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精萃》：丙方的诗（四首）

丙方，本名吴勇霞，女，1975年生，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协“新荷计划青年作家人才库”人才。作品见于《青年文学》《诗探索》《扬子江诗刊》等文学期刊，曾获丽水市文学大赛小说金奖、诗歌银奖等多个奖项。有作品入选年度选本。现居丽水，供职于丽水莲都区文联。

母亲的婚礼

外婆没有哭，家里男丁一般的大女儿

远嫁了

拖拉机载着嫁妆和新娘

开了五十里地

小姨的哭声，就跟了五十里地

羊草山的雪

雪，是这里的霸主

它牢牢地占据了整个山头

和山头之外的领地

它用一种最简单的颜色统治了所有

以最柔软的躯体，悄无声息地

包围了最坚硬的岩石，和最无序的荆棘

它填补了每一道沟坎，覆盖了每一处锋芒

它使山涧不忍说话，让花草停止了炫耀

没有不臣服的，包括路过的行人

当你，一一经历了它的厚度

当你穿过所有的萧瑟和艰辛

当你抵达山顶的空旷和苍茫

你以为是你征服了它？

可是，瞧瞧吧——

你的身上、面罩上、露在外面的头发上

哪怕是睫毛上，唇边的绒毛上

都已经白了

羊草山的雪啊，不用说话，轻轻地

就占领了你的身体

向东方

面朝东方

无数次，以目光景仰

那一片辽阔的神奇和深邃

只是一个俘虏罢了

你捆绑我的躯体，控制我的肉身

用这样一场隆重的押解

可以东去，东去……

铁链和木枷

锁不住大漠的季风

我的微笑，若驼铃之声

漫过无边的遥远，如佛音低荡

“祷尔于上下神祇”

多么自由

无关战争与杀戮

无关宽容和苛刻

我所要抵达的，只是一个家园：

“昼夜六时，天雨曼陀罗华”

草垛上的人字

扔在草垛上

这娃，也能长成人字

算命的这样说时

母亲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那许多年，我是搁在母亲胸口的一把尖刀

望着床上两尺多的小人儿

她像拽着一根细小的稻草

拼命扯，却不敢使劲

那么细小的胳膊，扎满了更加细小的针孔

母亲说，她不怕苦难，只怕绝望

但人世上，其实是没有绝望的

如同现在，已没什么

可击倒她了

她总是说——

算命的说过，这人字哪

站直了

就能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