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连天南接
燧扬感于靠长生人的起义无法推倒华服统治,决定回到微夫人所致力的在朝廷上层发展的路线上,开始逐步在南北朝廷中渗透安排三洞十八子组织的成员作为政治布局。
夜叉王以北国沙门人数巨广,壮年不事劳作不入军伍者大量疽滞于沙门内,且沙门聚拢天下信众钱物严重抽取国家财富之故,而渐有废佛之意。儒臣清河侯视机谏言:北国南国佛法义理相通,有串联之疑,应将沙门统下所有寺院尽数裁撤,比丘全部还俗。
夜叉王乃假借佛寺发现兵戈甲胄为由,实行灭中土佛法与佛寺的运动。佛教于北国生发多年,俨然国教,此废佛令过于迅疾突兀,僧徒与信众不服者无数。虽然废佛成果巨大,还俗壮年百万,财物归国巨亿,但顽固者抗争愈加激烈,几有动荡国本之意。
为管制佛徒的激反势力,燧扬建议夜叉王先西取须弥山赤鹏国,利用其国内佛教派别莲华派的首领——也就是燧扬在烟岭的救命恩人拔思——建立不同于南国的北国佛教新的统治秩序。
拔思的师尊御魂,也有意将莲华派铺展天下,兼因燧扬乃南妃后人之故,遂全力支持元天国一统神州的策略。于是以莲华派五明王的至尊名义,派遣拔思前往云中城,全权代表赤鹏国与荼御魂国,划疆纳土倾国称臣归附元天国。拔思并受领国师之位,以莲华派统领元天国经废佛运动之后残余的沙门界。颇有看官读至此处,认为御魂以国相投的行为太过突兀随意。然则细察御魂所思所为,与天君当年扬燧之计,岂非殊无二致?
为显示全身心服膺元天国的诚意,早已明了燧扬是道教领袖的御魂,将当年从燎原王心中读出的北三张内容辑录成册,以答谢名义赠与燧扬。由此,燧扬终于集齐南北六张,应了天君测算的道统第一人之位。
在解决了国内宗教秩序,并有了须弥山作为西方行营后,元天国决定采用拔思所献的计策南伐:从拔思与燧扬前时相遇的邪径翻越烟岭,绕过一夫关,攻下芙蓉原。再自江水源头顺江而下,配合虎关出兵,水陆两线攻下云梦防线,进而打通华服国设在江水下游的各段防御。
而此计的关键,即为邪径能否顺利悄悄通过。五明王御魂亲自修书建议夜叉王亲征此线,一则激励己方士气以攻必克,二则夜叉王现身于芙蓉原可以摧毁芙蓉原残余抵抗势力乃至南国整体防线的意志。
此计自然妙不可破,但却是又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中之计:御魂意在支持燧扬,因此夜叉王成了绊脚石,除掉夜叉王才是此计的最终目的。
方略既定,元天国南进战略展开:燧扬继续领兵攻打江淮水泽,且增调兵力却故意行败仗,以吸引南国军力积聚在江淮;而由夜叉王亲自率领军队,从散关和邪径两路明暗齐进,谋求以正合以奇胜,取下芙蓉原。
散关一路,在芙蓉原周边莽莽群山之入口,一夫关凿山而建,壁立千仞。
关口一侧是一座与山同高的石像,乃一简衣文士,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拄剑于地,俯视关口。剑身比例极长,并于剑格向下位置,嵌以鸟虫篆体的极细金字:十步杀。字身约长丈余,不知以何金铸成,经年不朽。另一侧山体之上凿刻有一行古字: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每字高亦丈余,最上几字,恍惚与山巅一起隐于云雾之中。
邪径一路,则由夜叉王亲自统领。其先锋阴平将军勇武绝伦,身先士卒,裹毛毡滚下危崖。三军亦同奋不顾身,人心思战,终于以十不存一的代价,越过邪径天险。
待邪径路的元天国残军绕过一夫关,夜叉王旗忽然出现于芙蓉原内,一夫关守军无视于人数优势,士气崩盘。守将见国门已破,料想芙蓉原危殆,自尽谢国。散关路的元天军进入一夫关与夜叉王汇合。拔思所献之计初战告捷。
元天军进入芙蓉原,全力攻打云顶、天生、陆压等星罗棋布的山城据点。每在连续强攻几日之后,于夤夜之时,先在城门外点起大火堆,示意位置。再选一城外近郊山地,行拔思所授伪鹤之法:以丝罗做飞翼,并满缀雁翎伪作鹤形,令士兵以臂控此飞翼,趁天色掩护,掠空直趋火光所示城门内处,落地突袭,趁乱打开城门,放外军合入而占其城。元天军称此为“九天动”,如此几百士兵即可攻入城内。芙蓉原野内本就盛产仙鹤,因其聚集漫山塞野而有鹤鸣山地名。正因鹤群在山城间常来常往,所以九天动能混迹鹤群,伪鹤破城术频繁奏效。
但在围攻最高的陆压山时,因临近无更高山岭可起“九天动”,伪鹤术无法施展,只能由外向内硬打,因之久攻不下。陆压山守军更于元天军攻城时,以“牵机曲”沿山势滚落,在元天军中炸裂,杀伤甚重。并同时凿挖山体而做仅容一人可过之石井,井底折向外城,通于山中隐秘处,同样于夤夜摸出,袭扰元天军以令之疲敝。
夜叉王因前时巨大胜利,而产生骄横之气。他拒绝了绕过陆压山直扑江左的“蛙跳”战术,执意必下陆压山再东进。江水之源的元天国西路军被拖困在陆压山。
军营之中,夜叉王与众将官夜饮。陆压山久攻不下,南接战略受到严重影响,夜叉王为此烦闷不已,乃令铁勒巨轮族酋主虎履穷奇将军舞唱《敕勒曲》,以天苍苍野茫茫的故土荒莽气概,解眼下兵事不顺的忧愁之气。酒宴过后的夜半,夜叉王忽然痈疮发作全身流血死于寝帐,原来,夜叉王在邪径之中受邪气贯体,此番攻城不下,急怒交加,血崩骨化,死无完尸。
御魂的计中之计大功告成。夜叉王死,元天国东西两线都停止了进击的步伐,原地驻守发丧。
居丧未久,元天国新君下令再次南攻。
此次动兵,芙蓉原一线的元天军不再死啃陆压山,改为派出大部分兵力,由御魂治下西海道出发,从须弥山过境,绕过芙蓉原南进,攻占了古诏山脉,灭掉道融留在古诏驻守的火师念生与地师丑奴势力,控制住南溟汤,断了“金道锡行”的源头。继而调转马头,从古诏地区向江水平原倒攻。
同时,元天军第二路兵锋由中土过虎关,与古诏反攻而来的兵力合击云梦。南北夹攻之下,四战之地的云梦野终于被元天国拿下,华服国北疆防线拦腰而断。
由此,元天国西路兵由云梦沿江而下,东路兵由淮水跨江,南路兵由古诏北上,元天国的三路大军,避过陆压山所在的芙蓉原,剑锋直逼华服国都不安台。
华服国东路既无优婆泪协防,不安台防御线乃千疮百孔。元天军终于攻入外城,并引玄武湖水以灌内城。王宫中的演武王在此绝境中,忧愤而崩。皇族大臣出降。
芙蓉原内,仍在艰苦抵抗元天国攻袭的陆压山守军们,闻听国都已陷国祚丧亡,愤恨欲狂,以剑斫石目眦出血,无奈只能阖城出降,以全山城之中百姓性命。芙蓉原野全域沦陷。
野史于此有载:“龙女”云秋问道融:“既然要降,何由有前时惨绝抵抗?”道融答:“便如无遮会,如无众德激辩,焉知道法何所谓真。红尘羸恙,惟天地可终断,百姓但奋争于三途之中耳。”
宏计妙成,五明王御魂寿终入灭,封葬于星宿海沐何川石窟,临终之际唱偈:
“总虑凡情损梵行,
倾国愿可报倾城。
别行此岸双识法,
不负天授不负卿。”
后人皆不明其偈子所指。
拔思痛于恩师归西,回星宿海沐何川为御魂守灵,发誓不再入人间一步。
元天国新国主现身:正是燧扬。前时在夜叉王暴亡后,燧扬虽非凶流王嫡出,但因其功名卓著,得到了大部分元天国辅臣的支持,得以正统的凶流王族身份嗣位。燧扬因己身发迹于芙蓉原天国旧地,故尔息兵芙蓉原,转进古诏,以行倒攻。奇正转换,反而天佐其业。
燧扬一统胜神州,改国号为“天元”,暗思天、元二道君,并取娑婆界“正中之国”意。年号为“六茹”。
2019.10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