白珽也服膺赵孟,其跋赵孟《临褚遂良枯树赋》云:
禇公书擥六朝众长而成一家于代,何独《枯树赋》而已。子昂后五百年一振毫,顷夺其符而代之,岂规规学禇而能之,抑胸中有所谓擥者也。(10)
不过白珽似乎并没有接受赵孟的书法观,他书学米芾,且极为专一,白珽书法存世仅行书一体,面貌自始至终都是米芾一家。米芾曾临唐玄宗《鹡鸰颂》,临本传至白珽之手,白珽为之长跋,这个跋文,也是他书法观的最好阐释:
余生平见米氏真迹将八九种,皆晚年放纵之作,其摹学古人者惟诸石拓中见之,墨迹不多得。迩来得见此帖,然后知米氏之剑拔弩张,悉从小心翼翼中来也。论者谓元章之书,沉著痛快,超妙入神,不亚于唐玄宗,当并肩齐驱耳,何故摹之?吁!此以管窥天,未知书之奥妙者也。凡天下事,最忌自满,器满则盈,舟满则覆,故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君子戒于阙党也,况右颂笔法结构,遒媚精神,骨立不狃于世习,得自然丰度,亦有元章所不能到者。今截长补短,更觉神韵不凡耳,所谓至宝必百镕炼而后成者耶?(11)
白珽是元人中少见的单一取法宋人的书家,也正是因为白珽对米芾用功之深,才有这般深刻的剖析。白珽认为米字的痛快从谨慎中来,可谓得书法要旨;而书法更要取长补短,也是确论。
3.仇远
仇远是“武林胜集”参与者中最为年长者。仇远(1246—1327?),字仁近,一字仁父,号山村民,钱塘人。早在南宋咸淳年间,仇远即以诗名见称武林,大德年间出为镇江路学正,后迁溧阳州学教授,以杭州路知事致仕。
图2-1.7 仇远《自书诗卷》
仇远早年书法瘦长,书于至元十五年(1278)的行书《自书诗》(故宫博物院藏,图2-1.7),是他最早的书法作品,时仇远三十二岁。这幅作品,体势纵长峻健,结体收敛严谨,在间架上欧书意态明显;至元二十三年(1286)《跋保母砖》(故宫博物院藏)时,结构已由长向方转变,下笔含蓄,精气内敛;在其至元二十九年(1292)所书《和义山诗札》(美国程可庵氏藏,图2-1.8)中,首段楷书数字,字体扁方,完全是钟繇笔意。仇远最晚的一件书法作品,是书于泰定四年(1327)的《莫景行诗引》(《元五家赠莫维贤诗文卷》之三,故宫博物院藏,图2-1.9),此幅是仇远少见的行草书,在行书中夹杂草书,体例上类似陆柬之《文赋》,而其中的草书颇似《十七帖》。
图2-1.8 仇远《和义山诗札》
图2-1.9 仇远《莫景行诗引》
仇远曾观苏轼《春帖子词》并书跋文(12) ,另苏轼书《东武小邦帖》后有楷书一行“南阳仇远家藏”,可见此帖曾为仇远所藏,但仇远的字势由长转方,并非受到苏轼的影响,因为他的笔法与结体并没有苏轼的影子,仇远的变化应该还是因为吸收了晋人的营养。
赵孟的好友石岩曾藏有赵孟小楷书《过秦论》一卷,大德五年(1301),仇远为石岩作跋,文曰:
予十数年前游白石披云庵,南谷杜先生出示子昂所书黄素《黄庭经》,楷法端劲,今复见《过秦论》于民瞻,字画比黄素尤缜密,实为二妙。
又跋《赵孟临兰亭序》云:
余见子昂临《临河序》何翅(啻)数百本,无一字不咄咄逼真,如郢人运斤成风,庖丁奏刀批郤导窾,因其固然,如轮扁老于斫,如大马捶钩,不失毫芒。得之心,应之手,在夫熟之而已。(13)
在这段跋文里,仇远抒发了他最重要的书学思想,就是学习书法的途径在于“熟”,“熟”方能得心应手。而仇远判定书法以“缜密”为上,其书写亦以“收敛”为特质,正如他在读王羲之法帖时,忽视了一般人常见的韵或者逸,而评之曰:“藏锋敛锷,正中年妙境之书。”(14)
4.邓文原
邓文原(1258—1328),字善之,绵州(今四川绵阳)人,因绵州地处巴蜀西部,故人称邓巴西。邓文原早年即已迁居杭州,入元后,因高克恭举荐入仕,至元二十七年(1290)辟为杭州路学正,因在杭州居住时间较长,所以在南方也颇有书名,但直至大德二年(1298)春,因赵孟举荐,与赵孟同赴大都书写《藏经》,书名方大显于天下。
2-1.10 邓文原《武林胜集诗卷》
邓文原是赵孟书法理论与实践的最忠实的拥护者。1287年的《武林胜集诗卷》是邓文原所书的最早有纪年的作品(图2-1.10),虽然书法和后来成熟时期相比,尚显稚嫩,但还是可以看到邓文原对晋人古法的学习。邓文原对“古”的推崇,还明确表现在他的斋号上。邓文原曾和张楧合用“学古斋”,学古斋本是张楧的斋号,戴表元为之作《学古斋记》云:“先是巴西邓善之与仲实(张楧)兄弟交,分一室共居,而题其扁曰学古斋,相与读书玩义理于其中。”(15)邓文原从学古斋迁出以后,另设一斋,名曰“尚友斋”,牟应龙为之作铭,铭曰:
士所何事,尚志而已,己志不立,不足为士。勿甘自弃,勿安小成。脱去凡近,游于高明。驽骀龌龊,栈豆是恋,天马腾骧,籋云抹电。莺鸠決起,抢彼榆枋,黄鹄冲举,天汉翱翔。小而一乡,大而一国,虽以善称,未究其极。善盖天下,心犹欿然。乃所愿欲,友古圣贤,颜慕大舜,孟学孔子,为百世师,盖由于此。吾乡之秀,邓氏庆长,卓有奇志,不蹈故常。耻为今人,尚友名室。我作铭诗,劝之进德。(16)
邓文原的两个斋号,都表现出他对于复古的强烈愿望。之前和张楧合用的“学古斋”斋名含义已极明显,而第二个斋号“尚友斋”,按其好友牟应龙的解释,则是以古圣贤为友。以古为师、以古为友,对古人进行全方位的师法:学问、道德、文章,当然也包括书法。
邓文原在书法上学习晋人,所以邓文原也藏有褚遂良《临兰亭序》一类的墨迹。(17)但是后来,邓文原已经把书学晋人改换为书学赵孟,他的一些作品,如《跋赵孟临黄庭经》《题范仲淹书韩愈伯夷颂诗帖》(故宫博物院藏,图2-1.11)、《跋赵孟补唐人临瞻近、汉时二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跋徐浩书朱巨川告》(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等,宽博雍容,已经完全是一派赵氏风气。以邓文原这样天资颖慧之人,都以赵孟为师法对象,元代的书坛后来逐渐笼罩于赵氏书风之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图2-1.11 邓文原《题范仲淹书韩愈伯夷颂诗帖》
除上述诸人以外,此诗卷的书写者尚有张楧、张坰、有在、俞伯奇等人。张楧在诗卷中的书写虽字势飞扬、朝气有余,但韵味尚嫌不足。邓文原与张楧共同居住多年,作为元初重要书家的邓文原,本该在书法上给张楧以良好的影响,但他们同居学古斋之际都较为年轻,邓文原此时自身书艺也尚未成熟,所以张楧的书法留待后文详述。至于另外数人,张坰的字尚有晋人遗意,有在和俞伯奇二人,则均书学宋人——有在诗文中的“题”字(图2-1.12),与黄庭坚几无二致;(18)至于俞伯奇的行书,虽脱胎于米芾,但又延续了南宋末期书法狂怪的余绪。
图2-1.12 有在《武林胜集诗卷》
二、“武林胜集”所反映的元初南方书家群的书法观念
“武林胜集”是元初南方书家群重要的标志性的活动,而《武林胜集诗卷》也真实地反映出当时书家们的书法观念与书法实践。
在“武林胜集”书家群中,书家们已经分为两种意识倾向:一种是对南宋书法的继承,他们仍以北宋书法作为主要的学习对象,如白珽、有在、俞伯奇等人;另一种是对魏晋古法的回归,如鲜于枢、邓文原、张坰等人。至于张楧、仇远等人,虽然在当时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书学取向,但在后来,还是逐渐向晋人书风靠拢。
《武林胜集诗卷》所反映出书家们的各自面貌,代表了元初期南方书坛的典型状况,就是一部分书家延续了南宋书家对唐宋尤其是北宋诸家的取法,而另一部分则开始向魏晋复古,并且复古才是当时书法发展的总体趋势。
赵孟在大德六年(1302)十一月有《临王羲之黄庭经》一卷,是为束季博所临者,二十年后的至治二年(1322),赵孟阐述了当时的创作理念:
临书之法,欲肆不得肆,欲谨不得谨,与其肆也宁谨。非善书者,莫能知也。廿年前为季博临《黄庭》,殆过于谨,今目昏手弱,不能作矣。(19)
此处的“肆”与“谨”是个相对的概念,“肆”指恣肆,“谨”并非拘束,而是用笔规范、法度谨严,“肆”与“谨”所对应的正是宋代书法与魏晋书法的特征,赵孟“与其肆也宁谨”一句,提倡放弃对宋人的学习,改而取法魏晋。其后一句更是意味深长,“殆过于谨”四字似为自谦,而“今目昏手弱,不能作矣”一句则知实为自诩,赵孟所要表达的,是二十年前乃至今天对“谨”的一致推崇。
元初南方书坛的稳步发展,和当时在杭州的两位大书家鲜于枢、赵孟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这两人对文人雅集的频繁参与,既树立了他们在文化圈中的领导地位,也扩大了自己书学思想的影响,复古观念得以从个体推向了群体,继而从群体影响到了个体,张楧、仇远的书法在日后逐渐向晋人书风靠拢就是例证。
鲜于枢在大德三年(1299)书大字行楷《赵秉文御史箴卷》(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藏),其后有元诸家跋文,书写时间多在大德八年(1304),跋者仍为赵孟、邓文原、张楧、仇远、白珽等人;现藏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赵孟坚《水仙图》,原有鲜于枢、周密、张楧、邓文原、仇远等跋文并赵孟“松雪斋”鉴藏印(20),鲜于枢跋于元贞二年(1296),诸家跋文当大多在此前后,这些名单和时间的相近,都说明南方书家群体的存在。
南方书家群体的稳定存在并多次开展活动,另一个有力的佐证,就是当时周密藏有一册王献之《保母砖》拓本,周密将此拓本约请名家题跋,这些跋文的作者,与“武林胜集”的参与者,几乎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