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爆点(第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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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威力

在巴尔的摩市,每当有人因梅毒或淋病前来公共诊所就医时,约翰·詹尼曼就会把病人的地址录入他的电脑,这样该病例就以一颗黑色小星星的形式出现在他的城市地图上。这幅地图很像警察局墙上所挂地图的医用版本,上面带有大头针,用来标记“案发”位置。詹尼曼的地图显示,在巴尔的摩市中心两端的东西城区,黑色星星的数量比较集中。疾病从这两个地区沿着两条主路向外辐射,这两条主路正好横穿东西两个城区。在夏季,性传染病的发病率达到最高峰,在巴尔的摩市东西两区主路上的黑色星星也就更加集中,显示疾病正在蔓延,但是,到了冬季,地图会发生另一种变化。由于天气寒冷,巴尔的摩东西城区的居民很可能只是待在家里,远离酒吧、夜总会及街角一类进行性交易的场所,所以地图上这两个城区的黑色星星就变少了。

季节变化对患病人数变化的影响非常大。不难想象,在巴尔的摩市,一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季就足以大幅度减缓梅毒发展的势头,至少在这一季节如此。

詹尼曼的地图表明,流行病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它们所处的外部环境、它们发生作用的条件和它们“运转”所需的特殊环境的影响。这是显而易见的。然而,有趣的是,这一法则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产生作用。这绝不仅仅是像影响行为的天气那样简单的致病因素造成的,即便是最小的、最不起眼的和最出乎意料的因素也可能影响我们的行为方式。比如,纽约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案件之一发生在1964年,一个生活在昆士区的年轻女人基蒂·吉诺维斯被人用刀捅死。吉诺维斯在大街上被人追赶,在半小时内遭到3次袭击,她的38位邻居在自家的窗前目睹了这一切,但当时却没有一个人报警。该案引起了社会广泛的自责和自省,它成了冷漠和人性缺失的城市生活的象征。亚伯·罗森塔尔(后来成为《纽约时报》总编辑)在他的一本书里这样描述这个案件:

为什么当吉诺维斯小姐遭到袭击时,38位邻居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拿起电话报警?没人说得清楚原因,就连目击者本人也说不明白。可以设想,他们的冷漠完全是大都市众生相的一种。这几乎是一种基于生存所需的心理:如果一个人周围生活着数百万人,这必定带给他生存上的压力,而防止别人侵犯的唯一办法就是尽量漠视周围的人群。生活在纽约和其他大城市中,人们对邻居及其困难的漠视是他们条件反射式的思维所致。A. M. Rosenthal, Thirty-Eight Witnesses (New York: McGraw-Hill, 1964).

这个从环境角度所做出的解释听起来很有道理。生活在大城市中,人们因彼此之间的陌生和疏远而变得冷酷无情。然而,吉诺维斯一案的真相要比这更为复杂一些,也更令人好奇。纽约市的两名心理学家——哥伦比亚大学的比布·拉塔内和纽约大学的约翰·达利在案发之后进行了一系列研究,目的是弄清楚他们所称的“旁观者问题”现象。为了看看究竟谁会前来帮忙,他们在不同地方上演了各种紧急突发事件。他们的其中一项发现令人大为震惊,即在突发事件发生时,目击者人数的多寡竟能帮助我们预测他们的助人表现。John Darley and Bibb Latane, “Bystander Intervention in Emergencies:Diffusion of Responsibility,”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968), vol. 8, pp. 377—383.

例如,在一个实验中,拉塔内和达利让一个学生独自待在一个房间里,然后让其假装癫痫发作。当隔壁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时,这个人在听到声音后,有85%的可能性会冲进这位学生的房间提供帮助。但是,当实验对象觉得还有其他4人也听到了有人癫痫发作的声音时,他们每个人去帮助这名学生的可能性却只有31%。另一个实验的结果则显示,如果有人独自看到黑烟从门下冒出,他有75%的可能性去报警,但如果当时他与一群人在一起,他去报警的可能性就只有38%。换句话说,当人们处在人群中时,他们会分摊责任。他们会设想,其他人会去报警;既然其他人都不采取行动,这个明显存在的问题——隔壁传来的疾病发作声或门下冒出的黑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像拉塔内和达利这样的社会心理学家认为,在基蒂·吉诺维斯案中,我们要吸取的教训并不是尽管有38人听到了尖叫但无人报警,而是正因为有38人听到了尖叫所以才没人报警。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果吉诺维斯当时是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遭人袭击,而且只有一个目击者,那她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换句话说,人们是否能够关注身边的不幸者,有时取决于人们身边细微的环境因素。环境威力法则认为,人们对自己周围环境的敏感程度比他们所想象的更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