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次羞愧和多般意外
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我被吓着了。
他满脸都是天真的笑容,张开双臂向我跑来,可我眼里只有他脸上的灰尘,与衣服上的破洞。
于是我,可耻的躲开了。我好似看到他眼里的失望,但我的理智告诉我:不,他不该懂这些的。
那是我第一次随校团委组织的社会实践活动去本地智障儿童中心看望孩子们。
身为本班的团支书,我应该做表率。临行前我一遍遍这样告诫自己,就连向班里的同学通知这件事时,我都有意弱化“智障”这两个字,甚至是压下有些人一听到这两个字时就放出的笑声。
可是,当我进入他们的教室时,那种压抑的氛围就击溃了我所有的心理建设。
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景象啊。空气里弥漫的味道是不好闻的,甚至连正常都说不上,窗户明明就在那里,可光线好像透不进来,就连孩子们极度夸张的笑声,明明是该天真的,可在我耳朵里,只能为这不正常的环境再添几分恶劣。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我害怕这残缺的苹果。
我的同学们很积极的上前去和孩子们说说笑笑,去陪孩子们玩,我只能站在那,心里的害怕阻止住我所有的行动,我溃不成军,想逃离。
终于,有一个到我肩膀高的小男孩迈着不稳的步伐朝我跑来,他张开双臂,是想要抱我。
“他没有恶意,你就让他抱一下就好。”我不断告诉自己,但就在他即将要抱住我的瞬间,我躲在了我身旁的同学身后,那个男孩顺势就抱住了我的同学。后来,他眼里的光至今都在提醒着我的懦弱。那一刻,比害怕更甚的是懊悔。
再后来,我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窗户旁边,看着每一个孩子。
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还有另一个眼盲的小姑娘,她唱了一首歌,叫《你是我的眼》。
高二时校团委组织去了孤儿院,大概是怀着对那个孩子的愧疚,我仍然想去尝试。
本市的孤儿院和养老院等社会救助机构全部建在一个僻静的地方,那个地方安静、祥和,树木成荫,道路整洁。若你未进去,可能会恍惚觉得自己到了陶渊明的另一个“桃花源”,可实际上,本市夏日高达3、40摄氏度的太阳都驱散不了这里的寒意。
那时我明白了:真正的寒意都不是能从表面看出来的。
孤儿院的每一个孩子们多少都有些智力问题。
很可爱的孩子会咬人。
有的孩子不满足他就会一直尖叫。
有的孩子问我要手机想给妈妈打电话,因为他想问一个问题:妈妈,你什么时候接我啊?
有的孩子一直在不停地和我说:她妈妈要来接她了,她妈妈要来接她了!
有个有暴食症并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会趁着看护人员们睡着时偷偷找东西吃,吃不到时就躲在角落里啃手上的皮,如果破了就换另一只。
有个男孩子,应该也就5、6岁的样子,总是亲我的手,想摸我的脸,胸,甚至差点把头埋在我的胸上,更过分的是他当着我的面猛脱了裤子。我不知道他懂什么,我不知道什么他懂,我知道他什么也不懂。我讨厌他的做法,可我不知该如何去苛责他。
脑瘫以至于以轮椅为腿的孩子,知道微笑面对生活,15、16岁左右便在微信上做微商挣钱;另一个脑瘫的孩子喜欢安静的独自待着,她静静地坐着,她只能坐着。她用最深沉的眼神看着这世间,仿佛漆黑夜晚里点起的一盏灯,最明亮也最刺眼。她是我是不敢对视的人,好像我所有的难堪都在她眼里无所遁形。
有一个死死抓着书不放的人,他拿的书写的都是一些“爸爸妈妈离婚我该怎么办?”的内容。我告诉自己他看不懂这些书,可我根本不敢深究,他死死抓着书不放的原因。
……
院长是位在社会救助单位工作了近40年,在这座孤儿院工作了九年的奶奶。她的一生都奉献了在这里。孤儿院的日常开销,看护人员的工资都是由奶奶独自承担的。她和我们聊天时,开玩笑地说了句:“我早就已经血债累累了!”
最严重的话被她用最骄傲的语气说了出来。
平平凡凡的世界里总有几个闷声做大事的人。
孤儿院里有个叫冯庆阳的五、六岁大的男孩子,十分机灵也有分寸。他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他会教咬人的孩子不能咬别人;会扶起摔倒的小朋友;会让尖叫的孩子停止尖叫;会抢走别的孩子手中危险的东西;会拿着早已破损的游戏机给一直要手机的孩子,告诉她:“你可以和妈妈说话了。”他会给腿脚不便扶代步车走路的孩子搬椅子让他坐稳;会给别的孩子铺床;给坐轮椅的孩子抖掉坐垫上的渣子;他会很多很多……
朋友发给小朋友好吃的时他抢不到,只有在游戏时间他才疯的有个孩子样。但尽管他那时如此疯疯闹闹的,他也会捡起其他孩子掉落的纸星星,小心翼翼的装着……
看他这般懂事,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院长告说:“你别看他平时看着正常,但他今年都5岁了,光是记住这院里的两三个工作人员都用了半年多,而且他现在还不会数数,教了很久很久也记不住。”
庆阳啊,姐姐多希望,你见到姐姐时,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说句
“姐姐你又来了!”
你们知道吗,这些事不是只简简单单的存在在我的文字里,它们以更凶狠的姿态,存在在这世间。