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观金融史:一个银行职员的档案寻踪(1921—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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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宗谱

在上海市档案馆藏浙江兴业银行档案中,有一份陈伯琴的行员表,填写于1930年,籍贯一栏为“浙江镇海”。顺着这条线索,我在上海图书馆发现了一份《蛟川灵绪乡沙河陈氏西宅宗谱》。这一重要史料解答了我的不少疑问。

宗约

《蛟川灵绪乡沙河陈氏西宅宗谱》由陈廷钧等编撰,撰修时间为1925年。整个宗谱分为“卷首”和“正文”两大部分,其中“卷首”包括序言、宗规、宗约、诰命、像赞、传记、墓志铭、杂文等,正文卷一至卷六,包括世系、世次等内容。根据该宗谱记载,陈氏宗族始迁祖陈良一,明正统间自鄞邑姜山迁慈东青林渡,再迁镇海沙河,十余代后别为东西宅。西宅下分王家港房派、堂廿七公派、堂廿六公派等。陈伯琴家族属于其中的堂廿七公派分支。

在乡土社会结构日益松散的情况下,修订宗谱被认为是维持家族凝聚力的一种重要途径。1925年春,当时宗族中之年龄最长者陈日稔,受邀为该宗谱重修撰写序文,当时他年已80岁。

在这篇序文中,陈日稔认为,“吾国之旧道德实赖家族制度以维持之”,并将宗谱视作家族制度的“纲纪”。他以为,“古之世,农恒为农,工恒为工,聚族而居,沿为风俗,今则物价腾贵,生计艰难。吾族僻处海隅,地隘民稠,无轮轨之交通以邮其智识,无丰富之物产、伟大之工厂以养其身家而植其子孙,以故聪颖子弟往往谋食四方,角逐于通都大邑名利之场,适乐国而忘故土”。在他看来,“苟无宗谱以序其昭穆、析其支流,恐数世之后,将有视宗族如胡越、遇昆季若途人者”(4)。这位序文撰写者陈日稔,即为陈伯琴的祖父。

在陈氏宗谱中还专门收入了《陈氏新增宗约》,全文如下:

陈氏新增宗约

一、宗长为一族瞻仰,房长为一房表率,必须品行端方,心地光明,精神充足,任拜献起伏之劳。倘其人疲癃老迈,不堪任事,以副房长代充,所给饼馒对股均分。其有刑伤过犯及未婚娶者,概不得充;或有远出他乡,遇祭不便参祖,遇事不便会议,亦不得恃长争立。

一、宗长新立,如无顶带者,宗祠帮费,公举乡宾饮,以光门闾。

一、总管所以管祠中之事也,凡春冬之祭,享一年之生息,早晚之收租,随时之进出,俱赖干办,必择其人之公正明白以及不避劳怨者举充。倘尸位旷职,泄泄从事,公同黜退。

一、祠中总理一人,柱首四人,司册一人,除各职司外,凡祠下子姓有难化之徒、难处之事到祠理论,必须协同宗房绅士秉公处置,毋得徇情推诿。

一、堂簿两本,一存司银钱者,一存总理处。每年冬至日,汇算本年收付各赈,载入堂簿,并开清单呈缴宗长,悬牌示众。如有舛错不清之处,按事议罚。

一、生成册掌各房之生卒婚配,以备日后修谱之用,必择文义明白、字画清晰者掌之。每月执行册向各房查问,冬至日总理者取各房行册查验,载入总册。其有因循怠忽、不称厥职者,公议更换。

一、子孙未经授室而身故者,不准立继,不准祔主;即有冥婚,仍作未娶论。若应试入学、为国捐躯者,准其冥婚,立继,祔主寝室,以为贤达劝。

一、清明冬至祭毕,宗长、房长及与祭各司事,自生监至仕宦,俱许享馂,馒首依次例给,主祭及赞读者加倍。凡子孙年登七十,虽不作宗房长,亦许享馂。

一、本祠器皿及一切桌椅等件,永禁出借。如有私事借用议罚,借与外人用倍罚。

一、立继自应兄弟之子依次援立,倘应继之人或身有废疾,或向无品行,或旧有仇恨,准继父母于远房昭穆相当、年例允符者择贤立继,应继毋得争执。如继父母财产丰厚,情愿拨资归与应继者听。

一、族人遇有争执事故,必须先告本房长理论,不服再禀宗长理论;再不服,事主备祭礼,开祠门,请总理发单传集各房长、贤达,公议曲直。不准遽行涉讼,以敦族谊而保资财。其有恃蛮逞刁、倚官仗势,轻则议罚,重则黜族。

子姓中如有人素柔懦、家仅孤寡被外人欺陷者,各贤达务须力为昭雪。其自取祸害者,不得偏护以长恶习。

一、子姓中如有随母他适,及为它姓螟蛉子者,日后有志归宗,本房须好为收留,或有祀产许其依次轮值。不得妄行拒绝,以笃亲亲之谊。

一、子孙有游手好闲,不安本分,朋比为市嚣,征逐为赌博,勾引外来匪恶,陷害族中良懦,非徒地方之患,抑亦祖宗之羞,出族之外,请究不贷。

一、配偶为人伦大节,世俗养媳未婚,兄死即以配弟,殊非别嫌明微之道,理合永禁,违者不准入祠。(5)

中国宗谱中的家规、族训之类内容,对于规范人生和教育子弟有着积极的意义。陈氏宗谱中所收入的《陈氏新增宗约》,便是其中的一个样本。对于陈氏家族所有成员而言,这份宗约内容无疑具有相当的约束力和影响力。

陈建杬

1910年陈伯琴进入交通部上海工业专门学校铁路管理第一班时,所填写的家庭直系三代亲属中,就有其曾祖父陈建杬、祖父陈日稔、父亲陈理卿。(6)

陈建杬,字成璜,号涧芫,宣讲生,例赠文林郎,生嘉庆癸亥(1803年)十月十二日,卒咸丰丙辰(1856年)十一月初八日,年五十四岁。配周氏,生嘉庆甲戌(1814年)二月初四日,卒光绪壬辰(1892年)四月初七日,年七十九岁。生五子:日稿,日和,日秀,日稔,日季。墓在新李村河东岸文华古迹桥北首,坐北向南距宅三里许,题“涧芫陈公之墓”。(7)

有关陈建杬的生平,陈氏宗谱“卷首”收有陈建杬家传和墓志铭,从中可略知一二。

以下为《例赠奉政大夫涧芫陈公暨德配周宜人家传》全文:

承行百四 例赠奉政大夫涧芫陈公暨德配周宜人家传

公讳建杬,字涧芫,士尊赠翁之仲子也。幼孤而贫,依母刘太宜人以成立,事母甚孝,年二十七,太宜人弃养,哀毁祭葬如典礼。初太宜人以家无遗产,列小肆以营什一,公幼禀母训,遂世其业,未几资渐裕,规模渐扩,而家日以隆隆起。体羸多病,终身困于痰火,以故甫登强仕,即置廛务不顾,性嗜淡巴菰,尝有句云:“半生憔悴因痰火,身世盘桓只水烟”,纪其实也。自憾幼孤废读,少康后酷好典籍,自经史诸子下逮说部,靡不涉猎,往往灯篝披览,夜分犹不释卷,云当手编遗训,勉其喆嗣。春秋佳日,喜与群士人入云峰,寻香积作汗漫游以为常,其志趣之超旷如此。生平薄于自奉而推恩三,与一切仁义之举,虽罄其所有不吝。其弟凤来早世,遗有寡妻并子女各一,公虽异居,视同休戚,教养婚嫁,历二十年如一日。与时俗处坦直率真,不知人世有机械事,见人有过,辄砭愚订顽,尽言之而无隐,以是不肖子弟皆严惮之。晚岁啸傲园林,资花木以遣兴,年五十四卒。前一夕,公梦雏男髫女侍立于前,似迎迓状,醒而语宜人,诘旦遂无疾而逝。以子樵峰成进士,出宰山右,赠文林郎,例赠奉政大夫,妻周氏封太宜人。宜人姓周氏,涧芫公之淑配也。初涧芫公幼孤而贫,其母列小肆以谋生,公悯母氏劳,迎宜人于家以佐姑。时宜人年未及笄也,齿虽稚而举止老成,服老奉养,事事得其姑欢心,性婉以和,遇拂意事未尝疾言遽色,处筑娌如姊娣,御下益推心置腹,故人咸乐为之用。涧芫公羸弱善病,其家之先啬后丰,宜人内助为多焉。年四十三,涧芫公逝世,宜人以一身主持家政,垂四十年。诸子长严课之读,不事姑息,率先诸妇,米盐井臼咸躬亲之。性爱俭朴,谢绝华靡,晚年虽身处富贵而荆钗裙布如初嫔时,人以是益贤之。精神矍铄,老而弥康,年逾古稀依然辨色而起、夜分而寐,自幼至老未尝偶或昼寝云。尤异者,身为巾帼,而所见远过丈夫,终身不长斋,绝不信佛氏之言,惟于施与则忼爽无吝,盖昔年创祠之举,宜人实赞成之。

时在光绪二十年丙申岁小春上浣

世愚侄刘孝恩顿首拜撰(8)

从上文可以看到,幼小体弱多病,嗜好水烟,酷爱读书,喜好游历,朋友之间讲义气,亲友之间重感情,性情直率等,均为陈建杬个性的生动写照。文中还提到了陈建杬原配夫人周氏,其孝敬长辈、性情温婉、勤俭持家、乐于施舍、作息规律等特征,同样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陈建杬的墓志铭由其四子陈日稔撰写,全文如下:

例赠文林郎先考涧芫府君墓碑铭

府君姓陈氏,讳建杬,字涧芫,世居镇北沙河村。高祖讳宗瑾,字汝怀,妣方氏。曾祖讳象钟,字声远,妣刘氏。祖讳嗣津,字时尊,妣刘氏。世有清德,时尊公生三子,府君其仲也。少孤贫业贾,籴贱贩贵,阅十余年而家以少康。生平俭于自奉而好施乐善,辄慷爽不吝巨赀与人交,拯其患难,汤火必赴,规其过失,针砭尤切。处家庭有礼,待戚族有恩,其行谊之可称若此。顾以天性质直,不知机械,不骛声华,惟本实心行实事,故当时无赫赫名,而懿德纯行身后弥令人思云。体素羸弱多病,尝有取于“疏太傅知足”之语,四旬后即不治生计,家有小圃,杂植疏果以自娱,遇春秋佳日,名山古刹遍历游踪。尤好读书,经史而外劳及诸子百家之说,其有义足劝惩者,则诏儿辈于前,口讲指画,谆谆然不倦。今儿辈粗解文义而克自树立者,盖得之庭训为多焉。府君卒于咸丰丙辰十一月初八日,距生于嘉庆癸亥十月十二日,享年五十有四。光绪丁丑十一月吉日卜葬于兹。原母周氏,例封孺人。男五:日稿,字佐书,国学生;日和,字雅堂,早卒,葬祔府君墓侧;日秀,字升三,国学生;日稔,字秋田,县学生,中式同治庚午科举人,拣选知县,光绪庚辰科大挑二等,以教职用;日季,字鲁友,国学生。女三,俱适望族。孙十二:居纲,县学生;居,国学生;居纹;居;居缨;居缃;居;居综;居绂;居;居级;居绥。

铭曰,香水西流,蓬山北峙。我先君之灵,其尚妥于此,才足以际时,不仕于朝而隐于市,德足以立名,不骛于人而修于己。敬述数言,无当铭诔,不朽之传将俟诸知言之君子。

时光绪七年辛巳五月谷旦

第四男日稔谨撰(9)

相较而言,在陈日稔对其父亲的记述中,除了个人经历、个性特征之外,父亲的品德显然对于后辈具有巨大影响。文中有一句话,“今儿辈粗解文义而克自树立者,盖得之庭训为多焉”,说的并不仅仅是对典籍的字面理解,更多的是蕴藏其间的做人做事道理。这也是一种家风,代代相传,后辈自然受益不浅。

陈日稔

陈伯琴祖父陈日稔,字九茎,一字兆丰,号樵峰,又号秋田,邑庠生,同治庚午(1870年)举人,庚辰大挑二等,光绪癸未(1883年)进士,殿试三甲,钦点即用知县,签分山西,戊子科辛卯科分校晋闱,历署山西灵丘、河曲、和顺知县,特授崞县,未到任,丁母艰,服阕起复,历署阳城县、介休县知县。移住杭州省城,生道光丙午九月十六日。配朱氏,生道光戊申六月初九日,生五子:居综,居绂,居纪,居绚,居维。墓在杭州西湖北首。(10)

关于陈日稔的生平,他自撰有《蜕园七旬自寿诗三十首》,并收入陈氏宗谱。这三十首诗加上注脚,无形中构成陈日稔的一部简要版个人年谱,记录了其人生经历中的几乎所有重要事件,其中包括:村墅读书、家庭教育、科举考试、分派山西、筹饷局差、两闱分校、丁忧回籍、介休治乱、意外解职、避居邑南、书院讲席、儿曹迎养、寄寓沪上、研习佛法、颐养天年等。总括起来,陈日稔一生经历相当丰富,跌宕起伏。

现选录其中三首如下:(11)

孩提事迹渺如烟,但记成童就傅年。同学小儿三五辈,短衣窄袖对青毡。(予生于前清道光丙午九月十六日,咸丰甲寅年九岁始就村塾读书。)

翠华入境觐龙颜,凛凛天威咫尺间。剿匪咎还归纵匪,个中因果昧循环。(翠华西狩,八月过介休时,和议将成,奉旨禁匪,而是日忽有拳装一人犯跸,予因此褫职。此中或有因果,殊不可解。)

九年沪上寄萍踪,世昧何如道味浓。毕竟儒家门径隘,维摩一卷契禅宗。(丁未九月由辽南旋,寄寓上海,迄民国乙卯,凡九年。予性耽枯寂,与繁华世界格不相入。民国初年佛学丛报出版,购阅数期,喜其圆通广大为中外哲学家所不及,爰将维摩楞严法、华圆觉金刚等经及各种语录逐加研究,仿佛似有所得,但悦其理而不信其教,究属门外汉耳。)

陈日稔与夫人六十双寿时,当时的清廷重臣赵尔巽还特地发来贺辞。录之如下:

诰授奉政大夫陈公樵峰暨德配朱宜人六秩双寿

宋司马温公之言曰: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著,圣人之虑远,故能谨其微而治之,常人之识近,故必待其著而后救之,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则竭力而不能及。(尔巽)每读而叹之,以为知言。国家庚子之变,拳祸糜沸,畿辅喋血,六飞西狩,事后追论,靡不仰天椎心以为失算,然当其始一二,大吏重臣方争以义民相奖厉,海内煽风万口一谈则甚矣,辨于早者之难也。于时镇海陈公适宰介邑,介休地扼三晋冲,民俗桀猾号难治,重以主封疆者尤义拳而利用之,君甫受事,彼党即阑入汹汹,不轨之民竞起与应,君灼于几先,毅然不顾,立集邑中健儿,以兵法部勒,身先逮捕,就擒八十余人,众皆为君危,而君且抗牍陈言,据理力争,卒得报可,遂磔渠魁,余论如律。当是时,中原之被拳祸暴骸骨竭膏血者以晋省为最酷,而介休乃独以冲要地获完,倘非所谓治其微则力寡而功多者,与使晋之郡县吏皆得如君者又安在,晋事之必若是棘也。予承乏晋藩数数耳,君名方觊,资以共济时艰,而君已去官讲学,无复出山志,属长君理卿来试吏,予与见辄大喜,以为君有子。俄予拜抚湘之命,复奏调与偕,谂君治行尤悉,盖君以名进士出官山右,历年一十有八,权县四校乡闱,再所至民怀士论翕然,其治务决,去壅蔽日,与民庶亲,其学不泥成见,以当于时用,此其荦荦大者,本末固已犁然。世称循吏,莫盛于两汉,以其时儒术修明,各能出其所学,以文吏治,故体用俱举,若君殆庶几乎?君之方以治拳闻也,会乘舆驻跸介休,天裒有加,佥以为大用可券矣,乃寻以非辜被议去,则又以叹文例束缚之积弊骤不可厘剔,而贤良吏往往困弃于其中,不得卒行其志,为可惜也,而予之妄虱高位,莫由振拔幽滞,抑窃自恧焉。今年乙巳,理卿权县武陵,迎君暨德配朱宜人就养,其年九日届君六十寿,武陵人士既钦君治行,而又熙然于理卿之治,固请跻堂侑斝,以效媚说,理卿弗能却也,以书来督文。予去湘且两年矣,今至辽,辽承敝坏后,较曩者晋事尤亟,而其不塞于微而使成于著,则抑同揆也。每忆湘湖间浩淼壮阔,卷舒烟云,疑若有仙者出入其间,憾不获一舒郁积而往从之游,而君适颐养洞庭之滨,抒写天和,听舆论而得生平之大适,而武陵为湖西大都会,上控川滇,下通荆鄂,水陆交错,瑰货山积,财赋之雄甲于湘省,近且开关互市,事机杂沓,理卿勉矣,亦将有以应消息之微不待其著而始见者以告慰,若翁则谓,君以物外之修龄,犹能以洞烛于微者寿世。而理卿乃能即以是为其亲寿,可也。序以俟之。

赐进士出身、诰授光禄大夫、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盛京将军兼奉天府尹、总督奉天旗民地方军务兼理粮饷世愚弟赵尔巽顿首拜撰

赐进士出身、诰授中宪大夫、记名道、工科给事中愚侄冯锡仁顿首拜书(12)

赵尔巽的这篇贺辞,重点介绍和评述了陈日稔在介休县令任内的一桩公案。文中所用“治其微则用力寡而功多”一句,是对陈日稔魄力和能力的高度评价。值得注意的是,该文引出了陈理卿其人,即陈伯琴的父亲。从中或可见,陈理卿后来成为赵尔巽重要幕僚之一,与陈日稔的引荐具有相当关联。

陈理卿及后人

陈伯琴的父亲陈理卿,是陈日稔长子。陈理卿,名居综,字瀛珠,号理卿,官名廷绪,国学生,光绪丁酉(1897年)北闱举人,纳资捐县,署湖南武陵县知县,嗣经保举,代理四川宁远府知府,在任有功,奏保二品衔候补道员,民国简任两浙盐运使,充本省海宁塘工局局长。生同治壬申(1872年)二月三十日。配山阴谭氏,生同治壬申(1872年)五月廿一日,卒于光绪戊戌(1898年)二月初八日,年二十七岁。继室沈氏生光绪乙酉(1885年)十一月十二日。生五子:仁恒、仁懋、仁愉、仁恺、仁恕。葬附父坟。仁恒(即陈伯琴)系陈廷绪原配谭氏所出。陈伯琴4岁时,他的亲生母亲谭氏即已去世。(13)

关于陈理卿的生平,后文将有专节介绍。此处照录的两则文稿,系出自陈理卿手笔。细细读来,或可感受陈理卿扎实的文字功底。

陈母翁太宜人八秩寿诗

族廷绪

翁伯名门子,卜妻得敬仲,笄年赋结褵,壶范与人诵。隆隆家日起,内治百务综,尊嫜色养虔,娣姒甘苦共。承祭若享宾,丰俭礼必中,岁时问周亲,筐篚纷输送。式榖诲后人,璞玉经磨砻,蔚为席上珍,名在乡书贡。苦节五十年,谈笑未尝纵,心伤别鹄歌,泪咽维熊梦。南陔茁兰芽,岐嶷储国栋,娱老遂乌私,策杖含饴弄。嗟嗟佞佛风,汗血营斋供,激俗独行仁,福田自耕种。邻里急难告,斥财起饥冻,博爱非为名,赴义不后众。潜德发幽光,丹诏衔紫凤,报施固不爽,天鉴诱其衷。八秩设帨辰,寿觞开春甕,祥符五世昌,望著连城重。莱衣舞孙子,祝嘏有群从,戚友趋跄来,高文尽屈宋。我忝犹子行,瓠落乃无用,安得笔如椽,拜上台莱颂。

从母翁太夫人,族兄声甫母也,余幼违乡,未尝亲炙。声甫与余膺丁酉乡荐赴春闱,共晨夕,得饫闻贤母大节。今夏祝厘伻来征诗赋,此述德十未一宣,惜声甫不及见也。

挽诗一首:

清诰封中宪大夫莲舫陈公挽诗

从侄廷绪

良骥骋八极,乃以守闾门,鸣鹤唳九天,岂复恋乘轩。我公迈征才,抗志希昔贤,旁搜石渠箓,早掇泮水芹。纯孝善弓冶,友爱奏箎埙,壮年丁家业,投笔事懋迁。轻财汉卜式,蕴智越计然,杞梓输楚粤,楼舻下瓯闽。先识迈端木,广誉播春申,多聚积复散,遍惠老与贫。医药起癃病,乐育罗族邻,义声范舟麦,博施朱家钱。古闸告湮圯,潮汐滞不宣,慨掷万金赀,活我枌榆田。郑渠溉西土,灌堰障东川,休烈垂奕祀,论功岂百年。国事变苍狗,王室毁赪麟,吴市梅福监,烟波范蠡船。乘兴讬碁局,浇愁倾酒尊,幕天尺泽雨,斛石寸肤云。公德覆吾郡,公身寄市廛,鄙彼廊庙士,空铭鼎钟勳。忽闻骑箕去,猛陬指斗躔,夏屋集鹏鸟,春雨泣杜鹃。仁者必有寿,天道宁足论,令子肯堂构,大器尽瑚琏。继述非细事,哀毁节礼文,庶几服旧德,用以慰亲魂。贱子小无似,衣食四方奔,纫佩伏波诫,往来歇浦频。竟括阿蒙目,实恧小阮颜,朂我如父师,礼我如友宾。避地沪江宅,十载数晨昏,移家临安住,一朝隔悲欢。岁律屡更籥,秋月已再弦,哀鸿传书至,白马会丧骞。昔来侍函杖,今来哭几筵,设酌胡不饮,荐馔胡不飧。拜首瞻遗像,痛泪推脾肝,吁嗟泰山颓,长夜自漫漫。(14)

陈伯琴的几个兄弟:居综次子仁懋,生光绪乙巳(1905年)三月廿四日;三子仁愉,生民国甲寅(1914年)三月十九日;四子仁恺,字培基,生民国乙卯(1915年)五月廿八日;五子仁恕,生民国戊午(1917年)四月十三日。(15)或许因为这几人当时尚年轻,宗谱中未留有其他具体信息。

陈伯琴的几个叔叔经历也颇值得一提。

居绂,陈日稔次子,字云璈,号来卿,官名廷絜,纳粟为县丞,充辽东财政局总理署盛京东平县知县,历任南昌大清分银行及奉天中国分银行经理,奖给四等嘉禾章。生同治癸酉(1862年)八月十八日。配安徽桐城姚氏,生同治壬申(1872年)十一月十七日,卒光绪丙申(1896年)六月廿九日。继室冯氏生同治(某年)六月二十日,卒民国己未(1919年)二月十五日。继室唐氏生光绪戊子(1888年)三月十八日。寿域在杭州西湖北首附父坟,墓石有题。(16)

居纪,陈日稔三子,字晋生,官名廷纪,山西大学毕业,光绪丙午(1906年)部试钦授举人出身,嗣游学英国,得工学博士,民国充扬子机器制造厂工程师。生光绪甲申(1884年)六月十五日。配郑氏生光绪丁亥(1887年)七月十二日,卒民国癸丑(1913年)三月廿二日,年二十七岁。继室於氏生光绪戊子(1888年)十月十三日。生三子:仁慕、仁慰、仁惕。(17)

居绚,陈日稔四子,字河生,号质卿,官名廷绚,北洋大学土木科毕业。生光绪庚寅(1890年)十月二十日。配叶氏生光绪庚寅(1890年)九月廿一日。(18)

居维,陈日稔五子,字国卿,官名廷维,北洋大学矿科毕业,民国充井陉煤矿工程师。生光绪壬辰(1892年)四月初五日。配王氏生光绪壬辰(1892年)三月初三日。生三子:仁憪、仁怿、仁宪。(19)

本书主人公陈伯琴,系居综(陈廷绪)长子,名仁愔,原名恒,生于光绪甲午(1894年)七月十四日。配吴氏,生光绪己亥(1899年)四月廿九日。生三子:由嵩、由濬、由庚。(20)第十七世,即陈伯琴的三个儿子:长子,名由嵩,字晶官,生民国甲寅(1914年)十二月廿八日;次子,名由濬,字腾官,生民国丁巳(1917年)三月廿九日;三子,名由庚,字小同,生民国辛酉(1921年)九月十八日。(21)

陈伯琴的次子陈浚(22),即由濬,在自己的回忆录《不枉在人世走一遭》中,保留了1937年12月16日的日记,并附注如下:

1917年(即中华民国六年)农历3月29日,我出生于杭州孝女路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中。家主是我的祖父陈理卿,上有曾祖父母,四个叔祖父莱卿、次卿、质卿、国卿,父亲陈伯琴和叔父仲勉。我祖父是前清举人,民国初年,到云南边陲任军职,又担任过钱塘江塘工使和浙江盐运使。脱离官场后,主张实业救国,振兴民族工业,曾先后投资创办丝厂和银行、汉冶萍钢铁厂。出钱培养子弟上大学和出国留学,并各有所成就。如三叔祖父从事钢铁工业长达30年,解放后任马鞍山钢铁公司总工程师。五叔祖父终身服务于煤炭工业,跑遍了全国的煤矿。我父亲学机电,叔父学铁路管理,不幸,叔父在抗日战争初遇难。自幼我受祖父亲自教读,他的自强不息,刚正不阿,知难而进的精神,对我影响极大。他老人家是寿星,高龄九十有五。(23)

陈浚的上述记载,对陈伯琴家族背景提供了更为具体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