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秦君盟誓
对于秦君驷即位,魏国只送上一柄破剑作为贺礼之事,秦国的群臣极度愤慨。
嬴疾站出来冷声道:“魏使,我君上即位,魏国只献上一柄破剑作为贺礼,是何道理?魏王是何居心?”
“不错!难道魏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就连小小的卫国,都能拿出金二百镒,俪皮百张作为贺礼,魏国难不成连卫国都不如?魏王莫不是在小觑秦君,小觑秦国?”子岸义愤填膺地道。
“一柄破剑都能作为贺礼!真是闻所未闻!”
看见秦国的大臣接二连三地站出来声讨自己,庞徽低着头,又向着秦君驷作揖道:“秦君见谅。我王以此剑为贺礼,实则大有深意也。”
“有何深意?”秦君驷眯着眼睛问道。
“剑者,利器也,大凶。秦君可知道此剑的来历?此剑,为当年少梁之战中秦兵所持之剑,是为秦剑。我王有感于自大魏立国以来,魏秦多有交恶,苦战上百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庞徽顿了顿,又道:“是故,我王赠予秦君此剑,是为奉劝秦君,息秦之兵刃,遵魏秦之好。如此,秦国方能安康,终无出鞘之日。如若不然,秦剑必折,秦剑必毁,秦剑必如同此剑一般,锈迹斑驳,不堪一用!”
“大胆!”
嬴华大怒,“呛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青铜剑,作势就要砍杀庞徽。后者吓得肝胆俱裂,缩着身子,就想夺路而逃。
“住手!”秦君驷呵斥一声。
“君上!”
“嬴华,把剑收回去。”
“诺!”
嬴华不情不愿的将青铜剑收回剑鞘中,仍然对大不敬的庞徽怒目而视,整个人好似要吃人的猛虎,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我秦剑出鞘,历来饮人鲜血!你手中的剑,是拿来砍人的,不是拿来吓唬娃娃的!”
秦君驷缓缓的站起身,将自己的双手合拢在袖子里,脸上和颜悦色地道:“贵使莫怕,贵使莫慌。”
看见秦君驷这般假惺惺的模样,庞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不禁怒容满面,道:“秦君!秦君这般折辱敝臣,就不怕魏国的报复吗?”
“贵使是在威胁寡人,威胁秦国吗?”秦君驷笑吟吟地道:“寡人从不怕别人的威胁,秦国更无惧任何的胁迫!贵使,这回礼寡人已经想好送什么了。寡人就以此剑一融,重铸一柄秦剑,赠予魏王!”
秦君驷朗声道:“秦剑无锋的时代早已远去!就请魏王有空试一试,寡人赠予他的秦剑,能不能伤人,能不能杀人!”
“哼,秦君如此狂妄,在下一定禀明我王!告辞!”撂下这句话,庞徽就拂袖而去。
见状,陛台下的嬴疾与嬴华都相视而笑。
列国的使者看见秦君驷这般强势,都纷纷起身告辞,扬长而去。
等到没有外人,老太师甘龙这才敲了敲自己手中的龙头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斥责道:“君上,你不能用你的狂妄,害了秦国啊!”
“老太师何出此言?”秦君驷笑道。
“君上,魏国近些来的确连战连败,河西一战,秦军大胜,但是魏国终究是霸主大国,非是现在的秦国所能挑衅的!君上这般落了魏王的面子,以魏王睚眦必报的性格,焉能善罢甘休?君上不该如此,不该为了置一时之气,而枉顾大秦之兴衰存亡于不顾啊!”甘龙气急败坏地道。
秦君驷闻言,仍旧是不疾不徐的模样,缓声道:“老太师老成谋国,寡人钦佩。只不过,老太师你太高估魏国,也太小觑秦国了!”
“夫大争之世!凡有血气者,必有争心也!”秦君驷振臂一呼道:“秦国,再也不是以往那个积重难返,可以任人宰割的秦国!寡人嬴驷,嬴氏宗族之子弟,秦献公嬴师隰之孙,秦孝公嬴渠梁之子,大秦第二十六代国君,今日在此同二三子盟誓!”
秦君驷从一侧的架子上,拔出秦公剑,扒开自己的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而后攥着剑柄,缓缓的在手掌上一割,幽然之间,一抹鲜血溢出了伤口。
“此生当克己勤勉,自强不息,率我老秦子民,将秦国建为傲视周室天子、中原诸侯之华夏第一大国!”
看着秦君驷伸出的手掌,以及掌心所溢出的殷红的鲜血,群臣都不禁为之震撼!
这是何等的胆魄!
这是何等的雄心壮志!
咸阳城郊,十里长亭处。
子岸、景监等群臣都向卫鞅告别,依依不舍。卫鞅都一一道了别,正要离去,不曾想,忽而见到咸阳城的方向那里,出现一支队伍。
队伍中的士卒披坚执锐,戴着面具,手持战戟,负责行于两路开道,中间还有一辆被拱卫着的马车,四驷的马车,是为诸侯所乘之车。
队伍的前沿,偌大的玄色纛旗之上,外方内圆,圆中上书小篆字体的“秦”,外围玄鸟环绕,更有祥云图案若隐若现。
这是秦公的纛旗!
卫鞅自然识得的。
“君上!”卫鞅忙迎了上去,向着下了马车的秦君驷行礼。
“商君不必多礼。”
秦君驷与卫鞅一起进入凉亭中,对席而坐。
此时,天气大寒,穹苍之上,不时的飘下点点冰晶。整个世界呈现出白皑皑的一般。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不外如是!
秦君驷披着一件狐裘,将双手合拢在袖子里取暖,说话的时候口中都不由自主的喷薄出寒气。
“君上是来送别卫鞅的吗?”
“正是。”
秦君驷拍了拍手,随即就有一名内侍低眉顺眼的跑过来,手中端着一盘铜器——一樽酒壶,两只酒爵。
内侍将酒壶与酒爵都放置在石桌上,一一斟酒。
酒是热酒,煮过的,仍旧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来,商君,与寡人同饮一爵。”秦君驷拿起一只盛着热酒的酒爵。
卫鞅亦是拿起酒爵,但是没有喝下去。
“商君是怕寡人在酒中下毒?”秦君驷促狭的一笑。
“不敢。”
卫鞅低着头道:“臣只是在想,君上为何要来送别卫鞅。”
“呵呵,商君是为国士,国士将远行,寡人送一送又何妨?”
“多谢君上。”
秦君驷随即与卫鞅拿着酒爵,相视一眼,都将酒爵中的热酒一饮而尽。
身子稍微暖和了一点,秦君驷打了一个冷颤,又道:“商君,你的心中可怨怅寡人?”
“君上说笑了。卫鞅何来怨怅之说?卫鞅虽是卫人,生于卫地,长于卫地,周游列国,也曾入仕过魏国,但是,卫鞅的心,卫鞅的根,终究是在秦国。卫鞅,乃秦人也。”
闻言,秦君驷慨然叹道:“商君高义。商君,你能跟寡人说一句心里话吗?”
“可。”
“商君能否跟侍奉先君一般,侍奉寡人?”
“可。”
秦君驷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当此之时,即便卫鞅能跟辅佐秦孝公一般,辅佐秦君驷,矢志不渝。但是卫鞅所提拔的人,诸如子岸、车英、王轼之流,能这般对待秦君驷吗?
黄袍加身,身不由己。
当然了,这个大争之世,还没有混乱到“天子,兵强马壮者可为之”的地步,卫鞅一帮人的权势再大,老秦人都不会准许其谋朝篡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